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冰冷的雨滴点点落下,巨大的船只在河水中上下沉浮,船首供奉的神像发出淡淡红光罩住船体,船主尽力的把舵控制方向,不使船只侧翻,其他乘客乱成一团,吕岳却早提了宝剑,双脚蹬在船帮上,用力一纵,便跃入河中。
“爹,少爷他!”船只摇摆,王七提着一柄刀在甲板上站的却稳如泰山,王乐站在王七身边,脸上有止不住的担忧。
王七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思,只是少爷身份太尊贵,自家闺女即使是想做妾,怕是也有些不够格,看来只能自己多努力,为少爷立下大功,才能给自己闺女挣个名分。
想到这些,王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清平县那种情况,少爷都能安全出来,可见水性不差,从玄通观至清平县少爷斩杀的妖魔更有数十,你放心好了!”
“我去为少爷熬一碗姜汤,待少爷上来,也好暖暖身子!”王乐点头,转身朝船舱走去。
风雨渐大,浑浊的河水中忽然有一团红色泛开,王七略微有些揪心,有心想要跃下水去支援少爷,却又退了回来,持紧了手中长刀。
这刀上加持有破魔咒,可以杀伤妖魔!
五脏神经全力运转,可以得到极强的水性亲和,却不能战斗,尤其面对的还是水妖,想要战斗只能靠闭气,也就是时不时要上来换气,换气的过程中最怕水妖偷袭,而吕岳交给王七的任务,便是在船上警戒。
一刻钟后,乌云散去,水面浪花翻滚,一身青衫的吕岳从水里钻出来,王七连忙伸手,用力把吕岳拉上来。
吕岳身上青衫早已湿透,胳膊上还有一条寸余长的伤痕,隐隐溢出血来。
“少爷,你受伤了!”王七惊呼道,起身就朝船舱跑:“我去拿创伤药过来!”
“不用!”吕岳拉住王七,微微运功,真元在肝腑中染上一丝青气,在胳膊上流转,这点伤口便迅速生长弥合,很快就彻底恢复。
“少爷,在水中与水妖搏杀太危险,反正这船上有船神庇佑,何必你亲自犯险!”伤口虽然弥合,王七的担忧却没有少上半点。
“这等作乱的水妖以生人为食,咱们这艘船可保安全,但其他船只怎么办,我既然有这个能力斩杀水妖,又如何能退避!”吕岳叹了一口气,用大义给王七疯狂洗脑。
吕岳这次也是有些大意了,往常碰到的水妖多在一只两只,合力催动妖气涌起波浪试图翻船食人。
这等妖怪在水中有水性亲和加持巨力无双,可遇上吕岳,却依旧不是十合之敌,这才主要是有三头水妖。
也不晓得是以前击杀的水妖传递了信息还是怎么,这次的三头水妖,其中有两头在催动波浪,剩余一头则隐藏在一旁,在吕岳下水的瞬间偷袭,幸亏吕岳向来有留一手的习惯,这才只付出了极小的代价,便将其一一打尽。
水妖被斩杀,乌云散去,河面重新恢复风平浪静,刚才还慌成一团的乘客们纷纷从船舱中钻出来,对着船首的神像磕头烧香,感谢神灵庇佑。
王七对此有些不忿,吕岳却毫不在意。
经过这几天在船上和其他乘客的交流,吕岳发现其他人对于妖怪并不像自己这么仇视,在他们心目中,妖怪也分好坏,书生狐妖的故事更为人津津乐道,甚至就连很多神祗,都是由妖怪转变而来。
换言之,这个世界的土著,对“好妖怪”并不排斥!
道标的任务是拯救世界,在道标教育中,一切妖魔鬼怪都是世界毒瘤,都是敌人,三观不合,吕岳和这些人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因此就连入水除妖,也没有为了涨名望而大张旗鼓的宣传!
从腰间拽下葫芦,摇了摇,听到里面叮咚叮咚的声音,吕岳无所谓的朝船舱走去,葫芦里的血精,以及斩杀妖魔获得的魂力和功德,才是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咦,那是什么!”一个正在磕头的乘客目光不经意看向岸边,看到一个土堆模样的东西,顿时纳闷道。
“好多人头!”一个声音颤抖的说道,这是眼力劲好的。
“人头!”吕岳心里一凌,连忙扭头朝河边岸上看去。
明廷将倾,天下大乱,妖魔把持水源,宽阔的长河水涨,岸边却遭受着旱灾,草木早枯萎的不成样子,黄沙遍地尘土飞扬。
离河边很近,在尘土落下的地方,有一座高有数米的土堆,土堆外围皆是死不瞑目的人头。
吕岳眯了眯眼睛,他已是道人境的修士,视角自然不同于凡人。
浓烈的阳光之下,从土堆上冒出骨朵朵的黑气,凝结成一片黑云,而在黑云之下,有无数白影飞舞,幻化成斗大的骷髅张口咆哮,有一些不安分的,甚至想朝河中的船上扑过,可一脱离黑云范围,立刻就被阳光烧灼的滋滋直响,十分不甘心的退回黑云之下。
这些恶鬼白日尚且如此,待到晚上,怕是方圆数十里都难有活物!
“这是以所谓叛党的头颅铸成的京观!”乘客中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看清岸边土堆后叹息连连:“京观向来是我明军以四夷尸骨所铸,以震慑边关,没想到却出现在这内陆兖州,不当人子,真乃不当人子!”
“老爷,莫论国事,小心祸从口出!”老翁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劝道。
“京观?”吕岳心中一动,顿时记起相关的记载。
高丘谓之曰京,阙形谓之曰观。
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铸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皆有之、、、
聊斋“小倩”,正气山庄中的巨尸原型便是京观!
天魔旗见了那么多血肉阴魂,在袖中翻滚个不停,吕岳运起山岳练神法将其压下,朝白发老翁拱了拱手:“听老翁的语气,好像知道这些京观是何人所铸,不知这所谓的叛党,是什么来历!”
“那有什么叛党!
自十年前就有天灾,至今越演越烈,各地乱党义军四起,朝廷派军清剿,要是真正的军阀乱党也就罢了,可这些却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除了造反,别无生路,看这些京观的模样,应该是此地的巡检所为!”
老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语气中对这所谓的巡检十分不屑。
在地球古代历史上,普通人揭杆起义,多是逢天灾人祸,实在活不下去才会这样干,地球东汉晚期黄巾起义,几个月席卷数洲之地,夹裹数百万百姓,便是因东汉政局不稳,又逢全国大旱的缘故。
百姓其实很好糊弄,只要吃得饱,还真没几个愿意起义的。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吕岳目力极佳,看着岸边京观上那些犹自睁着眼睛的头颅,莫名叹了一口气,若九州皆如兖州这般,那匡扶明廷还真是地狱式般的开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翁将这句话念叨了一遍,赞叹道:“好诗好诗,一句道尽百姓疾苦!”
老翁不是普通人,知道吕岳曾数次入水斩杀水妖,可这年头斩妖除魔的道士不少,吕岳也不算特殊。
如今一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入耳,老翁才真正注意吕岳,见吕岳虽一身普通青衫,却气度不凡,忍不住问道:“公子气度不凡,可是出身这兖州的世家?”
地球人人如龙,没有明面上的阶级划分,任何一个能够自食其力的人,保留记忆换在古代,莫名的优越感下都可以称上一句“气度不凡”,更何况吕岳身为道标,自信更是要超出天际。
“我家公子乃是扬州世子,曾任翰林院编修,也领兵于扬州击杀海盗流寇,攻入魔窟!”吕岳没说话,王七就很是自豪的将吕岳的老底兜个干净。
吕岳现在单枪匹马,为了刷新王七的忠心值,没少拿这些身份北境来给王七洗脑。
“扬州世子,翰林院编修,于扬州率军阻击海盗!”
老翁眼睛瞪的大大的,大惊道:“公子莫非是号称伏波将军的扬州世子,吕岳吕将军!”
“伏波将军,这是什么鬼?”
吕岳满脸纳闷:“我出身扬州不假,的确也叫吕岳,可伏波将军?”
“果然是吕将军当面!”
老翁大喜,对着躬身行礼:“伏波将军是扬州百姓对将军的敬称,扬州临海,多有海寇乘小舟顺海波侵袭沿岸村庄城镇,将军弃文从武,率领三千军士斩杀数万海寇,最终却被朝廷三道金牌下令回京,不忿挂印而走,扬州百姓怀念将军神威,特以此名号称呼将军!”
弃文从武,三千破数万,三道金牌!
这已经有了宋时岳飞的五份待遇,这身份,了不得啊!
吕岳暗暗咂舌,却谦虚的摆了摆手:“这都是过去之事,再提又有何用,依然救不得这天下!”
“天下灾荒四起,如今只能靠朝廷赈灾了!”
老翁敷衍着感慨了一句,明显对朝廷没什么信息,又问道:“听闻将军在京城隐居,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当真是缘分,来来来,我仓中已布下酒席,将军万请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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