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鸡摆尾寨子之后,张秀眉不甘就此失败,他利用过年各路清和军主要统领松懈的机会,秘密派人下山,与各路苗军联系,争取握紧拳头,集中所有兵力与席启田统帅(实际上都是龚继昌代理总指挥)的八万余清和军决一死战,地点就选在乌鸦坡地区。
乌鸦坡地区灌木丛生,与凯里所有山坡一样,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它位于舟溪里禾村的西北面,由南北走向的乌鸦坡和牛角坡组成,两山互为犄角,形成一个撮箕状的山体。山的北、西、东三面皆陡峭绝壁,唯南面是斜坡,不仅易守难攻,而且便于开展大规模的作战。
乌鸦坡历来苗民视为不祥之山,游泳溺死者、麻疯病死者皆抬上山顶,让乌鸦咶噪着啄吃天葬。乌鸦坡的对面就是牛角坡,站在牛角坡上远眺,纵横20余里,尽收眼底。牛角坡至乌鸦坡之间,峡谷阻隔,地势极为险要复杂,从牛角到乌鸦坡,必须经山脊下至坡腹,绕沟穿行。
张秀眉孤注一掷的想法,与席启田、龚继昌的心思不谋而合,彼此都想干掉对方,尽快结束战事,于是双方都在积极做战略准备。
苗军在山上修工事、建军营、筹粮草,广发英雄贴,召集各路豪杰,除了黔东南的苗军外,还有黔南李阿农的苗军、李文彩的苍狼国残部,以及侗、瑶、水、布依等少数民族军队,合计兵力达25万余人。
在山下的席启田也没闲着,他一边向朝廷请奏章报告,一边调兵遣将,构建建包围圈,从清水江运来大量的军需物资,在鸭塘堆积成几座小山。这些物资中,有几样东西出乎张秀眉的意料,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武器——***、火箭炮和望远镜。
这些人员中,有两个人张秀眉不认识,席启田的军事顾问——鹰击黎军火商麦斯尼和他的助手。为了彻底击败苗军,席启田费尽心机,动用所有的人脉,拿出所有家当。
杨大六的部队驻扎在营盘村里,寨墙到处涂有“席启田必死于此”的大字,大坝的田坎就是苗军露天指挥中心。张秀眉和杨大六坐在田坎上,一人一个碗,喝酒进肚,喝酒气壮,令战士拴马在门口,备战在坝子上,人人拿刀,个个拿枪,叮嘱他们等清和军近一点再打。这一坝子下面是营盘下寨,农舍依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苗民劳作,孩子们在屋前屋后玩着“苗王张秀眉砍杀席启田”的游戏……只是这种平和的气象很快就被隆隆炮声给打破了。
十一月底至十二月初,驻守开怀的苗军与同清和军前锋交火两次,苗军得胜,由此拉开乌鸦坡战役的序幕。
同庆十一年二月三日,提督龚继昌、提督苏元章部在开怀的蒿枝坪一带,向苗军打晌了决战前的第一仗。苗军统领张夜叉、杨三等率部死战,军民牺牲上千人,最后归于失败。清和军将领都司谢云林中炮死亡,其余官兵也死伤不少。
二月八日,清军突破开怀、绵席一线后,苏元春、龚继昌向南推进,刘有德、罗应毓部从舟溪、舟南右侧穿插进入上里禾。张秀眉、杨大六亲自上阵指挥作战,清和军六百多人战死,龚继昌下令用洋炮猛轰,才攻破上里禾的苗军老营。
席启田却不着急,围而不打,将近一个月后才算了一卦,拟定在三月七日开战。
苗王张秀眉拥有乌鸦坡和25万人马(不包括十余万难民),但与外界断绝后,形势逐渐不利,除军情十分危急之外,饥荒同样在困扰义军。光每天消耗十多万斤粮食,就是个要命的事。元帅府早已下了节粮的命令,原来制定“固守逼兵退”的计划已显得越来越不可靠了。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可怕的断炊情况终于出现了,很多人已经没有粮食进口了。
三十多万军民的命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唯一的办法只有设法突围。而突围又没有缝隙之时,只能诱发清和军发动全线总攻,以便从战乱中寻找突围的时机和出口,求得一条生存之路。
一方要突围,一方要总攻,双方剑拔弓张,几乎都恰好碰在一个日子。苗军再也耗不下去了,于是派人传假消息说马上要突围。
席启田听说张秀眉要突围,立马就急了,于是提前两天即三月五日开战。席启田中计后,立即命令诸部清和军提以牛角坡西线为重点进行全线总攻。主战线南起舟溪的两岔河,北到冷水沟(翁提),长达十五华里左右。席家军加紧外围的清扫行动,由唐本有、谢兰阶、苏元春、龚天元等率领的四路大军,从东南、北麓、西北、西南四个方向包围乌鸦坡、牛角坡。
龚继昌派遣千总龚盛题为机动部队,从西南面包抄苗军各据点,以小打为主,最大限度地压缩苗军的地盘。
防守于山脚开阔地第一线的苗军官兵们心中有数,先下手为强。然而,由于距离大,很难奏效,没有突破龚继昌他们的防线。结果被席启田麾下的邓有德、唐本有、谢兰阶、曾纪凤、周达武、龚继昌诸部数万人以猛烈的洋炮攻击,尔后他们立即推进山脚,纵火烧山,试图再来一次“烧蜂”行动。此前苗军早已开辟好了防火带,火攻无济于事。
于是,清和军在震天动地的号声中,蜂涌一般冲到斜坡地段后,由平攻变为仰攻。守在第二、三道防线的苗军和苍狼军在李阿农、李文彩的指挥下,也将炮火铺天盖地的压过了来,与清和军对射。清和军寸步难行,龟缩于坡下。
龚继昌立即以重赏为条件,组成了一支敢死队,手执铁皮盾牌,顶着猛烈的炮火,才把带轮洋炮架在斜坡上。在洋炮火的掩护下,上万清和军以陈尸遍野、伤亡千余人的代价,突破了苗军、苍狼军的第二道防线。
于是,一个不到十户人家,以经营林木生意而著称的“养干寨”(在两盆河上方约四里地),从此在战火中消失了。
身经百战的苍狼军有少部分奉命一边牵制敌人,一边突围出去了,还有一部分退到了苗军的第三道防线。
此防线是一横坡坡段的顶端,易守难攻。席启田、苏元春、唐本有等亲临前阵。清河军和苗军在此进行了长时间的拉锯。
此时,杨大六从翁提、张秀眉从养榜(营盘)也赶到前沿阵地指挥和参加战斗,同李阿农、李文彩部一起,对清和军发起了反冲锋,打得官军连连后退,仓皇后撤。一时间,血流象河水,刀把滑得捏不紧,用糠壳来擦才能捏,枪杆滑得捏不牢,用河沙来擦才能拿。真是恶仗频繁,战火连环。而苗军将士们的鲜血也染红了山岭。
在北面的冷水沟(翁提)一线,仗也打得十分猛烈。这一仗是由驻扎在该处的杨大六亲自指挥的,其目的是为了牵制主攻养干坡的清和军。
因为翁提这个地方有好门堵寨,有好墙围村,还有很好的天然溶洞作掩护,所以决战一开始,苗军军就凭借地利和炮火,牵制住了大量清和军并拒之于外围,迫使清和军未能前进一步。
见势不妙,龚继昌亲率精兵猛扑时,苗将报南烧也赶来支援,双方发生激战,结果龚继昌战败。
杨大六知冷水沟地形极险,清和军受挫后不敢再犯,除让部分官军进行牵制外,悄然移师南进,支援养干坡第三防线。
第三防线上,双方长时间处于相持局面。苗军军民内部粮荒现象已极为严重,有一些人饿死在山林之中了,苗军部分帅将对前途估计已普遍悲观。
龚继昌从苗军战俘口中获知其情后,颁令以“诸军环困”,切断苗军的粮道与交通,同时不断采用收买和招降手段,瓦解苗军,用火龙散发劝降传单,说投降者一概不追究责任,还可以得到粮食和回家的路费,动摇乌鸦坡与牛角坡苗军的斗志。
那些意志不坚定的苗军中的山官、土司、头人、寨老、地主分子如麻大五、李候一、潘老岩等便坐不住了 串连起来,聚集成一股投降的势力。可绝大多数将帅仍坚持战死观点,号召人们抵抗,镇压投降派,主战派仍占优势。
在牛角坡山腰战斗相持之际,席启田为打开局面,令道员戈鉴和游击闻国兴(苗练首领)部,开始仰攻乌鸦坡张秀眉军的东南面(即今营盘寨和里禾水库的交界处)。此处为深涧高峡,戈、闻两军除了浪费炮火外,全徒劳无获。周达武部则由田坝之下仰攻张秀眉部正面,双方皆有伤亡。因张秀眉拥有旱田连水田的天然地利,周达武一部溃败到河边,原地驻守。至此,乌鸦坡苗军的阵地仍固如铁壁。
三月十日,席启田派出万余精兵,以龚继昌为先锋部队,在一阵用火箭、洋炮猛轰之后,再以步军压上,才攻下了第三防线的第一坡段。是时,清和军可以俯视到对面的苗军了,只见旌旗飘扬,鼓角相闻,阵容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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