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骤至,路上烟尘被溅砸得滚滚而起,窜入人鼻中,让人越发不适起来。
刀疤男双手拄着雁翎,单膝半跪于青石板之上。
“噗。”
一团乌血喷溅在地上,那小小尖刺携带的毒在全身蔓延开来,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去。
他抬头望了望天,雨丝渐密,落入了他的眸中,他的鬓角也被雨濡湿,结成一缕一缕来。
雨珠滴答滴答,轻快的跃迁,然后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落下,让人感受到边关汉子不同的豪迈之气。
“来了。”他朝着一片阴影问到。
阴影之中没有声音传回,似乎无人。
......
......
声音渐渐融进了雨里,化作喃语,阴影似乎还是阴影,还是死物,无生机的死物。
“嗯,来了,来拿回那个书鞘。”
阴影中,一人身影浮现了出来。
人影左手执着一把墨纸伞,伞上用暗金色的丝线描出一朵荷来,那荷没有一丝清涟之意。
除墨伞外,那人右手似还有气无力的提着一柄短剑,短剑藏于剑鞘中,不露光华。
月白色的长衫上绽着淡淡清菊,给人孤高之感。
他踱着步走来,不急不缓,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若雨声再大些,他的声音便会被其吞蚀殆尽。
“秦虎死了,我将他葬下了一处山花烂漫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那样也好,落得了个好归宿,不像你我这般辞劳。”
“那你呢?”刀疤男罕见笑出声来。
“我嘛……”那月白色的身影立在雨中,低垂着头,似乎不知如何回应。
......
......
“我嘛,就是个工具,工具该干嘛,我就应该干嘛吧。”
他想了许久,才回答出了刀疤男提出的问题。
“你何时沦为了工具,葛青!”
刀疤男直起身来,雁翎刀锋指向那执着墨纸伞的月白色人影。
“葛青,这个名儿好久不曾被别人叫过了,你不提我都快要忘却了,如今啊,每人一见了我,不是唯唯诺诺低着头,跪拜在那,不言语,便是口水横飞,指着我的脸,骂我冷血魔头呢,今儿听见这名儿,还真真亲切呢。”
雨越发稠密起来,葛青特意提高了声调,不让雨声吞没他的话语。
雨珠顺着墨纸伞檐止不住的滴落,风也急切起来,将执着墨纸伞的葛青的发梢与袖角微微扬起。
“哒哒哒.....”青云履踏在雨洼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葛青依旧执着墨纸伞不曾放下。
他厌雨,惧雨,这是只有刀疤男于葛青二人方才知晓的秘密。
“呲!”
葛青右手那柄短剑不知何时出了鞘,挑破了刀疤男胸口一块衣来。
“动手吧,周慈,再不动手你可就真会死在我手中了。”
短剑没有固定的轨迹,但每每当其显出身形来时,总会挑破周慈的一块衣裳来。
刀疤男只是做着防御,未曾发起攻击。
剑光隐在雨中,又一次的失了踪迹。
“周慈,你再不出手,就可真的惹怒我了!”
一片翠竹飘零落下,横亘在了周慈与葛青面前,短剑向前刺出,竹叶破开,一分为二,朝着东西飘去。
周慈左手握住了刺来的银色短剑,右手雁翎坠地,握住了葛青手中的墨纸伞。
手掌划出了轮廓,赤色做底。
“滴答,滴答,滴答......”血液顺着轮廓滴落,融进了细密密的雨里,逐渐变淡,直至透明,消却。
周慈抬起头来,与葛青四目相对,他的眸子柔了下来。
“死在你手里也好,我累了,也倦了。”
短剑越发短了,最后只剩一个剑柄留在外。
葛青朝后退去,墨纸伞坠在地,雨淋湿了不停颤抖的他,周慈朝后倒去,胸口还留着那柄短剑,那柄名叫“曲付”的短剑。
......
......
“原來奼紫嫣紅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誰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周哥,戏子无情,你觉得又是否如此?”
“戏子多情,戏中人,戏中情。
世人又何知。”
“那下一次我们可不可以再偷偷来这销金醉骨之地呢?”
“你这小子还想来第二次!若不是让秦虎与许云将你我外出的消息瞒住,我俩现在怕是免不了徐将军的一顿板子。”
“哦,好吧,那等到这仗打完了,我们四人在来这安安稳稳听上完整的一曲儿。”
“嗯,好,一定,一定......”
[绕地游]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步步娇]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醉扶归〕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好姐姐〕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尾声〕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
......
此一折,可否有闻者泪啼落?
葛青不知,周慈亦不知,戏子依旧唱着杜丹亭,至于堂下客是否识此曲中意,怕是只有听者自己方才知晓。
“大人没事吧。”黑影至了,他们隔葛青有一段距离,不敢真正上前来面对着询问。
“无事,无事,将此人葬了罢。”葛青有了一丝倦意。
“好的,大人,那书鞘在......”
“不在他身上。”
“那在......”
“一句话听到我说第二遍的人已经死了。”
曲付抵在那黑影的脖颈处,再下去一丝,便可割开那人的喉咙。
“不敢不敢!”黑影一动不动的呆立在原地。
“去将伞给我拾过来。”曲付收回,没入剑鞘,隐了光华。
“你们还不去将大人的伞拾起来!”黑影朝着身后的随从命令道。
“我要你去给我拾过来。”葛青恢复了此前淡淡的语气,他立在雨中,与面前黑影对视着。
黑影捏紧了拳头。
“你似乎不乐意?”葛青嘴角扬起一戏味的弧度。
“不敢,在下还不敢造次。”
黑影松开了拳头,朝着墨纸伞的方向走去。
在黑影的手快要触到墨纸伞时,身旁一双素手浮现了出来,提起了墨纸伞来。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免得你污了这伞。”葛青撑着墨纸伞朝前走去,不在理会立于后方的黑影。
“别不服气,等到那天你成了魏公公身前的红人,你要我那般,我亦不敢造次。”
葛青撑着墨纸伞,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雨中。
“大人,这具尸体……”
“滚!”
“还没有听到葛大人所说,将他埋了!”
黑影一脚将询问的随从踹倒在地,他双手紧握着,指尖没入掌中,刺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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