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1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
跟现在的中国人没关系,跟后世的沙雕网友有关:日本昭和天皇崩,皇太子明仁亲王即位,改元平成。
所谓的昭和男儿,平成废宅,令和社畜,历史的车轮缓缓滚动。
早晨,阳光和煦。
许百万推着车子,走在改革开放的金光大道上,看谁都是小可爱。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前途一片光明。
“小许!”
“小许早啊!”
“哟,小许来了。”
“早上吃了么?”
他步入亚组委大院,一路跟人招呼,全是演出组成员,今天来开会的。新年伊始,自然要开大会总结、布置。
在一个超大的礼堂,许非缩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
12月份的时候,中央调来一个新领导,姓伍,担任国家体委主任,兼亚运会执行主席。
主要说了两件事,一个是湾湾问题。
其实湾湾已经准备参加亚运会,跟奥运会模式一样,不用所谓的“国旗”,改用会旗。
但国际上只对其做了英语上的界定,nsp。大陆翻译成中国台北,他们译为中华台北。
亚组委专门派人去商谈,后来谈妥了,湾湾可以在比赛范围内使用中华台北的称谓,我们继续用中国。
第二件事,会歌。
组委会已经找了不少作曲家,但都推脱写不了。这位刚上任的领导,恰好有个搞音乐的同学,便跟他联系,写了首高举亚运会的火炬。
没听过吧?
我也没听过。
大家都以为是会歌的亚洲雄风,其实是一首宣传歌。因为它是流行歌曲,领导觉得不庄重。
中午时分,会议结束。
许非蹭了一顿饭,又七拐八拐,找到一间办公室。
“咚咚!”
“请进!”
推门进去,里头坐着一人,正是上次接待自己的老王。
“小许,来来来,快坐。”
老王十分热情,倒水泡茶,笑道:“听说你表现很突出嘛!拿回来的带子领导非常喜欢,特别是对当地人文和群众的采访,要是再精细点,完全可以用作亚运素材。”
“我们去的时候,就是这么计划的,怎奈条件不足,拍摄水平有限。”
“理解理解,不过这个思路很好,是很重要的补充资料。”
老王递过一根香烟,“最近在忙什么?”
“写写剧本。”
“哦?新戏?”
“对,今年要拍的。”
“那我拭目以待,哎对了,胡同第二部要播了吧?”
“就本月。”
闲聊了几句,老王迈入正题,道:“那个赞助的事儿,领导批准了,说还是要鼓励本土品牌。”
刷!
许非的眼睛立时就亮了,情绪激动,毫不作伪,“哎哟,哎,我这,这太好了!感谢您,感谢领导。”
“不用不用,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组委会穷啊,连套服装都得考虑再三,只能靠你们支持。”
老王取出一份合同,“这是草拟协议,你要是没意见今天就能签。”
“”
许非扫了一遍,开幕式服装每人两套,要求及时提供,另外还得掏点赞助费。
不多。
要知道,耐克、阿迪这些品牌为了赞助奥运会、男篮这些大热项目,不光掏赞助费,还额外提供运动员的训练费用,根本比不了。
他利索签字,想了想又道:“冒昧问一下,领奖服现在有着落么?”
老王一愣,“你还想赞助领奖服?你们是搞流行时装的吧?对运动服在行么?”
“只要国家需要,我们不在行也要在行!”
“这个”
“要不这样,我过段把样品拿来,您看看再说。”
得!
人家一瞧,这滚烫滚烫的爱国之心不好拒绝,遂点头应允。
老爹拿回来83万,加上本钱,加上服装店的利润,许家资产妥妥过百万。
有了钱,许非就想折腾,想法乌央乌央的挤到脑子里,哪个都想做。说实话,他玩传媒、娱乐在行,搞金融没底,擦边赚点还成。
服装也行,服装跟娱乐业联系紧密,收益不少。
他从亚组委大院出来,奔紫禁城,再往东走,就隔着一条护城河这地儿叫北池子。
一片全是胡同,许非停在一家门口,砰砰敲门。
“吱呀!”
露出李程儒的一张脸,“哟,许老师怎么有空?”
“溜达溜达,顺便带个好消息你这院子不错啊!”
许非进门,瞧也是个四合院,比自己的稍大,破旧一些,生活气息浓重,人丁众多的那种老宅。
“二十年前还成,现在叫破房子。”
李程儒往里面引,笑道:“我们家以前住丰台那边,正阳头条1号,约莫有十几间房吧。后来家里没什么钱,我妈就把那房子卖了,换个小点的。”
“这可不能纯看大小,得看地段,丰台能跟皇城根比么?”
“都一样,皇城根也没觉出什么。我小时候站屋顶放风筝,都能挂故宫角楼上。”
艹!
你不装逼能死???
俩人进了屋,摆设一般,不显富贵,柜子里放着几件古玩。女主人不在,可能上班了,床头有结婚照,很贤惠的样子。
他第二任妻子比较知名,魔都京剧院梅派大青衣,史依弘。
李程儒这会就是倒腾,从南边进面料,拿回京城来做他是景山服装厂出身。所以尚未大富,正在积攒。
“您说好消息,我猜肯定是赞助的事儿,有眉目了?”
“刚签的合同,开幕式的衣服拿下了。那个鞋我先要一万双,分批做,其中一千五百双给运动员,这个必须快,质量要最上等。”
“您放心,出不了岔子!”
李程儒乐的拍大腿,同时心中佩服,一万套,成本就得多少?
“今儿可得留下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行啊,我正想看看你的收藏。”
“没问题,这边这边。”
俩人进到厢房,跟许非的书房差不多,专门放古玩的。
许非先瞧见一张黄花梨桌子,上面摆着十几个小罐,奇道:“你弄这么多蛐蛐罐子干什么,你养蛐蛐?”
“我不养,我爸好这个。”
李程儒拿起一只摆弄,道:“以前我们家有一百多个罐,后来全砸了,最贵的一个我记着是两块大洋,宫里的东西。我妈就跟我爸闹啊,那会一块大洋能买一袋洋面呢!”
“哟,你收古董还是家风熏陶?”
“算是吧,反正我爸对我影响挺大。”
许非一边听讲古,一边观赏。
好东西不少,字画比较多,且是近代的,什么傅抱石、黄宾虹、李可染、黄胄都有。
他停在一幅画跟前,仔细端详哎,黄胄嘛!后世不怎么值钱,一幅丈六也就卖了一亿多。
“我头几年好收瓷器、玉器和杂器,现在市面上越来越少。你这个不错,近代画家,以后指不定就升值了,我有空也收几张。”
“我就自己喜欢,升不升值无所谓,升了我也不想卖。”
俩人在这点上有共同语言,不像马卫都,那货就是靠倒腾古玩发的。
李程儒看着一幅齐白石的作品,道:“我收这画的时候,才花了五千块钱,现在没两万拿不走。你说现在越来越少,还真是,城里城外的宝贝都快淘完了,过几年准保绝种。”
“绝不了,还有假的呢。咱们赶上好时候,以后水就深了。”
聊的非常尽兴,傍晚时分,人家媳妇儿回来了。
二话没说,咔咔摆了一桌硬菜,又开始喝。喝的更有兴头,最后李程儒放飞自我,邀请客人上房顶看故宫。
遂拿了梯子,吭哧吭哧爬上去,北风一吹,冻成俩沙雕。
从这个角度看紫禁城,感受绝逼不一样。那座东北角的角楼,孤零零的立在寒夜中,悠古苍凉,倍儿有意境。
许非不得不承认,叹道:“你这地方好啊!”
“呵呵,其实我真不觉好,不宽敞。现在不土地开放了么?我准备攒点钱,到郊区买块地,自己盖个大四合院。再弄点樱桃树,我爱吃樱桃,就不知道能不能种。不能种就包座荒山,李子、柿子、梨,反正我爱吃水果。”
“”
许老师斜眼瞧他,在哪儿长吁短叹的,不禁咧了咧嘴。
终于碰着比我还能装逼的了!
今天似乎格外充实。
许非干劲满满,告别李程儒,又跑到大菊胡同的两间杂院此时已经九点钟了。
胡同杀青后,院子一直空着。里面还保留着片场格局,萧索凄凉,墙角的青藤枯枝蔓蔓,树桩子都倒了一个。
俩院子相通,月亮门连着,加起来十六间房。就是旧,得全面翻修,开春找个工程队过来。
他坐在树桩子上合计,要么当宿舍,要么当仓库,要么干点什么营生,自己可不住。
没厕所啊,得到外面公厕。
京城市区不可能让你自己挖化粪池,得统一改造管网,然后才能装马桶。甭说现在,后世一些四合院民宿,还存在这个没厕所的问题。
“”
他忽然又想起亚运村,准备闭幕之后对外销售。
据说那个写童话大王的,一下买了十套房子,就为了装读者来信虽然不是亚运村。
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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