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破庙与叶璃接洽的不是杨熙,而是另一个人,一个笑盈盈的红裙少女,鬓角簪花,还给她带了一小枝嫩黄的迎春花。
“我叫朱清儿,是你的新保护人。”
看着少女明艳动人的面孔,叶璃觉得心情好极了,出于礼貌,问:“杨熙先生呢?”
“他有别的任务呀,保护人是兼职的,轮到谁值班就是谁,现在是我了。”朱清儿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
“可是……”叶璃咬着嘴唇,忽然难过起来,她指着小腿上的伤口,“我的腿受伤了,可能完不成任务了。”
“我知道,所以带来了医药箱,这种伤口很快就治好啦!”
朱清儿跪坐在地上,丝毫不顾裙子落在灰尘里。
“腿伸过来。”边说边打开箱子。
叶璃吃了一惊,慌忙道:“姐姐,会弄脏你的裙子的。”
“我有一百多条相同款式的裙子呢!”朱清儿满不在乎的说。
叶璃扭捏着把脚搁在她的膝上。
朱清儿咔嚓一剪子剪开作战服,动作麻利的打了一针麻醉,叶璃就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
迅速清理了灰尘、瘀血和凝胶,再用加压喷枪冲洗一遍,没有缝合,而是合拢伤口贴上透明胶带固定,再打一针作为结束。
伤口周围的肿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奇迹一般地愈合了,没有疤痕,只余一道淡淡的红印。
接着,肉芽生长的麻痒感逗得萝莉笑了起来,等麻醉结束,她已经可以健步如飞了。
叶璃并不知道,作为收尾的那一针,包含了价值五万块的药剂,还是供不应求的那种。
“谢谢你。”她说。
说完就觉得这句话有些苍白无力,姐姐真是个好人呢,是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她想。
“我们出发吧,速战速决。”
朱清儿指了指外面,她的车停在门口,同为越野车,这辆明显比杨熙的那辆高级得多。
黑色的橡胶轮胎给人一种极为沉重的观感,高度齐到萝莉胸口,是健身房里当做负重训练道具的大型轮胎。
车壳是几何切面外形的,涂成惹眼的亮红色,全封闭式,后半部分几乎是透明的,聚合材料的后罩里是一台足足两人环抱的超大号发动机,零件散发着耀眼的银色光芒。
这辆车是双座的,身后就是那个几乎占据车的二分之一体积的动力野兽,除了80L的主油箱,两侧各有一个副油箱,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满足它的胃口。
朱清儿坐进车里,她的身高有一米七五,所以一点也不嫌大,一踩油门,整辆车便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
副驾驶上的萝莉感受到越野车的抗拒和挣扎,发动机在脑勺后面咆哮!过弯的时候突然一个甩尾,车轮犁出深深的沟壑,掀飞的泥块雨点一样朝着侧方射去!
有了上次坐车的经验,萝莉干脆闭上眼睛,身体随着车辆上下抖动,比起考虑车会不会翻,她更愿意想象这是一个施了魔法的飞行座椅。
熟悉后就不怕了,她睁开眼睛,瞅见了方向盘后面的猫玩具,是一只固定在弹簧上不停摇晃的猫。
这只猫和萝莉见过的猫很不一样,它没有四肢,像一个圆鼓鼓的气球。
“你在看猫?”朱清儿问。
“嗯,”萝莉点头,问:“它怎么没有爪子?”
“我喜欢圆滚滚的东西,也就是没有四肢的东西。”朱清儿解释道。
“没有四肢的话,会很困扰吧?”萝莉担心的问。
“不会的,它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以及双倍的爱。”朱清儿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嘴角微微扬起。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了播放器,当男中音响起时,她就点着头,跟着这首《Beautiful Ones》哼唱起来。
越野车驶出了昌邑,上了一条尚且完好的高速公路,颠簸减少了,萝莉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想到对任务还一无所知,就问了一句。
“任务文件?我丢垃圾桶了。”朱清儿伸手拿了一盒烟,“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
朱清儿叼着一根烟,含混不清的说:“就是很简单的一个任务,非要弄几页纸说明一下,麻烦死了,任务地点在禁区内部,属于第三机构的控制地区,到了地方,我会给你一个耳麦,然后听我指挥就行了。”
“禁区,那不是很危险吗?”萝莉想起李凤仪的话。
“危险是相对的,禁区边缘和深处的危险程度不同,深度在一百公里以内,有红戒级别的战斗力就能进行探索,黑戒直接碾压。深度在一百公里以外,就算是黑戒,也要结伴或是有一支相当成熟且配合默契的战斗小队才能探索,而且不能横冲直撞,否则也会有陨落的风险。”
“那更深处呢?”
朱清儿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萝莉的眼睛在闪闪发光,她笑了,“对于未知的好奇,我们身上有某种相似性呢。”
“嗯,我很好奇!”萝莉连连点头。
“更深处,是庞大的金属森林和妖魔的国度,那些失踪的黑戒,很大一部分是进入禁区深处杳无音讯的,连讯息都传递不出来。”
“好可怕……”
距离禁区越近,战争的痕迹就越多。
透过车窗,叶璃看到了大片坍塌的岩石,一道从中折断的山峰,一片被炸出几百个深坑的焦土,还有散落着钢铁残骸的坦克坟场。
萝莉的想象力充盈而且无边,她想象着自己沿着陡峭的草坡向下飞奔,越来越快,光芒和风从身体里穿过去,她变得透明且无形,宛如精灵,在被高温熔穿又被雨水湿润,最终被嫩绿苔藓爬满的残骸间跳跃,一会儿,她舍弃了这些没有灵魂的空壳,从一个弹坑跳进另一个弹坑,像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忽而向上跃起,飞到空中,触摸岩石的伤口,指尖传来粗糙和锋利的感觉……
一辆坦克,从刚出厂的崭新模样,变成熔毁后的扭曲形状,炮管耷拉下来,趁虚而入的褐色锈迹先是爬满了外壳,再一股脑儿钻进驾驶室,从里到外绽放出美丽的花纹。后来,从脚下升起的藤蔓轻轻触碰坦克的残躯,温柔的贴在它的身上,随风摇晃,急不可耐的长大,用束缚和缠绕抒发着炽烈的爱意,抚摸它的每一寸肌肤,最终完全包裹住,成为一体……这真是太好了,一下子看到了结果,萝莉感到了满足,她可没耐心等待这样的长达数年的漫长变化。
嘎吱——
朱清儿一脚刹车,越野车艰难的刹住,萝莉往前一冲,惊醒过来,安全带绷得胸口生疼。
“姐姐,怎么了?!”她惊问。
“到禁区了,距离任务地点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先吃个午饭。”朱清儿懒洋洋的说。
吃饭!
萝莉的眼睛亮了起来,吃饭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没有之一。
昨天的半只鸡几乎要了她的小命,她快要在浓稠的香气里面死掉了,吃饱了之后有种飞升成仙的感觉,腾云驾雾般的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去直睡到早上,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
美中不足的是中间做了一个噩梦。
朱清儿把挡板上的篮子拿下来,掀开盖着的印花棉布,随手一抖,展开成餐布,铺在绿绒绒的草地上。
两人坐在餐布上,风打着旋儿吹过去了。
漂亮的少女和漂亮的萝莉对坐在这道山谷的这片草地的这块餐布上,中间是装着亮晶晶的冻鸡、黄油面包、糖渍橄榄、果酱和红肠的篮子。
清新的和稠厚的香味交织在一起,从鼻孔一直钻进脑袋。
用来压餐布的是一柄黑色大伞,足足有两米长,若是张开来,能将二人完全罩住。
“随便吃点吧,甜品很好吃的,不过,最推荐的是这个微辣口味的冻鸡,有一种奇妙的滋味。”朱清儿介绍说。
叶璃尝了一口,果然,冻子和鸡肉完全粘在一起了,口感爽滑极了,齿颊间弥漫着淡淡的卤香味和欲罢不能的咸辣,来不及说话,眼睛已顾盼神飞。
“喜欢的话,回头我把配方给你。”
“谢谢姐姐!”
“这个天气,”朱清儿眯起妖媚的细长眸子,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拈着更加细长的女士香烟,“舒服的不怎么想杀人了。”
“……姐姐真幽默。”
嗒。
她拨开一只甲虫造型的红底白点打火机,点着了,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一连串小小的烟圈。
叶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烟圈,看它们越变越大,也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抽了有半根烟,朱清儿忽然说:“有东西过来了。”
不一会儿,叶璃就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一台巨大的人道主义者顺着山坡往上爬!
钢铁框架发出阵阵噪鸣,手脚并用,在攀爬的过程中踩落了许多碎石和泥土。
很显然,它发现了野餐的两个女孩子,爬上去之后,左臂甩出两尺有余的热能刀,看来,它并不准备表达‘友好’,杀意毕露!
叶璃停止了咀嚼,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机器人。
这种感觉,就像坐在KFC里和相亲对象互相试探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一头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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