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青烟与酒香交缠,卿哉忙捏着未沾染到毒酒的地方拿起了杯子,正开口想问俆酥月可有饮酒中毒。
可他担忧的神情落在俆酥月眼中,她皱眉只当卿哉堪破了她的作为,扯下床幔便向卿哉冲去。
于是以床幔遮住卿哉视线,转瞬之间欲夺卿哉的剑。
虽不知俆酥月何故如此,但卿哉匆忙向后以剑鞘抵挡,侧过身道:“酥月!”
“卿公子,这几年的陪伴我可是动了真心呢,你若是还怜惜我,便将風琐剑给我!”
话语之间还带着依恋,却是招招狠辣。
俆酥月自知卿哉剑法超绝自己远不能及,只能在他还未回转过来之前,以俆酥月的身份给自己博得一些机会。
而卿哉闻言也有些恍惚,只依着下意识地避让。
见他挥开床幔,俆酥月滑步以空手夺剑,反被卿哉避开绕道她身后。
“酥月!”
卿哉不忍伤她一再避让:“你到底是谁!”
俆酥月回转过身抓住他的肩膀,以腿扼制住卿哉的腰身,伸出左手飞速向風琐剑夺去。
哪里有闲暇思索如何应答。
只是巧笑道:“卿哥哥,你猜呢?”
卿哉将剑抛至左手,速旋转身来,以剑抵在俆酥月的喉咙之间将她逼退至墙角。
在她的头磕在墙面之前,用右手护住了她的后脑。
“酥月,你到底是何人!”
卿哉原想厉声呵斥,却还是柔软了语气问:“可是有人逼你?”
俆酥月见此,只落寞神色:“各为其主罢了,我也不愿欺你,那杯原本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卿哉由是问道:“那现在那里面是什么。”
“无名之药,只会让人昏迷三日——三日之后,你便够能忘了我,忘的干净。”
情泪落風琐,鸩毒污妾心。
少女梨花带雨地诉说着自己的悲恸,诉说着曾经与他看过的岭上花重影,曾经与他数过的耿耿涧秋星,曾经与他笑闹过的画楼裙上泥。
都似片羽吉光。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呵护多年的女子,卿哉险些拿不住剑。
她是与自己私定终身的俆酥月啊,自己初入江湖,所遇见的第一个心动女子。
俏丽娇柔,婉转动人。
而今却扭过头,泪滴在自己的風琐剑之上。
卿哉与俆酥月纠缠良久,最终嗫嚅无言。
俆酥月闭目止住了泪,鼻尖微红:“卿哉,你杀了我吧,没有带回風琐剑我无言面对主人。”
“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我死而无怨。”
看着俆酥月的侧颜,还是如初般娇俏,卿哉终于开口:“你背后的人,可是......”
“逸王。”
听见逸王二字,俆酥月陡然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来,冷笑一声:“原来卿哉全都知道了,我竟全然不知你已了如指掌。”
俆酥月冷冷道:“还是说,你觉得逗弄我很有意思,怪不得这些年的相处到今日水到渠成的美人计你都不上钩。”
枉费她方才落泪演戏,呵。
“卿哉,我倒是小瞧了你。”
俆酥月看见卿哉失神,忽而摸出迷魂烟,移步撒开!
等到卿哉良久伫立等迷烟散开时,俆酥月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俆酥月并不知卿哉只是听了江水的推断,才说出逸王二字,他那杯酒也不是什么三日忘情之药,只是让人痴傻罢了。
她在月色下策马,时不时回头看,心中却在忧虑此番失利主子该会如何大发雷霆!
定然又是那个叫江水的,先前在山洞之中便该将她解决,也不必引卿哉去救她!
俆酥月,不,秋芜恨恨地想。
而卿哉却只是伫立在原地良久凄然而笑,几年倾心,换来了什么?
他的手抚上風琐剑,也不知酥月她到底需要風琐剑作何,也不知逸王......
忽然觉得不妙。
自己先前去发现江水被困山洞,便是因为俆酥月执意要自己送她一程,看见了树林焦土更是她说了一声。
“莫不是哪个遭了难?看这血迹,怕是不好。”
他并未多想便去寻找落难之人,而今俆酥月亲口承认她是逸王手下,那江水必然有难!
卿哉不去想俆酥月的事情,只是阔步而出,衣袍沾染上了浴桶中的水渍,也浑噩未觉。
只是夜风吹拂,忽然眼眶湿润。
他是故意将俆酥月放走的。
他原本可以截住迷魂烟,甚至在迷魂烟弥漫之时拦截住俆酥月的路。
可是他没有。
走吧,不必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卿哉闭目,便去马棚牵青司,眼下江水的安危更为重要。
他不能,不必,也不可再去思索关于俆酥月的任何一件事。
抚摸着青司的马鬃,卿哉带着浅浅的笑道:“便说怎么你从来不愿让酥月,不愿让她骑在背上,你大约也知道她的不怀好意了吧。青司。”
打了个响鼻,青司亲昵地蹭蹭卿哉的脖颈,颇通人性地安慰着主人。
走吧,我们去找江水。”
卿哉翻身跨上马背,“就是那个救过你的姑娘。”
青司仿佛听懂了般十分兴奋,前蹄轻轻叩,轻声嘶叫。
看着与自己心意相通的青司这般兴奋,卿哉终于微微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拍着马背道:“委屈你连夜赶路了。”
在夜色之中便策马南去,与俆酥月的方向背道而驰,再无同路之可能。
他的目的地是江安叶家,可等到他披星戴月赶到时,却听闻江水已然在前去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路途之中了。
而他的信在越生桑手中。
因为江水与越生桑私交甚笃,所以这封信留在越生桑手中代为保管。
信鸽刚到无多时,方才啊城出去前还好奇信中内容想让越生桑拆开来,只是这到底是给江水的信件,越生桑笑着拒绝了啊城。
看见卿哉前来,越生桑取出并未打开的信件交还与卿哉,又问:“卿哉少侠,你要寻江水么?”
卿哉点头,直说他有要事寻江水,且将裹挟在信中的落金樱根茎交给越生桑。
“这是落金樱的根茎,先前江水托我多加留意,便得了这一点,施水便可转活。”
知晓落金樱是为救治越生桑的先天之症,卿哉便直接将落金樱留下。
瞧见越生桑独自在室中无人伺候,不由问了一句:“越公子不需要多些人伺候?”
越生桑笑道:“不必,有江水留下的药调养每日服用也无什么大碍。卿哉少侠若有急事,先行即可。”
二人都十分通透,不必学什么三留五推的主客僵礼,卿哉抱拳告辞,越生桑也笑送出门。
“青海骢,长剑客,你就是用半柱香的时间就击败了紫光山庄庄主北溯的,那个第一剑客卿哉?”
在卿哉牵马将要出叶家之时,刚巧遇见闷闷不乐地回家的叶俟清。
瞧见卿哉,叶俟清眼睛一亮,仰头问了以上的话语。
叶俟清与俆酥月肖似,看着都是清理娇俏的少女,她一笑,又叫卿哉想起来俆酥月。
在心中微微叹息,卿哉点点头:“姑娘便是叶家明珠,叶俟清了吧。”
“你知道我?”叶俟清笑开了,两步蹦到他面前好奇问:“你来我家做什么呀?”
卿哉急于抽身,却也不好对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只说:“前来寻友。”
叶俟清只当是来拜见自己爹爹的,她笑嘻嘻得双手背在身后歪头问:“卿哉少侠又要去何处呀?”
小帘原本跟在叶俟清后面见她一路闷闷不乐有些心惊,此刻看她和卿哉相谈甚欢,也就放下心来。
等到卿哉终于抽身,策马而去时,叶俟清望着卿哉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帘。”
“欸,小姐。”
小帘忙答应。
叶俟清眯着眼侧头问她:“你说卿哉少侠和他比谁更好些?”
那个他自然就是摘下叶俟清芳心之人,可前些日子却与她道别之后再未出现,今日叶俟清偷偷溜出去也没能等到他。
小帘自然说:“卿哉少侠自然是江湖称赞的少年侠士,可他——才是懂小姐的,自然是那位公子更好些。”
这话说的令叶俟清十分满意。
她用左手食指轻点唇畔,笑着说:“等到了约定时间他再不回来,我就和爹爹说,我宁愿嫁给卿哉少侠都不嫁给越生桑那个破落户。”
我的小姐啊,越生桑公子怎么能是破落户呢!
可是小帘这也只能内心想想罢了。
她不知叶俟清为何这般厌恶越生桑,若是她是叶家小姐,怎样也要嫁给越生桑公子啊。
想到这里小帘忙低头掩饰红了的脸颊,她怎么敢肖想越公子呢。
她们做叶家下人的,只能与下人相配,世世代代都是叶家的下人。
小帘想起了越生桑身边那个面容俊秀的书童,忽然开了窍一般,想着与他在池畔巧遇时他喊得一声“小帘姑娘”,突然觉得那个叫啊城的书童也是自己的良配。
在叶府门口站了片刻,叶俟清挑眉对小帘说:“回屋吧,让爹爹知道我又背着他出去定然要在那个越生桑面前数落我。”
又对着看门家丁嘱咐道:“谁告诉爹爹我出去了,便打发你们离开叶家。”
家丁自然无不喏喏。
正当叶俟清自得之时,忽然听见了自家爹爹的声音:“你要他们不告诉我什么?”
“嘿嘿嘿,爹爹......女儿错了嘛。”
叶景行无奈被叶俟清挽着往里走,哪有缓带轻裘之风度?
“你啊,等到你成了亲,我便教你叶家铸造之术吧,总向外跑像什么话。”
叶俟清笑嘻嘻道:“诶呀,我一个姑娘家家学什么铁匠,好爹爹~”
父女二人相携进了门中。
家丁关门时抖了抖,这天是越发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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