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要你的钱,不能要。你自己还要治病,我不能要。”
湘红好不容易才呢喃着道。
“傻丫头,我的病是公家出钱治,这是我在给儿女们分遗产。麦金她们和你一样,都是五千块钱,我全给他们存好了,只有这么多了,你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我的女儿,好不好?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湘红还想再推辞,麦大伯见状立即瞪她一眼,随即闭目养神不睬她了。过不多久,麦大伯突然一骨碌地坐起来,接着要求湘红立即离开。
“把那几张东西捏在手上,数一数,少一张都不准走。好了,十级,没错,你可以走了。你在这儿我休息不好,还是快走吧!”
麦大伯扬起只胳膊,无力地朝门外挥了挥,湘红只有退了出去。
麦伯伯,你这是何苦来呢?
湘红觉得无以为报,她决心在麦大伯活着的这段时间住在麦家,以便更好地照顾麦伯伯。谁知她委婉地表达出这层意思以后,白阿姨却将一张脸拉得板凳一样长。
“我现在怕吵,跟儿女都住不惯。你来了,我拖地你又烦,还是忙你的事情好了。”
湘红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但如今不是她不开口,而是白阿姨不愿意,湘红的良心也就安稳了许多。
人在很多时候做好事,其实只是为了安慰或者说宽恕自己。麦大伯大概也差不多,如果不是感到内疚,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
有几天湘红一直在为那五千块钱而坐立不安,但后来慢慢的她便没有了这种不安。虽然麦金有恩于自己,可想到她那一手险些将自己逼入绝境,她对收麦伯伯五千块钱也少了许多歉疚,对麦金的友情也淡了下来。为此,她心中难过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没人情味了。她怕自己会变坏。古人说学好如登,从坏如崩,她可不想自己变成个令自己鄙夷的坏人。想到这儿,她的思绪飘到峨影厂去了。巫导说,峨影厂有部影片有意请她演个配角,她得好好活动活动。
几天之后,拎着一个漂亮旅行包的湘红真的来到了飞机场。但她手里捏着的不是去成都而是到长沙的机票,而且身边还有一位年过半百、体态健壮的男人陪同。确切地说,是湘红陪着这位男人。男人一身典型的港式打扮,举止风度既傲气又斯文。他时不时地看一眼眉头紧锁的湘红,偶尔问上这么一句:
“林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哇?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只是这里术简陋,没有什么好喝的卖。”
男人看样子见惯了豪华机场候机室,故而面对这个在内地城市还算差强人意的机场大摇其头。湘红每逢这时,总是报以一丝轻而又轻的微笑,那笑意仿佛一抹月景,无声地荡在唇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叫男人看了简直移目不得。不过这个男人显然还有教养,碰了几次这样的软钉子之后,他再不多嘴,只是默默地在湘红需要照应的时候照应她一下,比如找红帽子服务生替她拎旅行包,到了机上又嘱咐她系好安全带等,显得既殷勤又矜持。
“对不起,我父亲有病,所以心情不好。”
等飞机快到长沙时,湘红终于主动和男人说话了。
“前天你怎么不讲?你当时要是讲了,李小姐就不会勉强你了。”
男人着意强调了“勉强”二字,因为前天李英将她找到宾馆要她陪这位香港来的杨老板时,湘红的样子就象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囚徒。杨老板显然记住了她那时的表情,是以才会旧话重提。
“李小姐说她和你是很好的朋友,你大概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来陪我的吧?”
飞机开始降落了,杨老板的声音本来就压得很低,加上耳朵里嗡嗡的痛得厉害,湘红听上去他的声音很象一只阴险的蚊子在哼哼。
“你说什么?”
湘红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假装没听清,连着反问了好几次。杨老板见她这样,索性不问了,湘红求之不得,赶忙闭上了嘴巴。接着飞机降落,下飞机、出机场,打的士找旅馆,忙来忙去的,杨老板也没空说这些了。
看在李英的面子上?看在她面子上我掐死你。
当杨老板填着住房登记单,并将自己定为他的“秘书”时,湘红站在一旁恨恨地想。她很后悔自己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倘若她听从巫导的劝告,背起行囊到北京去当文艺个体户的话,李英也就奈她不何了。
真要走的话现在也不迟,问题在于诺大一个北京自己不认识任何人,在那儿能不能存活还是一个未知数,在这边总算混得一个圈子了,就此丢去她还真的不敢也不舍得。
李英为什么不死呢?要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该多好啊!
湘红不敢回首前两天她看见李英坐在报社等自己时的那份心情。她觉得李英就象一只恶鬼,正呲了血盆大口和尺把长的獠牙要来吃她,她不由得轻轻尖叫了一句,转身就想逃走。
“嘿,干什么呀?不认识大姐啦?”
李英俨然一副贵妇派头,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价值不菲,脖子上的麻花项链足有绳子粗,手上戴着金手链,还有三颗钻戒,更新奇的是耳朵上的金杯耳环和左脚踝的铐状金脚链,这些饰物使她看上去古怪可笑。
“这是你朋友?怎么象个犯人,到处铐住了?”
当湘红勉为其难地给她倒水时,萧平附在她耳边小声讥诮道。湘红咧咧嘴角没吭气,一副痛苦的表情。
“要我轰她走啵?”
萧平继续打趣湘红,湘红怕萧平跟她扯熟了会知道那些往事,所以赶紧把李英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
“我刚到你住的地方去了,给你留了张条。不过事情比较急,只好在这里来堵你。”
李英脸上的妆倒是比先前淡了些,看上去自然了一些。
“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哈,本事不小嘛!”
湘红说不清自己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恐怖是免不了的。
她一直在注意我,象条蛆似的附在我身上,多么可恶的家伙啊!湘红心里想道。
“你现在是大演员啦,打开电视机经常都能看到你呐。你不晓得吧,每次看见你,那个死鬼都要眼珠子发直呢,哼,就差把电视机吃进肚里去了!”
李英发福了不少,颇有些雍容华贵的味道,乃至讲起刻薄的话来样子也不至于太尖酸。
“我现在在银湖酒家边上开了家金胜百货商场你晓得啵?开张了好几个月了,三层楼,几百平方米的面积吧,请了六十多个人,还算可以吧?你猜我这套衣服多少钱,整整三千五百块,皮鞋是香港产的,667块,还算过得去。你那是羊皮鞋还是牛皮鞋啊?怎么看起来象人造革的?你也应该置几套好衣服了,省得人象样衣服不象样。”
李英俨然一副服装指导的模样,听得湘红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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