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刚到养育中心,和她关系最好的关珊珊就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
“绮梦又看书看入迷了,小楠你赶紧去看看!”
闻言,余楠脚下步子变得飞快,还不忘问关珊珊:“怎么回事?绮梦一般不是要睡到八点才起来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关珊珊纳闷道:“我也不清楚啊,我刚来上班就从监控上看到她在看书了。”
养育中心很大,平时余楠上班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是采用步行的,然而今天赶时间,她不得不踩上传送带。
三分钟后,她站在一号育儿室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然后才轻轻敲了三下门。
“请进!”属于孩童清脆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因为毫无起伏的语气,显得格外漠然。
余楠推门进去,果然便看到小小的身影盘坐在床上,身前展开着一本巨大的虚拟图书。
“绮梦!”她一脸不高兴道:“我怎么跟你说的?以你每天的阅读量,每天晚上必须睡足十个小时!”
闻言,那幼小的身影微微一僵,然后转过头来。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看着八九岁大的模样,头发是浅褐色的,虽然是及耳的短发,但因为极其细软的关系,看着有些毛茸茸的,可爱极了,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小猫小兔子。她的皮肤雪白柔嫩,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鼻子小巧而挺翘,还有着一张粉嘟嘟的樱桃小嘴。
换谁看到这样的萌物,都没法不喜欢她。
哪怕她面无表情。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保妈,绮梦……或者说是叶素忍不住有些气闷。
自己带大的小姑娘,余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她抿直的嘴唇,她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余楠无奈极了,绮梦并不是她第一个带的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从小在养育中心长大的,但她就是特别讨厌这里,一直想要离开。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一袋营养剂递过去道:“是你喜欢的草莓味,我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买到的。”
绮梦蔫蔫地接过牙膏大小的营养剂,拧开后小口小口地吸了起来。
又是这样……
余楠头疼极了,绮梦似乎总是不开心,若非每个月的心理检测都没有问题,她几乎以为这孩子得了抑郁症。
能开心得起来才怪。
绮梦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在波布卡世界活到了206岁,最后是在舟雨温柔的目光下慢慢闭上眼睛的。
说实话,她并没有想过自己还会睁开眼睛。
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而是……不愿意去想。
一来是因为那一辈子下来已经非常满足了,二来是……新的世界没有舟雨。
就是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再次作为一个婴儿睁开了眼睛,然后开始了长达一年的痛苦生涯。
不管是往她体内注入各种各样的古怪液体,还是自己常年泡着并不断更坏的古怪药水,带给她的都是远超想象的疼痛。
从来没有那一刻,她理解了安乐死的存在合理性。
那样没有尽头的肉体疼痛,饶是如她这般珍惜生命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自我了断。
好在当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样的折磨终于终止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当时那些人对她做的那些并不是她所猜测的诸如做实验、治病这样的事。
他们只是在改造她的肉体,一点一点将之改造变成半机械化。从此,这具身体在成熟之后就不再会衰老,身体机能也会永远保持着年轻的状态,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而在夏珂世界,每一个人出生后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大多数人因为不记事的关系,是没有这段记忆的,对他们以后的成长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绮梦不同,那一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她不论如何也忘不了。
甚至也因此,她发现这辈子的自己变得不爱笑了。
不过她到底不是软弱的人,那一年的肉体痛苦虽然让人心有余悸,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还不至于耿耿于怀。
真正让人生无可恋的是……她发现从自己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注视下。
准确点说,她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都在向全世界直播。
而且这项活动会一直持续到她成年。
对此,绮梦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如此一来,继不爱笑之后,绮梦也变得不爱说话起来。
然而,据余楠的说法,这并没有使得看直播的人变少。一来如今整个世界也就她这一个孩子,物以稀为贵,二来……她这辈子的容貌实在是太萌了,便是面无表情,也能轻易获得旁人的喜爱。
除此之外,最让绮梦绝望的就是这个世界的食物了。
这里当然是有正儿八经的食物的,像水果、蔬菜、肉类什么的,她从虚拟资料上看到过……是的,看到过。但是她吃不到,天然食物在这个世界是非常昂贵的,平民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而且按照余楠的话说,她还没成年,那些食物容易引起身体内部的机能失衡,哪怕要吃,也要等成年之后,现阶段最适合她的是营养剂。
天知道绮梦这会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她不是一片空白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她的思维方式已经形成,记忆和经历也无法改变。因此,于正常孩童而言算不了什么的事对她而言无异于折磨。
一管营养剂的量很小,哪怕绮梦再小口,五分钟后还是空了。
她有些遗憾地将剩下的包装丢掉,草莓味的营养剂可不是经常能吃上的,这里最盛行的还是那种像清水一样完全没有味道的营养剂。
“好了,别看书了,赶紧睡个回笼觉吧。”见她吃完营养剂,余楠二话不说就将她塞进被子里,并将一旁漂浮的虚拟书本收了起来。
绮梦对此早有预料,因此也没有反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见状,余楠舒了口气。
绮梦一直很乖的,并不难带,但是她却更想让她开心起来,哪怕调皮一些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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