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陈于阶送回到徐光启的府中后,杨信骑着他的马继续和曹文诏几个在城内游玩。
曹文诏等人也闲着无事。
他们此次进京是护送刘孔胤一个亲信到京城活动的,后者这时候正四处拜门送礼呢,根本已经没兴趣管他们,而且估计这几天都是如此。他们原本就是在客栈等待着,如今有杨信这样的好人请客,那自然乐得跟着一起继续吃喝玩乐。四人就这样晃悠到快天黑,然后又一同返回咸宜坊,找了一处纯粹的酒楼,正喝得热火朝天时候,外面定更的鼓声蓦然敲响……
正划拳的杨信愕然停下。
然后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对此毫无反应的酒客们。
“这是宵禁的鼓声吧?”
他抓住路过的伙计问道。
“公子,咱们坊內又不禁!”
伙计笑着说。
“呃,那就继续吧!”
杨信说道。
宵禁是坊门关闭,外面的大街上不准随意走动,然后理论上坊內同样也开始巡逻,但实际上那就是说说,谁会真管,一大堆人就指着夜生活呢!明朝后期的商业发达,夜晚做生意的有的是,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不会真正执行什么宵禁的,只要不出坊门,坊內歌照唱舞照跳。
不过曹文诏等人回不了客栈了。
他们的客栈不在咸宜坊,出坊门是肯定不行的。
好在这种小事同样不值一提,咸宜坊內一样也有客栈,明朝北京城的坊大得惊人,远不是唐朝长安城的坊可比,咸宜坊虽然不算大的,但真算起来也不输一个普通的县城。而汪晚晴居住的明时坊则堪比东昌府城,至于外城那几个坊就更大了,整个外城二十多平方公里加起来也就才八个坊,所以这个宵禁真得跟没有差不多。在没有汽车等交通工具的时代,半夜里谁闲得蛋疼了跑到两三里外逛悠?
曹文诏几个也不在意这个。
四个人就这样又继续喝了半个时辰,基本上都喝大了这才散场,歪歪扭扭地下楼,骑着马站在夜风中的街道上。
街道上依旧繁华。
“哥几个,是去我那里凑合一晚还是给你们找个客栈?”
杨信醉醺醺地说。
“去你那里就行,咱们兄弟何必再破费!”
曹文诏大着舌头说道。
“那就走!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生死之交一碗酒,说走咱就走……”
杨信抽风一样嚎叫着。
“这歌好!说走咱就走!”
曹文诏打着酒嗝跟着嚎叫。
“那就唱起来!”
杨信嚎道。
“水里火里不回头,你有我有全都有,风风火火闯九州……”
他亢奋地嚎叫着。
然后曹文诏和后面两个士兵也跟着学了起来,而且越唱越熟练,很显然这种歌曲更符合他们风格,四个破锣嗓子鬼哭狼嚎般,在夜晚的街道上唱好汉歌,惹得路上一片侧目。不过这时候也就不到九点,因为是夏天多数都在乘凉,所以倒不至于惊扰别人清梦,至于吓哭路边的小朋友就不可避免了。
四个人高唱着好汉歌,很快就到了杨信居住的胡同口。
今天是个阴天。
在外面的街道上因为有两边还在营业的商铺,还有不少乘凉的人点燃熏蚊草熏蚊子,所以多少有些光亮,但这种胡同里就一片漆黑了。
四个人下了马。
曹文诏让后面两个士兵给他和杨信牵着马,他俩在前面走,这俩人还手挽着手呢,准确说是杨信扶着曹文诏,前者身体特殊,这时候已经快清醒。但曹文诏是真喝醉了,走路都不稳,在漆黑的胡同里深一脚浅一脚,而且还在嚎着生死之交一碗酒呢……
“杨兄弟,够义气!”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说道。
“我曹文诏认你这个兄弟,就像你这歌唱的,水里火里不回头……”
他的嚎声还未落下,旁边墙头骤然一盏灯笼挑出,几乎同时一张渔网从天而降,杨信终究是喝了酒,而且还被曹文诏抓住胳膊,就在他反应过来试图躲开的瞬间,那张渔网就把他和曹文诏一起罩住……
“快,拿住了!”
墙头骤然响起一片喊声。
紧接着几盏灯笼同时亮起,昏暗的光亮中一个个身影纷纷落下。
被渔网罩住的曹文诏,醉眼惺忪地看着这一幕,而前方最先落地的几个人已经扑了过来,昏暗中恍如一群鬼怪,他猛得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双手同时抓住面前渔网……
“开!”
他恍如咆哮的猛虎般大吼一声,双手向外一撕,粗麻线编织的渔网瞬间被他暴力撕开。
几乎同时对面一只铁尺砸落。
曹文诏右手一把抓住拿铁尺的人手腕,向怀里一拽左手斩落,那人没有丝毫停顿地扑倒在地上,下一刻一支短矛刺到,曹文诏脑袋一歪避开,手中刚夺过的铁尺甩手掷出,正中对面短矛手脑门。后者惨叫倒下的一刻,那支短矛也到了他的手中,这家伙随即走出渔网,倒持短矛照着前方的人抽过去,后者手中铁链子砸落正缠在短矛上,曹文诏手一抖,矛杆带着铁链直接杵在他咽喉。
那人仰面倒下。
杨信迅速跟着钻出了渔网,但他很聪明地靠在了墙上,愕然地看着曹文诏如同出笼的猛虎般,一支短矛带着破空声不断抽落。
他前面无人能挡。
所有那些从墙上跳下来,拿着铁链,铁尺,短矛一类武器的官差们,在这个原本历史上大明朝头号猛将面前,恍如一群被狼撵的鸭子,纷纷带着惊慌掉头逃跑,来不及跑的直接就被抽得鬼哭狼嚎。他们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伏击,估计就是想玩瓮中捉鳖,可惜没想到计划成功了,可网到的不是杂鱼,而是巨齿鲨,而且还不只一条,结果反而变成自己无处可逃。曹文诏喝多了,昏暗中他也看不太清楚这些人,正跟杨信热血着呢,突然有人袭击他们,这个战场上为了救部下兄弟而战死的猛将根本也没兴趣考虑别的。
砸就行!
这时候谁还管别的。
“放箭,贼人拒捕,格杀勿论!”
墙头上有人喊道。
杨信急忙抬起头,正好和一个人照面。
“就是他!”
王公子喊道。
杨信骤然间纵身跃起,王公子吓得急忙缩回去。
杨信在躲开一支箭的瞬间,抓住刚刚射出箭的弓箭手,在后者的惨叫中硬生生拽了下来,这时候曹文诏也看见了弓箭手,他却没有躲闪,而是再次咆哮一声恍如野牛般撞向前方墙壁。杨信立刻醒悟,带着亢奋全速向前,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墙根,肩膀同时撞在土坯的墙上,这是两头猛兽啊,两个真正的绝世猛将,其中还有一个是开挂的。
伴随一声沉闷的撞击,那土坯墙轰然倒下。
墙头立刻一片尖叫。
“痛快!”
曹文诏长出一口气。
“尔等,尔等贼子,竟敢拒捕杀害官差,难道,难道不怕抄家吗?”
土坯墙倒下的尘埃中,王公子打着灯笼哆哆嗦嗦地站在豁口内,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旁边一个文官同样在哆嗦着。
在他们面前的尘埃中,那些被土坯墙砸在下面的弓箭手,一个个哀嚎着从碎土坯中挣扎出来,虽然杀害不至于,但也全都带着伤。
曹文诏脸色一变,急忙伸手从地上抓起一个昏迷的……
“五城兵马司的弓兵!”
他惊愕地说道。
“应该是来抓我的,我在天津给兄弟报仇杀了一个泼皮。”
杨信很坦诚地说。
曹文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哪里的兵,五城兵马司捉拿的只是通缉犯杨信,此人在天津误伤人命潜逃至此,念在你无知,并非其同伙,只是为其蒙骗,只要能拿下这贼人就算你将功折罪!”
那文官精神陡然一振,立刻颇有中气地喊道。
杨信很坦然地把双手向前一伸……
他在赌,他赌这个战场上不肯抛弃部下,结果孤身冲阵营救以致被困负伤后自杀的人,是不会卖友求荣的。
曹文诏看着他。
整个胡同里一片寂静。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想跟着他一起上法场!”
那文官喝道。
曹文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很显然他正在艰难抉择中,在义气与未来中挣扎难以决断,而杨信依旧伸着双手坦然地看着他,突然间他仰天长啸一声,猛然将目光转向那文官,紧接着甩手将那个昏迷的官差掷过去……
“跟我走,先出了城再说!”
在那文官的惊叫声中他对着杨信吼道。
几乎同时外面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火把的亮光出现在后面的巷口,那两个牵马的士兵立刻清醒过来,吓得赶紧躲开。杨信和曹文诏同时望着巷口,然后就看见十几名打着火把的骑兵汹涌而入,一个个头戴帽盔身穿黄色圆领罩甲。为首一个身穿红色刺绣贴里,头戴八瓣帽盔的男子带住马,在火把摇曳的亮光中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从肩头探下的似龙非龙的猛兽张牙舞爪……
“锦衣卫奉旨办差,哪个是杨信?”
他冷冷地说道
(感谢书友那壶,自由的牧野鹰扬,轩辕贵胄祖述尧舜,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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