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阳与祖师站在道缘的山峰处,抬起头看向远方,二人默然不语,只是等候道缘苏醒。
杨三阳没有问道缘的过往,因为他知道,问了祖师也不会说。
祖师对他与道缘之间的关系,都是心中打定主意想要斩断的,并不希望二人之间有太多的牵扯。
“你什么时候渡劫?”终于,祖师开口,问了一句。
杨三阳抬起头看向苍穹,眼中一道金线流转:“杀劫过后,若是渡劫,劫数会比往日里强盛的多,还需等一段时日,此事不急。”
祖师闻言也不再多说,有先天至宝寄托法相,他若是度不过天劫,那大荒世界所有修士都该死在雷劫下。
杨三阳其实心中没底,他虽然因为炼制诛仙四剑,肃清了一部分杀劫之力,获得了一些功德。但终究是自己心中有鬼,生怕被老天爷趁机清算,打算缓一缓,天地间劫数消散一些再渡劫来得好。
祖师也不多说,时间在悄然中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这一日,睡梦中的道缘忽然自啜涕中醒来,哭声戛然而止,然后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远方云海,神情中满是恍惚。
十万年如一梦!
“多谢师傅!多谢师弟!”
道缘站起身恭敬的一礼,人还是那个人,但却已经与当初不同了。
少了当初的俏皮、活泼,多了凝重的煞气、哀伤,周身若有若无的悲切气机流转不休。
任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觉得眼前这女子心中一定藏着令人潸然泪下的故事。
“唉,你能醒悟就好!你如今真正醒来,天仙大道就在眼前”祖师笑着道。
“弟子功德尚未积攒足够,正要下山积累功德,早日证就天仙大道”道缘闻言又拜了拜。
祖师闻言点点头,算是赞同了道缘的话:“且去休!如今神魔大劫完毕,不知多少死伤,正是积累善功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祖师话语顿了顿:“只是你与道义缘分已尽,万万不可强求。你此行不得去麒麟族,否则便会惹来滔天大祸。只怕你十万年苦修化作流水,到时候悔之晚矣。”
道缘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再次行了一礼:“如此,弟子知晓了!”
“去吧”祖师点点头。
道缘站起身子,然后看向了杨三阳,对着杨三阳笑了笑,刹那间笑面如花,春暖花开。
“多谢师弟!”道缘鞠躬对着杨三阳一礼,迟迟不肯起身。
“师姐与我有入道之缘,师弟的这般做法,算不得什么!顺手而为之罢了!”杨三阳连忙上前将道缘扶起来,瞧着那张忧心忡忡的眸子,似乎隐藏着千万情绪,欲语还休。
“师弟莫要担心!”道缘拍了拍杨三阳脑袋,双目内露出一抹感慨:“师弟记住了,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渡三灾全靠你,是我欠你太多。”
杨三阳摇了摇头:“你我之间,谈不上谁欠谁的!凭咱们之间的因果纠缠,岂是一个‘欠’字能说得清的?”
道缘抿嘴一笑,没有多说,然后对着二人再次一礼,转身向山下走去。
瞧着道缘远去的背影,杨三阳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祖师不该叫师姐下山。师姐这一下山,怕是会惹出滔天风波,我灵台方寸山也会再次牵扯劫数之中。说不得这大好灵山圣境,便要易主,拱手让人。”
“天数如此!麒麟族势大!”祖师苦笑:“纵使是没有道缘,他们也会找到别的借口。”
天数?
什么是天数?
注定要发生的,根本就无法更改。
就像是杨三阳无法阻拦道缘下山,无法阻拦道缘去麒麟族,为自己十万年的感情讨一个说法。
道缘此去,只会将因果牵扯过来,然后给了对方吞并灵台方寸山的借口。
祖师知道,但是他却没有阻止!
祖师也阻止不了道缘下山!
一个人若是想要下山,总归是有办法的。
“她才刚刚从过去走出来,我若是真的强行将其留在山中,只怕会加重了其心病!”祖师无奈的叹息一声:“到时候整个人就毁了!如今其主动下山应劫,未必没有回旋的希望余地。”
听闻此言,杨三阳摇了摇头,什么是劫数?
什么是定数?
若能化解,那就不是定数!
因果交错之下,命中注定!
杨三阳终究是忍不住心中好奇:“祖师,师姐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祖师默然不语,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祖师能看出是麒麟族背后出手算计,欲要借道缘的气数,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
气数被夺,这是道缘与麒麟族的因果,祖师也无法插手阻拦!
“只希望道义顾念十万年情谊……”
不阻止道缘下山,杨三阳心中未尝没有私心。
唯有道缘与道义彻底了断,他才会有那么一丝丝机会!他虽然修炼了《太上章》,但终究只是淡化情丝,化去执念,而不是真正将自己修炼成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以前若是没有机会,那也就罢了,自然而然的放下。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而然就拾起,顺应天性,方才是太上大道。
有为、无为之间,方才是其中真正奥义。
他若是真的只是为了斩断情缘而去斩断情缘,那便是下乘!
顺心而为,顺逆之间皆从心!
顺也好,逆也罢,我接受!但是我不会执着!
这就是太上忘情的真正奥义!
能成固然好,不成也没有关系。不怨、不怒、不恼、不恨!
道缘走了,杨三阳还要修炼、还要生活,以及想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劫数。
道缘既然出山,灵台方寸山的劫数便无法避免,还需早早应付,寻找破劫的办法。
“先度过风灾再说!”
杨三阳向着自家山峰中走去,他忽然想起了定风珠,眼睛里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麒麟族,真的很不错,日日夜夜为我加持,可真的是大好人啊。”
杨三阳对麒麟王感官不错,一尊大罗真神日夜为自己祈祷提供信仰之力,这是何等运道?
“魔祖是好人!麒麟王也是好人!”杨三阳回到山中,然后来到了后山酒窖,忽然间目光一滞:“酒呢?”
这酒窖乃是其精心设计,加持了各种禁法,就是想要利用大地之力孕养酒窖中的宝物,可是现在酒窖中的酒水竟然少了一半?
遭贼了!
杨三阳恨得咬牙切齿:“不可能啊,我种下了禁法之力,就算是童儿与祖师也不可能感应到我的酒窖所在。”
杨三阳霎时间整张面孔都不好了,面色阴沉的走出酒窖,来到了前堂,白泽正在与伏羲下棋。
似乎感受到了杨三阳周身压抑的气氛,白泽好奇的抬起头:“怎么了?那道缘又没搭理你?”
要不然怎么说白泽欠抽呢!
这么说话能聊天吗?
这天没法聊!
“山里遭贼了!”杨三阳恨得咬牙切齿。
“遭贼了?”白泽一愣,与伏羲你看我我我看你,然后伏羲诧异道:“师兄莫非丢了什么宝物?”
“我在后山秘藏的酒窖被人给偷了!”杨三阳恨得牙根痒痒:“按理说不可能啊!不可能有人发现我的禁制!你们在山中,有没有发现什么诡异之处?碰到什么诡异的人?”
白泽闻言摇了摇头,伏羲也是大眼瞪小眼,看着二人一副懵逼的样子,杨三阳心中有些气恼:“冥河呢?”
“这小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鬼鬼祟祟做什么,似乎在后山鼓捣什东西!”伏羲不紧不慢道。
杨三阳心中有些担忧,那两把宝剑应杀劫而出,凶险异常,炼化起来也是千难万难,冥河不是宝剑的主人,稍有不慎便会惹出大麻烦,到时候一旦伤了精气神,伤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心中念动,杨三阳迈步向着后山走去,然后尚未靠近,便嗅到了虚空中淡淡的酒香。
闻着口鼻间的那股酒香,杨三阳鼻子动了动,然后快步向着那酒香奔去,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哭声。
后山有哭声?
杨三阳脚步减缓,遮蔽行迹,慢慢走出,然后动作不由得顿住,瞧着那人影,不由得愣了愣神。
一袭耀眼的大红袍,本来一丝不苟的装束上,沾染了粘稠的酒膏。
此时冥河怀抱双剑,口中吞着酒膏,不断的啜涕。
时而抚摸宝剑痛哭,而是有仰天长笑,说不出的怪异。
“醉了!”杨三阳看着眼前的冥河,不由得叹息一声。
怪不得自己藏得那么隐秘的酒水居然被人偷了,如果是冥河的话,对方能做到这一点,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以前看到冥河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小萝卜头。那一身杀机惊天动地,骨子里刻着生人勿进的漠视。
那股杀机,纵使是伏羲与女娲也不想与他多呆!
那股近乎于凝聚为实质的杀机,就算是魔祖身上,他也不曾看到过。
这是一个有故事,有着不堪回首的故事的少年!
“莫名的,总觉得他有些可怜!”杨三阳摸了下下巴,此时的冥河确实是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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