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盛题见过婶婶……”龚盛题微微起身,向冯娇儿作揖。
冯娇儿笑道:“老侄啊,刚才我听闻你还和我家昌遇去贵茅郡平苗,你这身子骨,吃得消吗?”
“婶婶,我就是再打十年战也没有问题的。在流放伊犁的十年间,除了做苦力,还得和那些从中亚过来的浩罕汗国的士兵打仗……”龚盛题呵呵一笑,“你看我虽然鬓微霜,但出征贵茅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龚继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金银花茶:“盛题老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正好我的护院队需要一个统领,我看你还是给我看院子,颐养天年。”
“叔,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让我做护院,岂不是大材小用吗?”龚盛题有点不高兴了,“世治尚文,世乱尚武,建功报国,正此时也。恳请叔叔准许我上阵杀敌!”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成全你好了。”龚继昌同意了龚盛题的请求。
龚继昌还是得检验一下龚盛题的体力和武艺,看看他在伊犁的这些年武艺荒废没有,因为平苗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两把刷子,就是等于白白送死。
于是,龚继昌、龚天元、黑大帅、冯娇儿、冉九凤、龚盛题到了白水村的一处专门用来习武的跑马坪。
龚盛题站跑马坪中央,不费吹灰之力就拉开了两石弓,无需瞄准,对着靶心连发九箭,每一箭都命中了靶心。还有一箭,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使出八成力气,嗖的一声箭簇击破了最中央的那只箭羽直穿靶心飞了出去,深深的扎进了后面的一刻大树上。
“好箭法,神力也!”冯娇儿和冉九凤不约而同击掌大声赞叹道。
龚盛题微微打开眼睛一看,箭靶上只有八支箭,立刻就明白这次步射超常发挥了。该是测试马射项目了,他一个纵身就飞上了战马,时而侧射,时而仰射,时而倒射,时而飞射,远处的十个带丝线的铜钱均被他一一射落在地。
龚盛题从马上飞跃而下,龚继昌默不作声,搭弓对着龚盛题连射发三箭,吓得冉九凤惊出了一声冷汗。
只见龚盛题一个鹞子翻身,而后轻盈的落在了地上,一个金鸡独立,双手各抓了一支箭,嘴里还咬了一支,毫发无损,好不得意。
冯娇儿这才看出了龚继昌的用意,他是在检验龚盛题处理暗杀的应变能力如何。
龚继昌发完箭之后没有说什么,继续观看龚盛题的兵器技能测试。龚盛题将龚继昌的透甲枪舞得呼呼生风,一连使出三十六招式,冯娇儿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龚继昌终于发话了:“天元老弟,你去试探一下,那老小子是不是花架子。”
“得令!”副将龚天元拿上他的大钢刀,三步并作两步杀将上去。
龚盛题在伊犁习武的时候,这种偷袭的场面见多了,根本就不把张当回事。只见他腾空而起,举枪朝龚天元连连刺去,龚天元的方天画戟哪里抵挡的住,只得步步回退,双手被震得阵阵发麻。
龚盛题一招”风卷风云”打飞了龚天元手中的大钢刀,枪尖对准了他的护心镜:“将军,承让了!”
“大胆!龚将军乃贵茅总兵补用副将,龚盛题,你不想活了,是吧?”冉九凤在一边急得大喊。
龚继昌站在跑马坪的点将台上欣喜若狂:“哈哈哈,战场上无高低贵贱之分。龚盛题领命,本将军命你为精毅营补用千总!择日上报席启田将军。”
“且慢——”黑大帅叫道。
“黑大帅,你还想做什么?”龚继昌问道。
“大人,龚盛题未曾参与平乱,没有战功,直接提拔为千总,唯恐将士们不服……”黑大帅说道。
“咸通八年的时候,龚盛题老侄在攻打石显达的苍狼军之时,就是把总一职了。充军伊犁之后,他的职位我一直给他留着的,谁敢不服?”龚继昌非常果断地说。
“大人,末将还是恳请从把总干起好了。”龚盛题将透甲枪插入了土里,抱拳道。
“也罢,免得他人说我龚继昌用人唯亲,尽管你不是我的亲戚。”龚继昌微微点头,“十日后,随我去沅州见席启田将军。就这么定了”
“多谢叔叔的厚爱。”龚盛题高兴得跳了起来,真如一个活脱脱的老顽童。
入秋以后,各路清和军发起了秋季攻势。强悍的龚继昌亲自打头阵,秘密对部下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不攻击,就要过年了。”
既然统帅都亲自上阵冲锋,其他的将士自然不吝惜自己的身价性命了,于是士气大增,冒险攻占黄茅岭各处营寨,夺取了苗军的库存粮食。苗军失利,张秀眉等被迫退守鸡摆尾寨,阻击龚继昌一部。
鸡摆尾为“九股生苗盘踞所”,是苗岭深处的一个普通苗寨,它位于剑河县巫会溪与中都溪之间的山梁上,似帆悬,似旗揭,似翅而飞,似跂而舞,似灵鹫突如其来,似神鳌之戴而忽动。故以“摆尾”命名。摆尾山在城西三十里,险峻峭峙,冠于诸山。
鸡摆尾苗寨扼守于剑河、台江、雷山、榕江之间,是张秀眉、潘老冒失去镇远、黄平之后,率领苗军退守的根据地,是巴拉河的大后方,战略意义非常重要。
同庆十年冬季。
龚继昌率部扫清南庄、台盘等苗寨之后,令谢兰阶、唐本有等进军巫溜塘,做好夺取鸡摆尾寨的准备。
苗军镇静地守住各个关口,等席家军逼近寨子后,枪炮弓弩齐发,一次次打退对手的进攻,席家军伤亡惨重,损失2000余人,没有能够前进一步,龚盛题与龚天元都负了轻伤。
经过一天的激战,龚继昌决定采取偷袭的方式,令龚天元与龚盛题带800人,绕道从后山攀上陡峭的悬崖,到寨子的后山埋伏起来,等战斗一打响,立马杀出,策应主力部队正面攻击。
第二天清晨,几声炮响之后,席家军在唐本有的带领下发起了对苗军的反击。正当苗军反击时,龚天元的队伍突然从后山杀出,双方在寨内进行激烈的巷战,山下的席家军见龚天元他们得手了,不顾一切地一齐冲上去。
苗军腹背受敌,只好退至寨子中心的吊脚楼。席家军运来燃、烧、弹和火炮,朝着木楼射击,鸡摆尾大寨顿时浓烟四起,苗军大溃。
金大五、李鸿基、潘老冒、包大肚等率队往后山梁突围,退至台江南香寨一带,戈鉴、??苏元春及游击毛树勋领兵将苗军继续追击,打得仓皇逃窜。
此战中,鸡摆尾寨房屋几乎是片瓦无存,苗民流离失所,十户九空。不过在争夺战中席家军伤亡也比较惨重,一大批副将、参将和官兵阵亡。
荆南郡巡抚刘昆后来给同庆皇帝的奏折中不得不承认:“高坡、鸡摆尾一带剿平,我军损伤惨重,请奖叙阵亡。”
鸡摆尾大寨一破,附近的乌交等苗寨纷纷投降。苗军失去鸡摆尾根据地之后,被龚继昌等部满山追着打,形势日益窘迫,一步一步走向下坡路了,真可谓得之则生、失之则亡。
战火在熊熊燃烧,苗军外围据点尽失,跟随的群众达20余万,每天消耗十万斤以上的粮食,吃饭是苗军最头疼的事情。二十多万人拥挤在弹丸之地,毫无机动回旋的余地,粮秣皆缺,形势很不乐观。
为了保存实力,张秀眉、李文彩决定把队伍撤出了雷山,前往乌鸦坡、牛角坡布防,其他地方的苗军也纷纷赶往二坡增援张秀眉一部。
可是龚继昌是不会给张秀眉翻盘的机会了,此前多次派欧秀帮劝他投降,均被这个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苗人拒绝,谈不拢就只有武力解决了,因为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以张秀眉为首的广大苗军将士,八成以上主张就地坚守,和龚继昌打一场消耗战。
原苍狼军将领李文彩意见与之相左,提出建议:“死守乌鸦坡地区,无异于坐以待毙。宜当广集苗船,乘春水涨发,引众浮清水江东走,直指洪江,下趋常德,以扰荆南腹地。”
张秀眉对李文彩的提议不屑一顾:“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逃跑,你跑得出去吗?再说强渡清江水,龚继昌会让我们过河么?”
李文彩说:“没有试过,就不等于说不行。白天过不了,晚上可以过去啊!”
杨大六也不同意李文彩的冒险计划:“好不容易捏成拳头,可以和龚继昌做一次了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文彩恳切地说:“请二位元帅慎重考虑我的方案,如果开春了,再造船只,就来不及了。”
张秀眉哈哈大笑:“兄弟,你和魏王打了这么多年游击,成功了没有?没有根据地,就是自寻死路。”
李文彩无奈地摇头,现在自己是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可恼怒的呢?他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随从,默默地离开了张秀眉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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