咸通元年四月十七日,苍狼国大军自永安突围以后,一支前锋攻打静江城的近郊。刚刚出城的龚昌遇带着50来号人马就和苍狼国军遭遇上了,其时城门已经关闭,是不可能再回去了。龚昌遇只好硬着头皮,带着盐帮继续前进。
一个苍狼军统领模样的军官骑马冲了过来,远远地喊道:“我乃苍狼军旅帅也,本将军命令你们留下马匹和盐,还有身上所有值钱的也统统给我留下!”
龚昌遇一看对方皮肤黝黑,拿着一杆短枪,后面跟着带了兵器、火炮的五百多士兵,队形井然有序,一看就明白他们不像是一般的土匪。盐帮的一个伙计祝水强抽出大刀,欲和苍狼军打斗。
龚昌遇一把拦住了他:“兄弟,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这帮人不就是看中了我们的钱财吗?”遂命令盐帮的伙计丢下了马匹和盐,往小路方向走去。
龚昌遇以为苍狼军会放他们走了,没有想到,苍狼军的统领拿着火枪朝天开了一枪:“小子,怎么不听话,身上的银子、铜钱都给我拿出来,孝敬孝敬苍狼军爷爷!”
龚昌遇寻思道:“你娘的,今天要是有五十条枪,老子就和你们拼了!”
对方人多势众,没有办法,盐帮的伙计不敢再跑了,只好站在原地,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银子、铜币都拿了出来。
身着红背心绿边的苍狼军士兵一窝蜂上前把银子、铜钱和食盐收缴了,统领又朝天开了一枪:“愣着干嘛!还不走,老子一枪崩了你!”
龚昌遇道:“军爷,我们的钱财都给了你们,回去都有八九百里,我们不是都得饿死啊。”
统领顿了顿,觉得龚昌遇说的也对:“好吧,看你们也不像坏人,给你们回扣五两银子好了——”说完就往地上丢了几两碎银子。
龚昌遇也不害怕,毫不客气捡了起来,并致谢道:“多谢军爷打赏——”
龚昌遇心里却在骂道:“你娘的,老子一万两银子的本钱都被你们抢光了,还要我们走路回去,以后老子要是加入朝廷的军队,非杀了你们这帮毛贼不可!”
苍狼军打劫了钱财和马匹,还不甘心,正想离去,又折了回来,提着马鞭问龚昌遇:“你就是这盐帮的带头大哥?”
“是的。”龚昌遇点点头。
“那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攻打静江城?”
龚昌遇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浑身哆嗦:“我们只是商人……打仗是要吃枪子弹的,我们不敢……军爷行行好,就放过我们吧——”
统领一看龚昌遇吓得说话声音都变了的怂样,忍不住仰天大笑:“量你也不是个打仗的料,走吧走吧——”
龚昌遇一行人走了十天,才回到了儒林县塘尾冲。一进家门,龚昌遇沮丧地对姑爷说:“姑爷,你给我的一万两银子和货物全部被长毛(苍狼军)给抢了——”
祝启室连忙给龚昌遇倒了一大碗凉水,安慰道:“没有事,人安全回来就好。人在,钱还可以赚回来的。”
龚昌遇道:“长毛正在攻打静江城,想胁迫我入伙,我没有答应。”
祝启室道:“那长毛是不是攻进去了?”
龚昌遇道:“官军奋力抵抗,应该一时半会长毛打不进去的。”
祝启室在祖宗牌位点上三炷香,自言自语道:“希望祖宗保佑,我祝家的茂盛祥号不要被长毛打劫了,我在此给您们磕头了。”
龚昌遇道:“姑父,您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静江城的老百姓也在帮助官军抗击长毛。我估计他们久攻不下,会绕道从十万古田,进入我们儒林县城的。”
祝启室一听苍狼军要攻打儒林城,不由得有点害怕:“快,管家,再去武攸城里再弄两百条火枪,我们组织一个自卫队,以防不测。”......
苍狼军于六月进入道州,“茂盛祥”银号被洗劫一空。祝启室已经看清楚了苍狼军不过就是一帮打家劫舍的反贼,他要从自家的子弟中选一个人出来,送往军营中锻炼锻炼,混个将军,以确保自家的钱庄在三地的银号能够正常运作。
祝启室思来想去,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小,不到入伍的年龄,只好给龚昌遇改名龚继昌,报名应征入伍,去参加曾藩的荆南军。
第一次,姑爷祝启室给龚昌遇做了两套新衣服和一些盘缠,没有亲自送他到武攸县城去应征报名参军。
龚昌遇自从盐帮被打劫了之后,积累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听说给姑爷要自己去从军,满口就答应了。
哪知龚昌遇一到牛市桥,见到猜大小的台子,看了一会,他的赌瘾又犯了,几把就把盘缠和新衣服输掉了,天黑了,才赤条条的回到塘尾冲(仅用一块汗巾围着下身),站在宅门外等候发落。
姑妈戳着他的额头破口大骂:“老学,剁你个脑壳的,砍你个脑壳的,你也太让姑姑失望了啊——”
姑爷出来了,对龚兰屏说:“别嚷嚷了,有事进屋再说。”一把就把龚昌遇拉进了宅门。
进屋之后,龚兰屏还是不解气:“老学,不是姑姑看你不起,都二十多岁了,输得短裤都没有了,拎光屌胯,你不知害臊吗?”
祝启室嬉皮笑脸道:“人恒过,然后能改。年轻人,犯错不可怕,我相信老学会改过自新的。”
龚兰屏这回连姑爷也一起喷了:“祝启室,老不正经的。我可就这么一个侄子,都是你惯习的。你这么护着他,你是不是要气死老娘我了?”
龚昌遇在一边大声道:“等以后我做了将军,一定给姑父买一匹乌雉马,还要送他金砖、金龟呢!”
龚昌遇不说还好,一说姑妈更火了:“老学,就是这个熊样,大言不惭,还想当将军。猜大小的常败将军!”
姑爷竖起大拇指:“老学,有种!姑父再给你一次机会。听话哦,过两天姑爷再给你钱。”
龚兰屏也不好再骂,丈夫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不好反对,毕竟龚昌遇是自己的亲侄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暂且饶他一回吧。
几天之后,祝启室将龚昌遇送出了村口,临别时再三嘱咐:“老学,这是第二次了,姑父为你争取来的机会,千万别让我失望!”
龚昌遇拍拍胸脯:“姑爷,老学说话算话,保证顺利加入荆南军。”
祝启室拍了拍龚昌遇的肩膀:“好!姑父要的就是这句话,定国安邦我们祝家和龚家就看你的了!”
龚昌遇嘿嘿一笑:“姑父,别给我太大压力。我识字不多,除非祖宗保佑,瞎鸡婆撞狗屎,让我抓住冯尊,我就发达了!”
祝启室哈哈一笑:“吉人自有天相,姑父说你行就行,我就不送你去牛市桥了。”
于是祝启室送龚昌遇到了村口,二人道别。走出一里地,龚昌遇又回来了,说银票落在家里,忘记拿了。
祝启室摇摇头,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只好再给了龚昌遇一百两银票:“做事毛毛躁躁的,拿你没办法。”……
哪知到了晚上,龚昌遇又叩响了祝家大院的宅门。祝启室知道是龚昌遇回来了,这次假装没有听见,没有去开门。
兰屏很不耐烦站在门内问道:“谁呀?黑不隆冬的,烦不烦呀,还叩门?”
龚昌遇很不好意思,在门外小声应道:“姑妈,是我,龚老学,我又在牛市桥输光了......”
“嘎吱——”兰屏打开了大门:“你个短命死的,你不是去了武攸城里当兵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龚昌遇很不好意思的进去了。姑妈这次不知道何故,进了厨房给他热了饭菜吃:“老学,不是姑妈说你,你一个大男子汉,也要为我争口气了。”
龚昌遇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一边嘟囔着说:“姑妈,我实在是忍不住,把钱又给输了......”
龚氏兰屏道:“也知道自己错了,哎,姑妈就给你求个情,过三天要你姑父亲自送你去当兵好了。”
龚昌遇继续扒着饭:“那太好了,谢谢姑妈。事不过三,要是我这次还没有当成兵,我就不回来了。”
龚兰屏道:“你个哈宝崽,尽说不吉利的话。”......
三日后,祝启室为了考验侄子的耐力,特意没有骑马,两个人吃了早饭,就背上行李,徒步走小路去了武攸城里。
武攸城离塘尾冲大约有五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两人在城内找了一处荫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歇息了。
小憩了一会,两人不觉有点饿了,在一家“回头客”饭馆里吃中饭,祝启室点了四菜一汤。这家饭馆厨子炒的菜很合胃口,龚昌遇狼吞虎咽,一连吃了四大碗,才陪着姑父慢慢地小酌了一壶老酒。
酒醉饭饱之后,两人一块去寻找招募新兵的办事处。走着走着,龚昌遇捂着肚子突然说:“姑爷,我吃多了,肚子有点疼,我得去上个茅厕,一会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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