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柱（上）
一
那一夜，躺在床上，戚小云的脸还是烫的。
难道这是爱情的味道，难道她会爱上石宇烆？
不，不，戚小云使劲摇头，可是石宇烆的一笑一动却怎么还萦绕在她的脑海呢？
戚小云拼命摇头，拼命摇头。
直到摇累了，疲倦了，石宇烆的影子似乎才消失了。
二
此时的戚小云这才想起，她是要问工作的事，怎么就这么白白跟他转了大半天。
戚小云哼哼地咬牙，拨通了石宇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差点又把戚小云气炸，石宇烆道：“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戚小云骂道：“滚！”
石宇烆大笑道：“还用你说，我现在就在床上滚呢！”
戚小云气结了，半天才道：“正经点，我问你事呢？”
石宇烆道：“我倒是奇怪了，闷恹恹走了半天，怎么现在又话多起来了？”
对啊，石宇烆不提，戚小云差点忘了，最后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是石宇烆的眼神吓到她了吗？
半天没声，石宇烆忍不住道：“怎么被我说中又要装深沉了？”
戚小云随口都：“还不是你，没一句正经的！”
石宇烆笑道：“哪里不正经，我都差点跟你表白了，还不正经？”
戚小云手里一烫，手机差点掉下，急道：“石宇烆，你再胡说，我......我不理你了！”
石宇烆笑得有几分不自在，道：“好吧，那你说怎么才算正经！”
三
戚小云还是放心不下齐美欣的事。
这回却换石宇烆沉默了，半天也没声音。戚小云把手机屏幕看了又看，终于还是凑到嘴边“喂，喂”了两声。
却听石宇烆呵呵一笑道：“着急了吧，我在呢！”
戚小云气得一拳砸在被褥上，咬牙切齿地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石宇烆笑道：“估计快了，再被你气两回就差不多了！”
我气他，我气他？
-----戚小云一骨碌从床上弹起，刚想反驳两句，一转念又道：“好了，那算我对不住你，你可以说了吧！”
石宇烆还是有些犹豫，道：“小云，你还是顾好你这一头好了，这边人手足够，不用你帮忙！”戚小云急道：“我不是要帮忙，我就是想不通！”
石宇烆严肃地道：“我就是怕你想不通，都已经快收尾了，你想不通有什么用，再说还是老板定的，难不成你又想跟全公司杠一次？”
哦，石宇烆遮遮掩掩的最关键还是这一句。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真要把所有人再得罪一遍吗？
戚小云勉力压住自己的怒气，道：“我就好奇老板怎么这种案子也接？你不说我睡不着......”接着又恶狠狠地道：“你也别想睡！”
石宇烆似乎说了半句：“那我们一......”又连忙打住。
四
沉默片时才对戚小云说了。
老板也说得明白，第一，贺治武的妻子路思菲一直没有生育，无论对于家族事业，还是对于贺治武本身来说，贺治武的压力都很大；第二，贺治武作风一直还算正派，或者说也是迫于身份地位不得不低调行事，因此很难判断他是不是真对齐美欣动心。有此一点便给这个案子的性质带来了疑问，老板的意见还是“相信爱情”；第三，如老板一贯风格，他认为也是让齐美欣作出抉择的时候了，她的境遇和当初的胡颖之类似，可是性格和才学都跟胡颖之差太多，越早反而对她越有利。
用老板的原话说是-------
目前的职场以她的姿色和人才，迟早是要碰上这样的潜规则的，早点好，二十五六岁，早点选择，早点奋斗或者早点‘少奋斗’！”
戚小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老板这一荒谬的逻辑，可是偏偏人人都服从，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五
本着“打破砂锅”的精神，戚小云也问到了一些进度。
方案也很简单。在同事之间，特别是齐美欣周围的女同事之间散布贺治武的风流史，尤其是他如何如何爱护自己的情妇，比如今天在某地给某某买了一套花园别墅，明天又给谁谁买了一屋子的名牌；去年某月出差一个月原来是和某位情人到某度假胜地共享甜蜜去了，前年某月给某情人斥资百万开了花店，店名也非常浪漫就是以两人的名字组成的......
于是某些八卦的女同事便忙碌起来，出动了手上所有的资源，搜索京城以及附近的所有花店，结果带“贺”“治”“武”三字的花店一共搜出了二十一个之多，更有好事的同事不死心，连带这三个音的字也当作关键词输入，又引起了新一轮八卦。
当然也有备选计划，便是软硬兼施，不过就方案来说就有些变味，因此只是备选。
计划便是，把近两年离职的女员工40岁以下的都筛查一遍，统统编排八卦，某某人是做贺治武的地下情人去了；某某人事情败露得了一大笔“青春损失费”；某某某人却是因为“不识抬举”直接被开了，当然这样的人会视齐美欣的“配合度”不断增多或者减少。
......
六
喂，喂，喂！
戚小云，你还在吗？
嗯！
嗨，吓死我，我还以为你找刀子要砍老板去呢，我劝你还是看开点，其实老板说得对，这个策划案其实对大家都好！
嗯！
嗯什么嗯，你倒是说话啊？
......
我睡了！
七
戚小云其实没有睡，她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甚至能看到平时没怎么注意得天花板上的斑点，毛孔或者死蚊虫！
她在想那个齐美欣，她是又一个跟胡颖之一样漂亮的人吗？
肯定的，被这种大老板看上的姿色肯定不会太差！
她的命运会跟胡颖之一样吗？
不知道......
戚小云能做什么呢？
不知道......
她又想到了老板，想到了他那“混账”逻辑，又想起石宇烆告诉她这些时候诚惶诚恐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想笑，笑了一下又有些感动。
石宇烆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该接受石宇烆呢，其实石宇烆真的不错，可是怎么就没有一点动心的感觉呢？
八
戚小云没有谈过恋爱，但戚小云动过心！
那是她高二的时候，一个天朗气清的周日下午，戚小云百无聊赖地走在体育场边，头上顶着大大的太阳，嘴边舔着甜甜的冰淇淋。
忽然眼前一黑，手上一震，冰淇淋便掉在地上。
戚小云才想弯腰，一个声音大叫着“对不起，对不起”跑了过来。
那一刻戚小云似乎尝到了心动的滋味，比冰淇淋还要甜，比太阳光还要暖，比春风还要温柔。
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不，其实也不太干净，他的脸上是汩汩的汗水，还有一两尖草叶。他的头发长长的，有几缕已经盖到了眼睛。他的眼睛大而明亮，像夜空中的星星。他的脸白中透一点红，那是兴奋的颜色；红里透一点黑，那是太阳晒出的颜色。
他的眼睛闪着光，戚小云想，那是欣赏或者......心动的颜色吗？
忘了，都忘了，其余的都忘了。
戚小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自己回了什么，只记得那男孩跟她灿烂一笑，瞬间就像阳光一样把戚小云的眼睛，把戚小云的心都完全覆盖。
然后呆呆看着他飞跑回去，看着他舞动的黑发，看着他舞动的手臂。
猛然回头，男孩又冲着他微笑摆手。
戚小云赶紧低头，慢慢地才发现地上的冰淇淋早化作了一团水渍！
九
只是以后，戚小云再没见过那个男孩，他是高三毕业了吗，还是其他学校的男生，无从查起，只有那笑容一直留在了戚小云的记忆里。
所幸那时候的戚小云还是快乐的，忧郁了那么一个星期之后，戚小云又是快乐的戚小云，一直到现在。
十
走进办公室的最后一步，戚小云告诉自己，要按杨阅和石宇烆叮嘱的那样------
按着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去活！
简单地，热情地和同事们打了招呼，然后便直奔医院。
然后在医院心不在焉地陪柳明敏玩了一天的游戏。
十一
如此度日如年地过了三五天，钟翰这边却进展神速。
戚小云走进校园，走十步必碰到迎面的女生道：“同学，你也在找小狗吗？”
戚小云赶紧摇头，对面一笑，立马递过手机，道：“你见过这只小狗吗？”
戚小云呆呆摇头，茫然走着，远处依然是钟翰孤独的身影。
那一刻，戚小云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就冲钟翰这种执着，自己的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十二
和柳明敏简直就是一对好姐妹，两人同进同出，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戚小云又找回了往日的快乐。
尤其是上厕所这种寻常的小事，杨阅和凌娟却怎么也不肯和她一起，也是奇怪，只有她这些同学闺蜜从来不计较。
这日，戚小云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跟柳明敏分享。
没想到听戚小云提到钟翰的时候，柳明敏脸色变了。
戚小云敏锐地觉察，道：“你认识他？”
柳明敏淡淡一笑道：“岂止认识，我和他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戚小云猛地凑过去，搂着她道：“看你这表情，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吧，老实交代！”说着双手就在柳明敏腋下呵痒。
柳明敏笑着推开她道：“别闹，我跟他怎么可能！”
戚小云笑道：“怎么不可能，我看你们气质挺像的！”
柳明敏却有些黯然道：“哪里像，我那时候几乎是‘丑小鸭’，他可是‘白马王子’......”戚小云笑道：“瞎说，他哪够的上‘王子’！”
柳明敏笑道：“咱们那地方小，比不得京城......”戚小云却更关心钟翰，忙道：“你还是跟我说说他吧，他那时时不时也这么深情？”
柳明敏淡淡地道：“深情不深情不好说，不过长辈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他！”
戚小云奇道：“怎么会，我看他挺讨喜的！”
柳明敏道：“不是这个，是......跟你说吧，听说他初中就恋爱了，是跟校长的女儿......”
“啊？”戚小云的嘴够塞一个大馒头。
柳明敏睃了她一眼接着道：“后来好像家长反对，分了；再后来高中又谈了一个，是市教育局副局长的千金，那时候我们不太懂，现在想想大人的顾虑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戚小云已经没有在听柳明敏的话，他的神思早飞到了表白墙下面。她恨不得连身子也一起飞过去，揪住钟翰的衣领问他追范希玫居心何在。
十三
似乎感受到了戚小云的怒气，柳明敏连忙问明原委。
抓着柳明敏的手，戚小云道：“明敏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柳明敏惨然一笑道：“这你问错人了，现在这世界我也弄不明白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写字看书......”
戚小云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自己也吓到，赶紧把柳明敏搂在怀里。
十四
不，不！
一个胡颖之戚小云爱莫之助，一个齐美欣戚小云无能为力，钟翰就在她的面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十五
一个身材高挑，满脸自信的女孩从教学楼大步走出，背上的背包似乎不是负担，而是财富；手里的书本似乎不是累赘，而是学识。
她边走边微笑着和周围的同学打招呼，宛如当红明星走红毯的排场。
远处的戚小云看得也有几分心动，这就是她戚小云，看到帅气的男生会多看两眼，看到漂亮的女生也会忍不住赞叹，且从来不评头论足。
不过这女生似乎有些眼熟。正当戚小云绞尽脑汁的时候，眼前却不见了女孩。
奔出几步，却看到女孩正蹲在路边的灌木丛下逗一只小狗，小狗一身白毛有几分脏乱，身上还有许多枯叶。
女孩和小狗立即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许多女生围拢过来，评头论足，有的拍照，有的拿出手机里照片细细对比！
十六
范希玫！
一个名字忽然在戚小云心里冒出，真的会是那么巧吗？
更巧的还在后面，只见一个男孩飞跑过来，抢过小狗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是钟翰！
那一刻，戚小云心里没有感动，没有温馨，只有苦涩。
她想冲过去揭穿一切，电话却忽然响起，是赵智兴。
电话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九个字-------
任务完成，回公司开会！
可就是这九个字却比定身咒还要厉害，戚小云的双脚仿佛瞬间被浇上了水泥，迅速凝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女生带着羡慕和留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终于把男女主角完全呈现在戚小云面前。
只见两人有说有笑，范希玫正拿着手机翻给钟翰看，显然她也加入了“寻狗”行动，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只见两人又说了一会，便肩并肩慢慢离开。
戚小云的视线完全模糊，似乎只有跟在两人后面的小狗那团白乎乎的尾巴在摇啊摆啊，却怎么也抹不掉戚小云眼中的泪！
十七
总结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戚小云心中只有一个狠狠的决心------
“解救”齐美欣！
十八
付出了一顿鸡排饭的代价，以及甜美的笑脸，戚小云从马书琚和方偁口中探寻到了另一个“抛砖引玉”方案的进度和其余所有信息。
回到家里，戚小云犹豫犹豫再犹豫，还是拨通了路思菲的电话。
十九
家和老字号二楼餐厅。
戚小云紧张地等待。据马书琚说在贺治武的猛烈攻势下，齐美欣有几分动摇了，贺治武单独约她出来吃饭，终于也约到，地点就是戚小云隔壁的桌位。
不过戚小云不是来看他们的，而是来看另外一场“大戏”，自己亲自导演的大戏------代号“偷梁换柱”！
想想贺治武最终等来的不是齐美欣，而是他结发二十多年的妻子路思菲，戚小云就忍不住激动。
可是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而她要等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二十
来了，来了。
可是-----
怎么是她，先来的怎么是路思菲。
一个带着墨镜，穿着墨色旗袍，披着白色披肩的贵妇。
路思菲也没有走向隔壁的桌子，而是径直走向了戚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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