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曦有孕了,都已经过了头三个月,陆府才把消息传了出来。纪老夫人高兴的什么似的,直说芸曦是个有福气的,这嫁过去还不到一年就有身孕了。
纳兰锦绣也终于想通,自己和三哥成婚的时候四姐为什么没到,想来是有孕初期身子娇贵,陆家人不舍得她受累。她知道纪芸曦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好在祖母给她找的这门亲事还不错,看样子是夫妻和美的。
纪家的姑娘嫁出去,怀了孕,这到底是件喜事。几位姨娘都说要送点贺礼过去,以示心意,但也只是耍耍嘴皮子。
说到底纪芸曦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生母又去的早,夫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要说是厚礼了,单单就是一份薄礼,府里的这些姨娘们也是不舍得给的,更多的是认为没有必要。
纪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也不同她们浪费口舌,只看着纳兰锦绣道:“你四姐还没出嫁的时候,你们两个就亲近,如今她有了喜讯,最该你去恭贺。”
纳兰锦绣笑着回:“还是祖母了解我,我正有此意。”
“你自己想准备什么,就打量着准备吧,我这边让郭嬷嬷带一些。既然陆家送来了消息,那我们也要表现的积极些,免得芸曦在那边受了气。”纪老夫人说着话,已经冲郭嬷嬷招手。
纳兰锦绣起身告辞,要去看纪芸曦,她还真是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等把东西收拾好,吉祥如意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车东西,不确定的问:“夫人,您确定这些都需要带吗?”
“嗯,确定。”
“咱们是去探望,又不是去救济,您带这么多东西,被人看到怕是不好吧!”
纳兰锦绣觉得好像也对,于是就站在马车前,指挥着让人搬东西。但她实在不知哪几样可以落下,因为祖母给带的不可以落下,她准备的那些,在她看来又都是有用的。
吉祥如意知道她这是选择困难,就做主帮她选了一些拿下车。纳兰锦绣看她们有了主张也不多说,径自上了马车,看到护送她的一队侍卫,竟然还有些不大习惯。她把这个归结为,是以前偷偷溜出去行医的后遗症。
到了陆府,管事听说是主母的嫂嫂,又看到前呼后拥的丫鬟婆子,还有利整的护卫,便知道是纪阁老的夫人来了。整个陆府,谁人不知少夫人的兄长是刑部尚书,是文渊阁上执掌生杀大权的阁老。
管事也不敢耽搁,一面差人带着纳兰锦绣去少夫人的院子,一面去通知老夫人。陆老夫人一听,自然让人准备茶点膳食,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娇客留下来。这可是儿子上司的夫人,以后还指着靠这层关系升官呢。
纳兰锦绣不知自己来这,就仿佛是石破天惊的一下,让整个府邸都沸腾起来。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就连负责采办的人,都被指挥出去抓紧采办新物什。
纪芸曦正坐在窗边做针线,见了纳兰锦绣进来,温和地笑道:“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你新婚之喜,不承想,倒是你先上门来看我了。”
纳兰锦绣冲她笑了笑,打趣道:“你不去,我可不是就得来了吗?”
“本来是要去的,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有孕后的头三个月,一直呕吐的厉害。大夫也说胎不稳,让我卧床静养,我基本上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了。”
“女子怀孕是有一些反应比较大的,你现在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
纳兰锦绣凑近她,看见她手里绣的是一个小红肚兜,图案是麒麟送子,模样十分生动。纪芸曦有些羞涩的收了起来,小声说:“别看了,绣工退步了。”
“你这若是不好,那我绣的岂不是都没法子看?”
“三哥对你情深义重,又怎么舍得让你做这些?”纪芸曦侧头看她,见她似乎清瘦了些,但精神倒是出奇的好。
“做这些都是娘亲对孩儿的心意,你这般说,你相公听了,可不是要冤枉死了?”纳兰锦绣拉过纪芸曦的手腕,诊着脉说道。
纪芸曦看她诊脉,就没说话,安安静静等着。直到纳兰锦绣放开她的手,她才问:“怎样?胎稳么?”
“稳。”
“你这惜字如金,是同三哥学的吧。”
“有么?”
“说起来我现在该叫你三嫂了。”
纳兰锦绣感觉有点儿奇怪,不过想一想确实是,就笑嘻嘻地说:“那我可是讨到便宜了。”
纪芸曦但笑不语,只招呼她吃青梅干。纳兰锦绣吃了一颗,想起自己去北疆之前,她送的那一盒青梅干,问:“你家是有很多青梅干,吃不完吗?”
“嗯?”
“为什么你总送我这个?”
“你不是喜欢吃吗?”
纳兰锦绣笑得前仰后合,道:“又被你发现了。”
纪芸曦依然低头不语。
纳兰锦绣隐隐觉得她不大一样了。她虽然笑着,但心里似乎总有什么顾忌,和她接触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自然。难道是陆远安待她不好?以她这副柔善的性子,想必真的是受了苦也不会说的。
“你留下来用午膳吧。”纪芸曦忽然抬头对她说。
纳兰锦绣摇头:“不了,府里面还有事情。”
谁知纪芸曦却是一反往常的坚持,纳兰锦绣以为她是一个人在陆家,见了她就不舍得让她离开,就应承了。谁知用膳的时候却是来了一桌子人。她不喜欢同生人一起用膳,因为她认为餐桌上是人最放松的时候,不希望交杯换盏中,还要想着应付。
见她神色平静,却明显淡然下来,纪芸曦小声道:“我婆母之前就叮嘱过,若是你来府里一定要留你用一餐饭。三哥掌着刑部,我夫君未来的仕途还要依靠……”
“谢谢。”纳兰锦绣对着陆老夫人说道,却是没动她夹给她的菜,虽说都有公筷,她也还没矫情到不吃别人夹的。只是她们不想把她当亲戚,而是想一味讨好,那她就要把架子端起来,毕竟是二品诰命,不作才不正常。
纪芸曦见她故意冷落自己,尴尬的夹了菜低头吃,心里愈发觉的不是滋味。曾经她对她一腔真心,觉得整个纪府里,也就只有一个她是真心为她好的。可当她发现,她的夫君心心念念的人是她的时候,她心里嫉妒的发狂。
好在她走了,去了北疆,离的那么远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她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可谁知道,短短几个月她竟然又回来了,还嫁给了三哥,纪家早晚都是要她主事的,这样她就成了她永远都无法摆脱的人。
收到请柬的那日,一向温和有礼的陆远安喝醉了,抱着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是你?如果她不曾知道他的真心,一定会觉得云里雾里的,可她知道了,也明白他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什么,仿佛自己忽然就掉到了冰窖里,冷气刺得她的毛孔都张开了,里里外外都是刺骨的寒意。
她在想,若是陆远安喜欢的是旁人她也认了,为何偏偏是徐锦笙呢?他们明明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心里有一种被双双背叛了的感觉。
在她怀孕之时,不能同房,陆远安便搬到了书房。府里所有人都羡慕她,说她嫁了个好夫婿,即便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他都没有纳妾的打算。她听了只觉得讽刺,他不纳妾同她有什么关系,他心里想的人又不是她!
他们如今貌合神离,至于未来,她还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她的生活里不一定有他了,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真的很累,身心俱疲,若不是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她真的要崩溃了。
如今她心里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平安生下孩子。若是能生个男孩,那就是陆府的嫡长子,她倚仗着孩子,即便没有陆远安的照拂,也能在陆家生活下去。
纳兰锦绣离开陆府的时候,陆老夫人一直说亲戚就应该多走动,让她多来看纪芸曦。纳兰锦绣面上应着好,心里却明白,这陆府,她以后断断不会再来了。
在上马车的前一刻,纪芸曦被人搀扶着急匆匆过来,她一把握住纳兰锦绣的手,眼含歉意地道:“对不起。”
纳兰锦绣摇头,淡淡地道:“无事。”
“我一个人在这儿属实气闷,你若是得空,就来看看我吧,哪怕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纪芸曦眼眶都红了,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她有孕以后反而比之前瘦弱了。身边的人看见,都过去安慰她,她在陆府倒也算得是众星捧月了。
纳兰锦绣却清楚的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纪芸曦了。如今她表现出来的一切,到底有几分真心,她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了。
马车缓缓而行,车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纳兰锦绣靠在软榻上在想,纪芸曦不是愚蠢的人,今日又为何把疏离表现得这般明显?若是她似往常那般,用寻常态度来对自己,那自己不是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么?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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