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冷冷道:“话虽如此说,可听不听却在你,你若是铁了心不入仕,我却也是没有办法。既如此你我便回田庄务农,从明日起也不必去念书了,倒省了每日两个多时辰的路程。”
致尧垂着头,无言以对。
余蓁蓁见状忙道:“小孩子想的不周全,你这个当姐姐的教导他也是应该的,只是别这么大脾气,好好说话。”
舜华冷道:“他若是没出息,还教导什么?”
余蓁蓁对致尧使眼色道:“快给你姐姐陪个不是。”
致尧此时已平静下来,眉宇间有了认真的神色:“姐姐,是致尧错了,我不应该说那些话。”
舜华扭过头不看他。
致尧又转到另一边:“姐姐,我错了。”
若是有尾巴,致尧此时一定摇得飞快。
舜华看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气又好笑。
余蓁蓁道:“好了好了,你们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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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靛蓝油布的马车一路颠簸前行,速度慢的惊人。
青柠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把头伸出去道:”怎么走得这么慢?”
车夫的声音传来:“这是匹老马,前几日又闹病了,今儿个刚好,所以脚程慢些。”
青柠有些焦躁:“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回去?”
“姑娘放心,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青柠无法,只得坐回来。
车厢内不是很宽敞,四个人坐着委实有些挤了。加上空气又闷热,致尧和灵瑞便有些昏昏欲睡,青柠的眼皮也在打架。
舜华道:“还早着呢,你也先睡一会吧。”
青柠忙道:“不困。”话虽如此说,眼皮却很诚实的往一块合。
“睡吧睡吧,到了我喊你们。”
青柠这才放心睡了。
望着简陋的车厢,舜华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乘坐的马车。
当年禛国公府养的马匹都是一水的大宛驹,匹匹膘肥体壮,毛色油光锃亮,一口气跑上一天都还是精力充沛的。
马车也全是檀木车架,结实耐用,车厢内又宽敞又舒服,地板和厢壁都用上好的丝绸做了软垫,或躺或坐毫无拘束。
若是天热,只一拉厢壁上垂的丝绦,四周折叠的窗子便会自动打开,风吹进车厢凉爽极了。若是饿了渴了,便可掀开软垫,从车厢底部打开暗格。暗格里面有煮茶用的小炉子,茶饼,炭火一应俱全,拉开另一个暗格,里面通常会有各色点心,蜜饯和满满的吃食。
她最喜欢吃一道糯米藕片,清脆爽口的藕片裹上黏糯弹牙的糯米,上面再浇上金黄色的蜜汁,咬一口唇齿留香,甜蜜无比。而致尧最喜欢的是玲珑番薯丸子,每当她们外出时,车厢中必会有这两样零食。只是母亲总怕番薯与糯米不易消化,并不允许他们多吃。
倘若父母还在世,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舜华思虑万千,不由得又一次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她此生最不愿触及的回忆。
当时她刚满十四岁,父亲率大军镇守边关,鲜少回家。府中只有母亲和弟弟。
有一天她们正围在炉火旁吃晚饭,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和纷乱的声音,很快这纷乱中又夹杂了惊恐的哭泣和粗犷的吼叫。还没等屋里的人回过神,只见花厅的门被狠狠撞开,温暖如春的室内立刻灌进了冷冽的寒风。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冲入。为首一人白面短须,眼神狠厉。
“轩辕禛里通外国,其罪当诛!今轩辕禛已畏罪自裁,禛国公府中其余人等全部收押!以待发落!”
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处,嚎哭成一片。卫兵把这些人全部赶到花厅里,外面不断传来翻砸东西的声音。
舜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看着这些平日穿金戴银的体面的丫鬟,婆子,管家,此刻全都战栗着,嚎哭着,失去了往日的仪态。
呼喊,嘈杂,火光就像在一瞬间涌来,让她感到了巨大的绝望和窒息。
舜华只记得母亲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几乎要把她灼伤。
“华儿,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没有谋逆,也绝不会谋逆!他是大琰的忠臣!”
母亲悲痛万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致尧被吓住了,连哭都不敢。母亲推开上来劝阻的下人便走进了厢房,脚步踉跄但决绝。
几乎是同一时刻,厢房里面传来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喊:“夫人,夫人!”
舜华跑过去,却见到母亲已经悬梁自尽!
就这样,一夜之间,她和致尧的命运急转直下,从王府的千金骄子,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后来禛国公府被查封,下人全部遣散,好在自己和致尧年幼,大琰也没有株连九族的刑法,她们才暂时得以保全。
况且,倘若认真算起九族的话,圣上还能把自己摘出去不成?
后来宫中的嬷嬷给她和致尧在王府附近找了个民宅暂时住着。朝中有几个了解父亲为人,并同情其遭遇的大臣纷纷上书陈情。
再后来,负责此案的官员并没有查到禛王串通敌国的确实证据,几个御史言官便上了奏章,说此案疑点颇多,恐有人诬陷禛国公,希望朝廷能重新彻查轩辕禛谋逆一案。
恰逢边境再次不安,猇国内乱,政权更迭,乱军不断滋扰居住在边界的百姓。朝廷只能重新委派大将驻守边关,但收效甚微。
听说那段时间圣上的脾气十分暴躁,摔了不少玉碗金杯。
或许,圣上在那一刻是有着悔意的。
不过父亲虽是被诬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圣上的性子多疑。而父亲必定也是为了不连累她们和族人,才选择了自裁的方式,同时也有种壮烈的以示清白的意思。
这种没有证据的诬陷,一般都会终止于当事人的死亡,因为这才是那些诬陷之人的最终目的。
要的就是你的命,谋反与否并不是重点。
父亲明白这个,只要他殁了,她们便会无恙,相反,如果他还在,禛国公府才会真正的片瓦无存。
舜华能够想象得出,一向心高气傲的父亲当时有多么悲愤和无奈。
只是不知道圣上在看到边关报急的奏章时,可曾想过若是禛国公在时,必不至让边关军情延误至此。
但后悔又能怎样?她的父母还能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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