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经杂乱不堪的屋子愈发的忙乱。
“呜!”一道女童尖锐的哭声响起,王忠君几步踏进里屋,见林玉安哀戚的趴在床头,王小娘毫无生机的闭着眼睛。
他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郎中,她怎么了?”
正在为王小娘施针的老郎中头也没抬:“失血过多,暂时晕过去了,只怕再晚些来,这人也就没了,只是以后可能会留下隐疾。”
听闻只是暂时昏过去了,王忠君面色总算好了些:“郎中,不管用如何贵的药,只要能治好她,您尽管开口。”
郎中只答:“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玉安在一旁瑟缩发抖,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原本水灵的眼睛也红肿着。
王忠君走到林玉安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丫头,别怕,舅舅一定替你做主。”
说完便大步踏出门去,眼中已然是冰寒一片,毫无半分之前玩笑不羁的形状。
林氏耆老围在族长身旁,掐了半晌人中,人总算睁开了眼。族长睁开眼便又看见王忠君站在身前,气得险些又晕了过去。
“林氏族长!”王忠君扬声喊道,“您老最好还是清醒着,今日这事说清楚了,我们两家相安无事,若是你说不清楚,这事儿也一定要问咎清楚的。”
方大娘子捏着手帕,走到王忠君面前,目光凄然:“你气昏了我们林氏族长,便是我也饶不了你!”
王忠君眉梢一挑,面色肃然,语气无波:“你饶不了我,大娘子说笑了吧!”
“你个信口雌黄的黄毛小儿,竟敢在我等一众老辈人面前说话无状!”四叔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手指着王忠君道。
王忠君依然泰然自若,斜瞥了四叔爷一眼:“黄毛小儿?四叔爷包括在场的林氏耆老,你们吃的穿的,恐怕没有几样不是在我王忠君的铺面里买的,你若是有骨气,从今儿起便不吃不喝,赤身不穿呗!”
一旁的七叔爷也看不下去了,开口正要斥责王忠君,王忠君大手一挥,正色道:“行了,别和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还是好好说一下我五妹妹犯了什么大罪,须得家法杖毙!”
王忠君如今二十有七,玉冠白面,生得相貌堂堂,只是年少贪玩,未走仕途,独独喜爱经商,虽嬉笑不羁,可肃然起来,倒是让人有些害怕。
方大娘子见事情已经闹成这样,重重一放茶杯,杯子震响,众人看过来,见方大娘子一脸庄重坐在椅子上。
“王家三哥儿,原想着你是王家人,我们都敬你几分,不曾想你竟如此狂妄自大,你既然要说,那我就同你说!”
林氏耆老见方大娘子出面,便又找到了主心骨,连连应和说是。
“好,那你说,我五妹犯了哪一条清规戒律,罪及论死。”
方大娘子冷笑,面上柔和之色尽去,厉声道:“她多年无子,霸占主君,善妒不容人!这条便能让她死得其所!”
“哈哈哈,可笑!”王忠君负手大笑,一脸讥讽之色看向方大娘子:“我虽不常来林家,可还是知道方大娘子在林府做正妻五年后我妹妹才进的府,那时候你还一无所出,现在你膝下也只得两女,说起七出之罪,你作为大娘子,只怕罪行更大吧!”
“你胡说什么!我便再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你妹妹多年只知待在深院,她不知我有多苦!掌家持院,打理上下,劳心劳力,这苦劳可不是谁都能得的。”
方大娘子从一开始的慌张,说到后面又自鸣得意,她再如何也是林仕贵的正室大娘子。
王忠君寻了方大娘子对面的椅子坐下,笑道:“这就奇了,大娘子才是掌家持院的人,为何主君膝下无子要怪罪到一个深居内院的小娘身上?”
“这……”林氏耆老面面相觑,这论起来,王忠君说的有道理啊。
族长是个活了多年的老妖怪了,一看情况不对便又要晕,口中喊道:“快些送我过去!”
王忠君拦住要进来扶族长离开的几个壮年:“族长莫急,你们既然是来做主处置我妹妹的人,自然要等事情水落石出才好走啊。”
方大娘子已经慌了神,理了理衣服褶皱:“王家三哥儿,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
“大娘子说笑,是王小娘需要一个交代,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找你要什么结果,不是叫人笑话?”
方大娘子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气得脑梗了,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心窝子被顶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王忠君算着火候差不多了,遂笑道:“大娘子,我并非有意要和你们作对,只是你们也有目共睹,我五妹妹伤成那样,只怕以后行动不便,我母亲一生只两个女儿,五妹妹是幺女,她格外疼爱些,若是没有个说法,只怕不好交代。”
这些事,林氏耆老毫不知情,如今从王忠君口中得知王小娘在王家地位,只觉得心惊肉跳,倘若今日王小娘真被打死了,只怕林氏族人小辈们的前途会被影响。
“唉!这王小娘也是个命苦的,早就听说过她在林府是个不爱多事的人,哪想到大娘子竟说她有这些恶名,我也不相信啊。”六叔爷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此时情况不对,立刻便要洗清自己。
“六叔爷,你……”方大娘子欲言又止,愤懑的转过头去。
墙倒众人推,这眨眼间,方大娘子就从苦主变成了个恶人。
王忠君并未多加刁难林氏耆老,拱手道:“既然误会也解开了,我五妹也成了这样,继续留在林家只怕不妥,如今我妹夫也不在了,就请各位耆老做个见证,这几日我就带着我五妹离开林家,回王家安置,如何?”
这自然没什么不好的,林氏耆老见王忠君不再追究,松了一口气,点头应允,便匆匆离开了林府。
堂中一下便冷清下来,只剩方大娘子梗着脖子,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刚才一直坐在旁边装隐身人的表夫人也颤巍巍的站起身:“那个,我也先走了,妹妹你既然嫁了林家,便好生料理好林家的事务。”
王忠君没有拦她,只朗声道:“方家是吧,以后自有机会拜会。”
刚走到门槛的表夫人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不知何时,屋外又下起了雨。
乌云蔽日,花枝堆砌处烟雨氤氲作风光雾霁,风过枝摇,落一地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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