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方林之言,林宁道:“迁坟之事,你去寻侯玉春,让他转告老侯爷就好……罢了,我亲自去吧。至于黑冰台之事,呵,我顺便一道给他爷俩儿说吧。三叔,没其他事了吧?”
方林见林宁有送客之意,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一甩袖子黑着脸就要走人,真想撂挑子不给这小王八蛋卖命了。
可这混帐再狠心,也是他大哥林龙的骨肉,他不帮也得帮,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
不过还没走开,就被林宁哈哈笑着拦下,道:“三叔,你急什么?我是看你近来清减的厉害,要是没其他事,我开个方子,煮些药膳给你老补补,你想到哪里去了?走走走,前儿有人送了一副熊掌给春姨……”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熨帖了些,道:“嗯,你春姨做的蒸熊掌确实不错,我没吃过,但听小九儿说过,今儿有口福?”
林宁干笑了两声,道:“三叔你想哪去了?熊掌……熊掌哪能入药,我是说别人不仅送了熊掌来,还送了一副熊胆,这个可以入药膳,熬些粥……”
“啪!”
春姨见方林老脸涨红,心里虽好笑,却绷起脸来拍了林宁一巴掌,斥道:“没大没小,就算和你三叔亲近,也不该胡说八道!”
然后对方林道:“昨儿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要给你还有孙伯他们都准备些药膳补补,昨晚上他折腾了半宿,还不让我跟着帮手。偏偏做了好事,非说些气你的话,他三叔,你别真恼,这孩子是真惦记着你们,孝顺着呢。”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又好受了些,面上却惨笑道:“孝顺不孝顺的,又有什么打紧?大哥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看起来也争气,就算厌烦了我们这些老废物,啐口唾沫,再一脚踢开,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卧槽。
林宁自然不信这老油条的鬼话,可架不住春姨听不下去,抹不开脸啊。
眼见春姨气红了眼动了真怒,他忙又鞠躬又作揖的哄了半天,最后见方林实在不罢休,又将小痣多星拿出来暗自威胁了番,总算才让他撂下这一节去。
方林也知道,在林宁心中,青云寨除了春姨外,他们这些长辈的地位都一般。
因为当初在林宁最不堪的那段岁月里,只有春姨始终如一的疼爱他,没有放弃他。
其他人……当然不能算做错。
若不是林宁突然幡然醒悟,他们这些人做的最大的错就是优柔寡断,始终狠不下心来下狠手,一直容忍这个憋着坏的阴险坏怂。
可谁让人家后来一朝悔悟之,如蛟蟒升天般一下就成了龙了。
如此一来,他们当初拖拖拉拉的做派,好没行下好,恶没做下恶,反而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还好,总算当初没下狠心,把这小子当祸害给除了。
如今不止方林,胡大山、邓雪娘、周成还有山寨里一些其他老人,都十分卖力的为林宁出力,也算是弥补当初之过。
这才有了哪怕看不懂林宁的做派,底下埋怨不少,可是该出力的时候,都在用心做事。
如此,也算对得起老大当家林龙的在天之灵。
等方林拿着药膳离开后,春姨有些不满的对林宁道:“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初你三叔他们对你不管不问的态度,可小宁啊,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惹了多大的祸!!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我只能向着你,可凭良心说,当初你三叔他们能一直容着你,已经是最大的爱护了。你那几年明里暗里把他们骂了个遍,说你三叔一脸的麻子,是奸臣相,忘恩负义,说你四叔赛牛头,说他儿子小山是赛鸡头,什么话难听你骂什么,说小山不是亲生的,闹的小山哭毁了要去找他亲爹……就这样,你四叔也没动你一根指头。如今你变好了,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可你也不能再记旧账了,听到没有?”
林宁呵呵笑道:“姨,我记什么旧账?我是看三叔年老气衰,所以才和他开些玩笑,帮他活活气血。”
“放屁!”
骂了声后,春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宁轻声道:“我只是听说姨你当初为了给我讨龙血米,吃了不少排揎,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刺他们几句,并没记恨什么,我明是非,知道他们当初并没做错什么。不过既然春姨你替他们求情,我以后不气他们就是了。”
春姨闻言,抚了抚林宁的额头,道:“你能如此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当初那点事,又值当什么?再说,每次他们说归说,最后不还是都给了吗?”
林宁嘿了声,道:“每回都给,那是因为每次都有五娘开口……算了,不提这些旧账了,扯不清。姨你休息吧,我去寻老侯爷他们说事。”
“诶……对了,小宁,这几日要是无事的话,再带小九儿去城里逛逛。上回回来后,我就老听她念叨着城里的景象有趣。到底是孩子,当天唬了一跳,这么快就忘了……”
……
思过崖。
尽管林宁吩咐人在剑冢已经建起了一座并不寒酸的宅子,可侯家父子当前仍旧愿意在思过崖的那间山洞里落脚。
这是当初二人最落魄也最危险时,林宁为他们提供的一处安身之地。
将方林所说之事转告后,除了迁坟之事外,老侯爷对黑冰台抛出几个小喽啰来定罪显然没有一丝理会的兴趣,只让林宁看着办即可。
倒是对新坟有些上心,也不用林宁带路,就飘然而去,去看新坟了。
留下林宁与侯玉春二人,侯玉春脸色仍有些发白,随意不羁的靠在山壁上,看着林宁咬牙笑道:“你这人啊,都道你是个大善人,我看善个屁!从小到大加一起干的活,都没这十来天出的力多。”
林宁自己骨头也是酸的,侧着身子靠在对面山壁,哼哼道:“我们想做的事,本来就不是简单了账的事。真要按部就班让车马行的人一点点往山寨搬,运到过年也运不完,说不定中途就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是辛苦些,可有了这批粮食,一下就能将我们的力量根基扎牢了,这就叫先苦后甜。”
侯玉春看了林宁一会儿,虚心请教道:“小宁,你说说看,怎么用这批粮食办大事?是大肆招流民,还是怎么样?”
林宁摇头笑道:“大肆招流民就太招摇了些,三大圣地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虽然有了侯叔,但我们要以为万事皆安,可以为所欲为,那就距离死路不远了。所以,我们要化明为暗,在暗中扩充我们的实力。”
“怎么就自寻死路了?又怎么个化明为暗?”
林宁没有敝帚自珍,侯玉春是个极聪明的人,相比林宁,只是没有前世知道的那些千锤百炼过的历史经验,但只要林宁一说,他就能很快领会。
方林那些人虽然绝对忠诚可靠,但他们的天赋上限决定了无法参与太多大事。
侯玉春就不同了,此人前途无量。
林宁轻声道:“我们被动的接收些流民,那么无论哪个圣地,都不会放在眼里,会默许我们扩充一些实力,哪怕前来投奔的流民数目不少,但这和我们主动招手流民不同,我们主动招手,意味着我们心存大志。若是没有侯叔,他们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有一位圣人在,他们却是绝对容不下我们恣意的。”
侯玉春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摸了摸鼻梁道:“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有我爹在,再大肆招兵买马……嗯,确实。小宁你还真像我爹说的,是天生神智,和我差不多……你再说说看,怎么个化明为暗法?我心里有个底。”
林宁竖了根中指笑骂了声后,不过很快正色道:“临淄那些世家勾连蒯家施行坚壁清野,妄图饿死困死我青云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天赐我山寨之良机。如今围绕在青云寨方圆三百里的城镇依旧没有恢复粮食供应,百姓们苦不堪言,但凡有能力离开者,无不抛家舍业的迁往内陆郡城。只是大多数百姓,其实是无处可去的。我们可以用粮食,从这些人手中换取土地和宅子。这些百姓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宅子,他们还会很快吃光粮食,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冻死饿死,只要他们加入我们,接受到我们八大营寨轮训,就会有衣穿,有粮吃,有屋住。如此一来,就可以不动声色且兵不血刃的实质上拿下几座属于我们的城镇。大哥,以你之聪慧,自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侯玉春倒吸了口凉气,瞪着眼看林宁。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云寨就算敞开收流民,可地处偏远沧澜山,又能收几个?
然而榆林城、东平城等虽不大,但加起来也拥民二三十万的城镇被偷天换日转换了主人,就意味着本来只是弹丸之地人数不过千百的山贼窝,转眼间成为了真正的一方诸侯!!
尽管,这些城镇名义上还是齐国的,可城镇周围的田地,城里的屋宅都成了青云寨的,那么从实质上来说,这些城镇便是青云寨的了。
只要林宁想,以青云寨的实力,翻手间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
但显然,林宁不会这样做。
因为,随着三国大战以及草原南下等一系列兵荒马乱和战火连天中,青云寨还会用这种方式,不断蚕食壮大下去。
如此化明为暗,若果真给林宁十年光阴,上百万乃至数百万百姓经过青云寨式的训练洗礼……
侯玉春不禁打了个激灵,双眼放光的看着林宁,大业可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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