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浑水摸鱼（三）
一
罗卉卉一笑，道：“那赵组接着说！”
赵智兴道：“这里还有两个后续的问题请诸位考虑！”杨阅笑道：“赵组深思远虑，想法必定是好的，请说。”
赵智兴道：“不敢，只是提出了大家共同讨论。”下意识地正直了正身子，道：“这个案子我认为即使如罗组所说让女孩选择也不该由咱们插手......”
罗卉卉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道理？”
赵智兴道：“桂沅莲情况看似和胡颖之等人相似，其实很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的身份也不简单......”
这么一说，众人忽然才想起桂沅莲可是书法大家桂效通的掌上明珠，轻易也是不能招惹的。想到这一层对赵智兴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太多意外。
赵智兴道：“咱们不卷进来还好，一旦卷进来，无论成败麻烦也必然不小，成了桂效通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败了则双方都会集中火力跟咱们为难。”
转头直面着罗卉卉道：“我不知诸位什么算法，按我算法来说，这简直是拿公司的声誉和前途在豪赌，我不认为这案子有任何执行的价值。”
杨阅道：“一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一边是闻得见嗅得出的风险，这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抉择呢，我想大家不妨都多拓展思路，从这两个角度出发多提出一些观点，无论利益和风险都更具象一些，才更好衡量，大家以为如何？”
纪如晶道：“杨组的话有道理，咱们财会组做账只看数字，评估风险也只看数字，赵组说的诚然有十分道理，可是咱们还真是不好评估......”
说着居然对着赵智兴微微而笑，众人难得见她笑，不由得也都微笑起来。
二
气氛却不会因为纪如晶的一副笑容减少一丝。
罗卉卉道：“我认为赵组纯粹是对创意组工作的不信任和对行动组兄弟的不信任，创意组是干什么的，就是在方案设计上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行动组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解决一切突发状况吗。”说着微微摇头道：“说实话，我对赵组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同志在这样的行动中表现出来的畏首畏尾实在不理解！”
赵智兴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石宇烆轻轻一笑道：“罗组言重了，咱们就事论事，赵组的能力毋庸置疑，罗组这样的评价我以为实在有些欠妥。再者说我认为赵组的说法绝不是危言耸听。”
罗卉卉刚要反驳，杨阅连忙道：“大家还是冷静一点，既不要‘对人’也不要动怒，毕竟都是几年的同事，甚至是战友，我还是那句话，石组有话也请具体一些，这样才更容易让同事们得出准确的判断。”
石宇烆道：“好，那我就说说。”杨阅微笑道：“最好。”
石宇烆道：“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咱们公司虽然说所作所为一直以来都是问心无愧，可是客观地说一些案子确实游离在灰色地带，这个案子也不例外，一不小心就有过界的危险！”杨阅道：“你具体说说。”
石宇烆道：“如赵组所说，成败都是大风险，我和赵组想的一样，不过我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想法，便是咱们公司的经营理念是否会就此暴露？”
众人轻呼了一声，没想到石宇烆居然把案子上升到如此高度，戚小云更是刮目相看，她也想到了赵智兴想到的问题，可是料不到平时没半点正形的石宇烆居然高出自己和赵智兴一层。再看石宇烆一脸专注，浑身似乎也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戚小云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只听石宇烆接着侃侃而谈道：“如果只是一家还好说，如果是两家到时候联起手来呢？”罗卉卉道：“你说这有可能吗，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
石宇烆指着戚小云道：“她的父母是研究历史的，不妨问问家学渊源深厚的戚小云，历史上有没有这样的历史经验。”
戚小云没想到一下子转到自己头上，有些慌乱道：“我？”石宇烆道：“你听说过历史上有类似的情形吗，各方又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说到历史戚小云却是立马不再慌乱，微一沉吟便道：“这样的故事历史上太多太多，就是咱们身边也时常发生......”
杨阅道：“既然很多，那补历史课的事情不妨便会后再说，咱们先听听结果如何。”这话把大伙逗了一笑。
戚小云微笑道：“从历史经验来说，必然是董家和桂家联合来对付咱们，然后再算彼此之间的账......”
凌娟道：“没道理啊，董应秋跟咱们为难也就算了，凭什么桂家也插一脚？”
戚小云微笑道：“我也还不大明白，不过从历史经验来说是这样......”凌娟笑道：“什么历史经验，小云你会不会记错，或者你瞎编的吧！”
戚小云急得脸通红，道：“我......”石宇烆道：“戚小云没有瞎编，道理也很好理解。”凌娟笑道：“那就请石组指教咯！”
石宇烆道：“很简单，桂家实力跟董家差太远，自然是先拿最弱小的咱们出气。”微微一笑又道：“从生活经验也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的......”
凌娟笑道：“想必石组经验丰富......”石宇烆一笑道：“诸位想想打架的时候，暴怒的对手是先对付出手的人呢还是先去找指使的人？”
哦！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石宇烆似乎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微微一笑接着道：“先不论他们采取什么手段，是商业上的挤轧，还是法律上的诉讼，结果都是一个把咱们公司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接受公众的审视，真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得想想是否经得住考验！”
三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一个公司的立身之基都被质疑，那么他的前景必然堪忧。
没有人说话，都想不到一个看似简单的案子引发如此激烈的讨论，都上升到了公司经营理念的高度。
四
见半天没有人言语，杨阅道：“我看是不是投一下票，作个决定？”
也没人反应，没人吱声。
墙上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一回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或者专心致志思考权衡，或是心不在焉想东想西，却都仿佛已经忘了老板也在听着会议的过程。
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板还是投了赞成票。
石宇烆急道：“老板，三思啊！”
老板道：“道理你们都阐述得十分清楚，我的观点也十分明确，不能朝令夕改，身为一个老板，要真是这样的话，以后还怎么管理公司，你说对吗？”
石宇烆急道：“可是，这是涉及......”
老板道：“你不用急，你的话我都听到了，也非常赞同，谢谢你这么为公司着想！”石宇烆却一点高兴不起来，道：“那老板为何还......”
老板道：“一样的呀，桂沅莲需要经历人生的洗礼，咱们公司看来也是时候经历市场的检阅了！”
众人大吃一惊，赵智兴和杨阅情不自禁地起身，赵智兴道：“老板三思，现在咱们可不比以往，您手下可还这么多......”
老板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心意已定，不用再劝！”
赵智兴沮丧低头，杨阅泄气坐回座位。
却听老板道：“都在说第二次创业，第二次创业，谁告诉我，什么是‘第二次创业’？”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还在震惊和瞪愕之中。
只有老板一个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也不管此时的员工是否还听得进。
戚小云听得进，可能是她刚来还不太有归属感，或者是她有几分赞赏老板始终一贯的风格，他听见老板似乎是对员工讲，似乎又是在对自己讲，道：“依我看来，这不就是最好的契机吗，市场历来讲风险与机会并存，赵智兴和石宇烆看到了潜在的风险我很欣慰，可是作为公司的负责人我也想抓住这个契机，完成对公司的升级......”
嗯，说得头头是道，戚小云几乎有几分感动了，只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没有深思便脱口而出道------
那你还让我们巴巴讨论半天干什么？
六
老板有没有听到不清楚，听进去多少不知道，可是戚小云这句话却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只见有人怪愕，有人骇奇，还有人居然想......笑！
石宇烆杨阅两道杀人的目光同时飞来，如烙铁一般烫在戚小云的脸上，戚小云赶紧埋下了头，可是话已出口，又怎能变改？
只听老板爽朗的笑声响起，道：“听说你最近刚论文答辩，表现还不错？”
这种事他都知道，戚小云心中有些小得意，笑容也便爬上脸颊，轻轻点头，也不管老板看得见看不见。
又听老板道：“我问你，既然你的论文导师已经审核通过了，为什么还要辩论一次，不是白白浪费大家时间吗？”
罗卉卉等人立即明白了老板的意思，轻轻笑出声来。
戚小云道：“是为了全面展示学生的能力，也是锻炼学生的素质，还有就是为了防止学生抄袭......”
老板笑着打断她道：“够了，够了，你概括的很全面，不过在我看一点就够了！”
戚小云奇道：“哪一点？”
老板笑道：“第一点，‘全面展示学生的能力’！”见戚小云微微皱眉，又道：“当然这个全面引申多一些，第一是让其余的导师也看看，在我看也是学术公正公平的一部分；其二就是让全体同学都看看你的能力，这样才能服众不是吗？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拿了高分，拿了学位证不是更理直气壮吗？”
这样啊，其实也没多了不起嘛？心里这么想着，戚小云忽然意识到老板这是在旁敲侧击自己，“该死，真是蠢到家了，被人当小学生一样教育！”戚小云差点把这话骂出口。
果然老板接着道：“我的意图也很明显，决策透明公开一贯是咱们的风格；其次也是充分发扬民主，平时体现不到位的才能不妨也在这里积极体现出来，不好吗？”
如此谆谆善诱，谁还能说个不好，只是关乎公司，也就是关乎所有员工以后的生计啊，这个“好”便极难出口了。
所以还是只有戚小云一个虽然十分轻柔却让人觉得十分刺耳的声音，道------
好！
七
众人也没空理睬戚小云想什么，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只是好像都飞出了会议室。老板的声音却忽然严肃起来道：“怎么，一个个都没有信心吗？”
众人一震，赶紧坐直身子，木然盯着前方。
又听老板道：“我知道诸位的担心，不过是不是太早了点，我的团队是这么早就开始认输的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老板看来也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道：“那好吧，几位组长留下，其余人都各自忙去吧！”
见众人茫然起身又道：“我还是那句话，越是困难越是需要团结一致，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
又道：“我劝诸位都把这一单当作公司，当作自己生死存亡的一战来打，一起打好这生死一战；当然如果无心留在公司的我也不会强留，周年庆也算是好聚好散，散会！”
八
戚小云也被大伙的情绪感染，带了几分失落。
不过仔细想想她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且不说这里的氛围很对她的胃口，就是这里的人似乎也都对她爱护有加，以后还哪找这么好的同事去？
马书琚和方偁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走出会议室两人便不约而同化悲愤为食量，开始泡面！见戚小云还体贴地问道：“小云来一碗吗？”
戚小云道：“待会就吃晚饭了，你们怎么还吃？”
方偁自嘲道：“不吃明天就不知在哪了，还是赶紧清空库存！”
戚小云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马书琚苦着脸道：“小云你不明白咱们是多喜欢这里，又轻松又舒服，你是不知道以前咱们过的什么日子......”说着边苦笑摇头边泡面去了。
戚小云好奇，跟着他道：“对了，你们以前干什么的，在哪上班？”
马书琚苦笑道：“一言难尽，总之忙起来累死，闲起来胖死，我俩的体重都是那会儿长起来的！”
戚小云安慰他道：“没那么悲观，跟老板说的一样，好好加油，做好这个案子不就成了？”
九
见到桂沅莲的一瞬间，戚小云便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她是随马书琚、方偁和苑旭晨收集信息时候见到桂沅莲的，按罗卉卉的说法，那次就是因为对柳明敏的信息收集不完全才有了后面的意外，这次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戚小云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再让桂沅莲有任何闪失。
十
可是戚小云又能做些什么呢？
策划案经过几个组长和老板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讨论便出来，不过除了代号，所有职员都不知道其余任何细节。
戚小云唯一能够琢磨的便是那个代号-------浑水摸鱼！
如果是戚小云来做，会怎么做呢？
十一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在如此环境想那样的事情实在太俗太俗。
此时的戚小云四人正坐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面除了老师和十几个学生没有旁人。桂沅莲就坐在舞台上，正用古琴演奏着一曲《流水》
听，细腻柔婉之处就是那从山间流出的潺潺溪水，轻轻地，静静地流过每个人心间，所有的浮躁、不安、焦虑、烦恼、虚妄......等等恼人情绪都统统涤尽；激昂高亢之处却又似急流拍岸，一时溅起千颗玉，一时回荡九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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