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浴室。
苏绣星沐浴更衣,换上一件纯白丝绸睡衣,系上白缎带,用他一双灵巧的手挽了一个结。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抬起,一振袖子,从容背到身后。
很满意,满意到露出一抹迷人的笑。
李幽篁建清人馆,选七尺以上女子囚禁其中,三年得子五百余,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次。
关于这个男人喜爱美少年的传闻甚嚣尘上,苏绣星想试一试,因为他生得极美。
六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一次侍奉李家家主的机会。
浴池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大,热气熏蒸,云雾缭绕,隐约看到水面漂浮的玫瑰花瓣,宛如人间仙境,方才,苏绣星从水里走出来,现在,他赤足走到外面,踏上绵软的棕色地毯。
李家大宅比他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廊道和房间,无限延伸,稍不留神就会在里面迷失。
除了从背后房间透出的灯光,走廊里一片漆黑,远端伸入虚空,尽头处有一股可怖的气息蔓延过来,如同贴地爬行的怪物触角。
苏绣星微笑以对。
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原来是吓唬人的。
他便从墙壁上取了铜灯,提在手里,慢悠悠地往前踱步,到了拐角处,黑暗里冷不丁的站着一个人。
“您是?”
“我是灰鸽子,李宅的仆人。”
灰鸽子没有穿那件黑色塔士多,这次是中式长袍,底色依旧纯黑,襟口透着暗红花纹。
展开那件搭在臂弯里的银狐皮大氅给苏绣星披上,狐氅看似阔大,真实的感觉却轻盈如纱,苏绣星捻了一下这柔滑的料子,仿佛看到了在雪中抖动皮毛的银狐。
“这边请。”
灰鸽子在前面带路,领着少年拐过几道弯,虽然房门一模一样,但他知道是哪一扇,在门前站住,轻轻叩响。
门开了,另一个仆人伸手帮少年褪下狐氅,搀着他的手往前走。
光线很暗,一顶锥形的落地帘幕,李幽篁盘坐在里面,幕外有人躬身向他汇报。
“老爷,我们观察了他三年,没有问题,他不是能力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进这道门前搜过三次身,照过X光,没有藏匿任何物品。”
李幽篁挥了挥手,分立左右的仆人便掀开帘子,用金钩挂住。
面前跪着的少年果然生得极美,他换了几个角度看,眉眼、鼻、嘴唇皆细巧精致,浑然一体。皮肤莹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盘玩。往下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双肩平坦,腰身挺拔,简直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这样的人,钟灵毓秀,是天地孕育的宝物。
李幽篁手脚并用,从帷幕里爬出来,如同一只大蜘蛛,趋近了,伸出手指,捏住少年的耳垂往上提,查看他的腮颊之处,也十分完美,心里越发满意。
“以后,你就跟着我。”他说。
苏绣星伏地叩谢。
“谢老爷恩宠,只是……妾身有一物,想请老爷过目。”
李幽篁的瞳孔里多了一丝疑惑。
只见苏绣星双臂一振,如同舞蹈的前奏,丝绸长袖水一样流淌到肘部,纤长手指抹过左臂,忽然,扼住手腕,一点微不可查的断裂之声,紧接着,左臂自中间撕裂!
裂如弦音!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皮肉分离如裂帛,鲜血绽放灿烂,于断臂中掣出一物,竟然是一截扭结在一起的锋利骨刃!
服药六年,雕骨为刀。
下一刻,苏绣星握着自己的断臂,将森白骨刀斩过李幽篁的脖颈!
一颗人头向上飞起!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苏绣星匍匐在地,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疼痛还是脱力。
方才的一击,集全身之力灌注到一点,与能力无关,是磨炼千万遍的发力技巧。
断臂血流如注,也不去看,杀了李幽篁,还想活着走出李家是不现实的。
不过,大仇得报,也可以坦然赴死了。
苏绣星攒了些力气,单臂撑起身体,换成坐姿。
忽然,他发现李幽篁的无头躯体矗立未倒,脖颈断裂处洁白如玉!
一块石头般的浑圆,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组织结构,比如气管、血管和脊骨,唯有一抹刺目的白色!
他骇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幽篁动了,捡起他的头,安置在脖颈上,断口弥合,面目平静威严,宛如神祇。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字之为道。思维也无形,躯壳也有形,以有形束缚无形,思维便有了疆界,不能合道。如今,我以身合道,是为道的载体。”李幽篁声如洪钟。
“既然你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欲?”
“这就是你孤注一掷的把握?可惜,我是一个谨慎的人,我找你来,只是在缅怀尚有人欲的自己罢了。”李幽篁站起身,一挥衣袖,命令道:“把这个狂徒钉在城墙上,不要让他死得太快,看有没有人来救他,顺藤摸瓜,背后说不定会有一个组织……相关的人,全都要杀死!”
“是!”
阴影中闪出几道身影,全是黑色衣靠的亲卫,他们按住苏绣星,将他的双臂反剪。
纵然手臂被扭住,头被按在地上,苏绣星依然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李幽篁,仿佛要把这个人的模样深刻在瞳孔里。
“挖掉他的眼睛,我不喜欢这种眼神盯着我。”
黑暗中传出一阵咕吱咕吱的声音,像是鞋子踩过烂泥地。
断臂少年被拖着出了屋子,拖出的血迹转过一个弯,便被绵软的地毯吸收了。
对于苏绣星来说,此时此刻,在黑暗中包裹着他的灵魂的,是剧烈的疼痛和令人绝望的冰冷。
热血在脸颊上像虫子一样蠕动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
他不在乎这些,生命固然可贵,但也有更加珍贵的东西,如果,生命可以用于交换,那么,一定要大赚一笔才行,当然了,用生命交换来的东西,死人是不能使用的,只能称之为‘遗产’。
害怕?恐惧?
不,不会的,在决定要使用生命作为交易物的时候,已有与之匹配的觉悟。
“亏了呀!”
苏绣星笑了,虽然遗憾,但不后悔。
房间里,灰鸽子五体投地,谢罪。
李幽篁宽恕了他,或者说,根本就没在意。灰鸽子是他的仆人,能力的上限他是知道的,假如灰鸽子能发现这种程度的阴谋,早就应该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才能了,而不是跪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愚蠢更让人感觉到屈辱的了。
城外。
灰鸽子斜着眼睛,用极端可怕的眼神看着断了一臂又瞎了双眼的少年,虽然很想满足一下小小的个人爱好,把这美少年的皮剥下来,但是,老爷吩咐的事情不容有失。
这个刺客背后很可能存在着一个组织,他有预感,那个组织不是他统领的‘鸽’小队能对付的。灰鸽子盘算了一下,至少要出动三个,不,四个小队。
拥有调集四个小队权力的人,只有亲卫队统领,第三顺位继承人,李灵雀。
一刻钟后,鸽、雀、鹞、鸮四支队伍齐聚,超过四十名亲卫,全都是擅长阻截、暗杀和保护的能力者。
一个少年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黑红锦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黄七,那个人就是刺客吗?”
“是的,统领。”身后的亲卫回答。
李灵雀不过十四岁,但顺位之高令人匪夷所思,是李幽篁极为看重的几个儿子之一。
“你说,贼党会不会来救他?”
“有您和三位队长级别的战斗力镇压,外加四十多个能力者,天底下没有人敢来救人!”亲卫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那,问你一个问题,假如钉着的人是我,你说,哥哥弟弟们会来救我吗?”
黄七一时语塞。
“情感,寡淡的和热烈的,哪一个对人的驱动力更足呢?所以,对方会来的,哪怕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哪怕明知会失败,他们也会来,否则,不就和我们一样了吗?和我们一样,就没有打败我们的可能性了。”李灵雀专注地盯着下方,说。
苏绣星被架起来按在墙上,灰鸽子弯腰拈起一根生了锈的,约有尺长的铁钉,压在苏绣星的手腕上,抡起锤子,将铁钉砸进墙里!
一共砸了六下,每一下都使铁钉楔入更深。
然后,是另一只手臂。
虽然肌肉在疼痛中抽搐,但苏绣星没有挣扎,如同一具尸体。
松开手,少年的身体便往下坠去,仿佛要坠入无底深渊,但铁钉拉扯着他的肌肉,殷红的血沿着白皙柔美的手臂流淌,他垂着头,绝美的面孔淹没在如云般的长发里。
嗒!嗒!
明亮的光柱驱散了黑暗,是车载的大型探照灯。
这面城墙仿佛是一个舞台,聚光灯下的少年是主角,配角们躲藏在帷幕后面,没有一个敢踏进亮光。
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渐渐的会害怕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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