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书你想干什么？”
李民又沉默良久，最后低低地说：“我想工作。”
“什么工作？一直卖烟？”
“现在商店到处都是，以后会更多，卖烟能卖多久，赚得了多少钱？”
“等我老了，扛不动货了你还想一直卖烟？不想着做点什么赚钱的生意养我？”
李民有点不太相信似的抬头看了一眼李承坤，也不知道他不信的是李承坤会老，还是李承坤要靠他养。
看到李民难以置信的眼神，李承坤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耳珠，靠过来笑说：“所以哥让你去读书也不全是为你考虑，我有自己的私心。”
“你看码头上的货每件都那么重，哥也不知道自己能背几年。要是哪天一不小心就把腰闪了，那下半辈子的幸福指望谁啊，还不就指望你了。”
“而你这小身子骨也不像背得起货的样子，那怎么办。不就只剩下读书这一条路了。”
说完，李承坤停了一下，用理智狠狠地压制住已经到嘴边的话。
“可是我总觉得去读书就要和哥分开，我不想离开你！”
李承坤几乎破口而出，就像他一直在等李民说这句话一样。“不用读到很高深的地方，有个小文凭，以后能找份干净的工作就行！”
听完，李民伸手托腮，侧头看向李承坤，考虑了许久。
“那我就再读六年，读到初中毕业。读完哥就不许再赶我去读书了好不好！”
李承坤终于放缓了表情，微微笑着伸手摩挲着李民的后劲，但并没有回答好与不好。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下楼的路上，李民嘀咕道：“哥，你说我这么大了还读四年级，人家会不会笑我。”
李承坤站定在楼梯口，故意让李民撞上他的后背，然后回头笑着说：“不读四年级，我们去读中学，学校都找好了。”
李民摸着自己被撞歪的鼻子，大喜过望，在楼梯上直冲冲跳到李承坤怀里，“真的吗！哈哈。”
“嗯，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承坤给大头和包仔每人买了一套西装和一双皮鞋，另外还多买了一件换洗的衬衫。吃了饭两人兴冲冲地洗了澡就换上了新衣服，手挽着手，勾肩搭背地问李承坤觉得怎么样，帅不帅。
李民看着两人被晒得黑黝黝的脸，笑着说他们像两个傻子。
然后被包仔围着桌子追了好几圈。
李承坤问两人怎么大白天的都要上船，包仔说这几天一直有货过来，昨晚东西没搬完，他们寻思着回来也没事干，干脆就待船上了。
话是这么说，但李承坤明白，他们这是因为紧张。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大头一边把衣服换下来，轻手轻脚地折好。一边说：“生哥在河堤上摁了好几声喇叭，我们一猜就是你们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很聪明！”
“还我们很聪明！明明是我聪明。明天我就去找生哥告状，说有人骂他有钱就嘚瑟，在路边按喇叭扰邻！”
大头伸长脖子对包仔扮了个鬼脸，包仔伸手就想掐他的舌头。
两人在衣服堆里翻找，发现只有两套西装，便问李承坤怎么自己没买套。李承坤不屑地说：“别人说穿西装显老，我不要。我还年轻呢，穿牛仔裤和衬衫就好了。”
包仔一挑眉，靠过来，在李承坤的耳边用挑逗的语气道：“我们坤坤是不是钱不够了。”说完就哈哈大笑。
李承坤用手肘推了一下包仔，站起身就说自己要上去休息了，昨天他和生哥开了一夜的车。想不到被大头穷追猛打，一个劲地撵着笑，问两人的上下关系。
有了电视，无论是李民还是包仔还是大头，都有点沉迷。白天雷打不动的葫芦娃西游记，晚上除了小虎队就是谭咏麟。
有些人的烟也不卖了，船也不守了，连饭都不做了。
还好的是，还有个吸引人的东西。
车子！
把碗筷收拾好，李承坤打开大门，故意把自行车推得哐当哐当地响。发现李民还是没出来，又叮铃叮铃地转着车铃铛。
果然，听到熟悉的声响，李民就匆匆地跑到了走廊上。
“诶…，有人要学车吗。免费教了，要来的就快点啊！”
李民伏在栏杆上，看着李承坤像叫卖东西一样吆喝便嘻嘻地笑出了声。匆匆忙忙穿过两个房间，大头还好心地提醒他：“你去哪里，西游记快要开演了，今天连放六集。”
“你们看吧。”
李承坤在下面听见了李民的声音，挑眉轻笑。心想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
在盐碱地里扶着李民骑了三四圈，看着李民全神贯注的脸，李承坤就放开了手。然后确如他所料，李民已经可以摇摇晃晃地将车踩了起来，而且一点不怕。往后看不到李承坤时，还自己拐了个弯，然后踩着车子回到李承坤面前问李承坤怎么不说一声就放开他。
李承坤哼笑。
想起上次学四轮时李民表现出来的惊人的控制能力，李承坤好奇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某一方存在着这种不为人知的天赋。
九月一号，李承坤带着李民去一中报名。
这么多年过去，踏进学校依然让李承坤有一种熟悉、宁静的感觉。
上到教学楼三楼，李承坤看见了一个大办公室，可能是因为他们来得早的原因，里面除了老师并没有很多人。
敲门声响起，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坐在靠门口桌子上的一位女老师抬头看了同样穿着白衬衣的两人许久，才堪堪应了一声“请进”。
当李承坤说他是带弟弟李民来报名的时候。坐在最上头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立马站了起来，“哎呀，来这么早。”
“来来来，李民在黄老师这班。”同时伸着手将两人迎到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的办公桌。
当看见对方伸出手时，李承坤还以为人家要和他握手，差点就把自己的手伸出去了。
“黄老师是我们学校学历最高的老师，教学经验丰富，还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的大学生呢！”
“谢谢…老师！”
“哦，忘了介绍了。我叫洪庆，现在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李承坤刚想插话，让老师先录个名。谁知热情不减的洪校长马不停蹄地说：“之前茂叔给我们派了手信，说自己家的两个外甥过这边发展，小的去年上了半年六年级就跟着哥哥出来了。让我们帮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位置。”
“那肯定是有的嘛。楼房都是林老板出钱帮建的，哪有没有位置读书的道理！呵呵呵。”
“一路麻烦洪校长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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