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儿:“!!!”
中文:“!!!”
中文感觉和当初忽然听殿下说文大人要生了时候的震惊也差不离了。
他瞬间产生巨大的疑惑——殿下是被刺了一刀,不是被换了个脑子吧?
他怎么能主动要求身边睡个小崽子?
半晌中文茫然转头,和随便儿眼神对,两人的眼神都宛如被雷劈。
随便儿猛地抱紧了中文的脖子,惊恐的眼神看得中文一阵心疼,正想劝说殿下打消这个奇葩的想法——这万一小崽子睡得不对称,被一脚踹下床怎么办。
但不知为何,在随便儿抱紧他脖子那一霎,中文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有杀气!
敏锐的中文大管家立即抱紧随便儿,警惕地四面张望,这下他感觉到杀气越发浓烈了。
随即他听见殿下语气更淡地道:“嗯?”
中文头皮一阵发炸,一般殿下用语气词了,就代表他心情不会太妙,他不敢再拖延,只得抱着随便儿往床边蹭,一边絮絮嘱咐他:“你且睡安稳一点,不能乱翻,不能侧睡,不能碰到他,不能睡皱床褥……”
中文说着自己都觉得要哭了,再一看随便儿泪汪汪的大眼睛,想想他刚才遭受的非人待遇,再感觉到他紧紧勾住自己腰的小肥腿,顿时撕心裂肺,觉得死能不能把这个可怜的小可爱儿从自己身放开——
下一秒随便儿被从他身撕了下来,燕绥一只手拎着,往床里一墩。
随便儿刚才的哭包样儿立即不见了,软绵绵滚到床里,翘起小屁股,托着下巴,眨着长睫毛,发出咩咩的绵软奶音:“叔叔,我睡觉很乖的哟……”
中文:“……”
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中文捂着胸口退出去了,德语也在殿下目光示意下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挥袖扇风,心想刚才那小子用的药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屋子里只剩一大一小。
随便儿趴在被窝,风情万种而目光警惕。
这僵尸叔叔,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老妈给说过很多床头故事,其中就有一种喜欢诱骗漂亮小男孩的怪蜀黍。
随便儿摸摸小屁股,再看看再次直挺挺躺下的燕绥,保持着风情万种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往床里缩。
燕绥侧头,在枕,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孩子。
夜市第一眼他其实没仔细看,只觉得是个好看孩子,一双眸子尤其晶透特别,此刻终于认真瞧了,终于于那婴儿肥的轮廓里,细细描摹出一些令人惊心的熟悉细节来。
他的目光在那双小小的微厚的粉色唇瓣落了落,眼神柔和了一点,看他浑身看似放松,后背却绷得紧紧,宛如一只假装慵懒实则随时等待搏杀的小豹子,不由唇角一弯。
毕竟还是太小啊。
不过……已经很惊喜了。
他伸手。
随便儿立即向后一弹,撞在墙壁咚地一声。
温暖而柔软的被褥当头罩下,他被罩了个蒙头蒙脑。
燕绥的声音传来:“我对你没兴趣,睡觉。”
随便儿:“……”
瞧您这话说的。
不是!
你凭什么对我没兴趣!我长得不可爱不好看吗!
不是!
你为什么要对我有兴趣!
不是!
这不是兴趣不兴趣的问题!你好端端这么说很暧昧知道吗暧昧!
……
混乱了好一会儿的随便儿,把被子抓了下来,赌气地躺了下来,也不管老实叔叔的嘱咐,躺在被子,枕头歪着,屁股左扭右扭,眼看燕绥似乎并没有发飙的意思,也没有管他的意思,顿时胆儿肥了许多,如同以前很多次和娘睡觉一样,悄悄伸出肥肥的小脚丫,往燕绥大腿一搭。
下一秒他哎哟一声,脚丫子被燕绥的手指弹飞了。
随便儿揉着脚,摸到了僵尸的底线,也就不再试探了,刚躺好,忽然听见僵尸问:“你在家和你娘睡觉,也是这德行?”
随便儿嘿嘿一笑,双手枕头,得意洋洋地道:“在家啊,我侍寝的时候……”
燕绥:“……嗯?”
随便儿:“……娘翻我绿头牌的时候最多……”
燕绥:“……嗯???”
浑然未曾感应到杀气和危机的随便儿,还在吹嘘他的盛宠,“……和我娘睡才不像和你睡这么难受呢,我娘随便我横着睡竖着睡,一夜醒很多次给我盖被子,我就算把脚搁她脸,她也只会怕我脚凉了……哎呀你干嘛。”
他再次被拎了起来,搁到床尾,随即枕头飞了来。
燕绥:“你睡我脚头。”
随便儿:“不要,你会踹到我。”
燕绥:“正好,也该轮到你替我焐脚。”
随便儿:……这个逻辑我理不清。
“不要,你脚臭。”
“闻啊闻啊就习惯了。”
随便儿很快屈服于强权之下。
这活计对他不难,屈啊屈啊的就习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毕竟年纪小,卖艺一天也很累,他很快就睡着了,脚臭自然是没有的,相反,僵尸叔叔身是一种淡淡凉凉的香气,隐约夹杂几分药香,说起来是一种冷香,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种,他却觉得安适,很快便睡得打起了小呼。
月光穿窗入户,温柔覆一层雪色被褥,燕绥坐起身,看着那娃娃蜷缩着身子裹着被子靠着墙睡得香甜,小腮帮鼓鼓的,喷薄着朝霞一般的嫩粉色。
忽然想起他说他娘一夜醒很多次给他盖被子。
岂有此理!
燕绥手指一拉,把这小子的被子给全部拖走。
随便儿十分随便,没了被子,抄起枕头,抱进怀里,继续睡。
燕绥看看那个硬邦邦的瓷枕,躺下了,过了一会,又起来,将瓷枕扯走,被子往随便儿面前一递。
随便儿果然顺手就裹身去了。
他凝视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似乎没什么安全感,睡觉喜欢贴墙。
他沉默了一会,将自己从来都横平竖直的被褥扯了扯,垫在冰冷的墙。
然后他也躺下睡了。
月光无声走过一格格窗棂,不欲惊动这看似普通却实则极不普通的一夜。
担心了一夜的中文一大早端着洗脸水进来的时候,看见床榻的第一眼,险些把洗脸水给打翻了。
床榻一片凌乱,燕绥睡梦中都皱着眉,随便儿抱着燕绥的腿,睡得口水湿了燕绥一大片雪白的裤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抱着鸡腿,时不时还满意地咂咂嘴。
中文:“……”
感觉即将有暴力流血**发生!
站在他身后的德语一脸崩溃,他的关注点更多地在殿下身——床乱成这样,腿还被抱着,殿下!居然!没!醒!
日语探头探脑,愕然道:“那小子流口水哎!”
其余几人齐齐翻个白眼。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口水问题吗?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拔腿就走以逃生,还是履行忠诚护卫职责冒死叫醒殿下?!
还没想好,燕绥睁开了眼睛。
得,走不掉了,几人绷紧了背脊。
燕绥睁开眼,难得的眼神略有些朦胧,自从出了天京,已经好些天没有过像样的睡眠了,昨晚竟然睡着了。
周身懒洋洋的舒泰感,如此久违,他恍惚间想起当年,文臻第一次睡在他身边时,也是这般的感受。
一霎间心潮微微一涌,随即感觉到,裤子湿了。
燕绥脸一黑。
自己尿床是不可能的。
那小子尿床了!
再一看,比尿床还不可忍!
口水!扒着!还在流!
万事散淡不及心的殿下,盯着那片不断扩散的口水版图,也盯着那犹自呼呼大睡拼命展示着喷香苹果脸颊的娃娃,如果目光能把人烧个洞,现在随便儿大概已经是一把宇宙间的飞灰了。
中文一脚前一脚后,已经做好了虎腿之下救娃娃的准备。
却见燕绥手指一挥。
中文弹出。
嚓地一声,燕绥的半截裤子脱离裤管,他抽出腿,随便儿的大脑袋砰一下落在床,他终于醒了,睡眼迷蒙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线晶亮的涎水。
中文的膝盖也猛一下撞在床角。
随便儿低头一瞧,十分不好意思地摸头,嘿嘿笑:“叔叔,对不住啦,我睡觉就爱流口水……”
燕绥:“薄荷糖好吃吗?”
随便儿:“……”
特么的流不出口水,嘴里就含了一小块没有特殊味道的薄荷糖,怎么也能被发现!
燕绥冷笑。
睡了我的人,抢了我的位,还吃了我的糖。
迟早叫你都给我吐出来。
中文泪牛满面,默默退下。
老实叔叔此刻终于明白了,在智商的鄙视链,自己是最低端的一环。
回去疗伤罢!
一向负责殿下贴身事务的中文大总管去疗伤了,殿下却嫌弃其余几人笨手笨脚,指名要求新晋小厮随便儿伺候。
随便儿既以随便命名,自然随便得很,看去十分荣幸地应了,表示漂亮叔叔都陪睡了,自己自然要有所报答,自己很利索地穿了衣裳,又捧了燕绥的衣裳来帮他穿,然后把衣纽系错,腰带弄反,错误不一而足。
燕绥不耐烦:“在家没学过?”
随便儿立即道歉:“对不起!学了,但是学的是穿女装,我平常都帮我娘穿的!我还会穿官……”
他立即住嘴,可不能说漏嘴。
燕绥就当没听见,他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几句。
帮他娘穿衣裳?
嗯?
立即拂开随便儿的手,“去,给我端早餐。”
衣裳也不穿了,反正他要养伤,半躺在榻看书,中文端了药膏来,“主子,该换药了。”
燕绥:“等随便儿来。”
中文:“……”
拜托。那不是您新买的小厮。
就算您看了要用小厮,三岁这年纪您也忍心?
智商鄙视链最低端中文依旧抵抗不了天生的圣母心,提醒殿下,“主子,随便儿还要给您端早餐。”
燕绥:“还要负责喂,喂完还要负责换药,换完药还要推我去逛逛,逛完了还要做什么我再想。”
中文:“……主子,区区正当壮年,未曾退休。”
日语:“主子,您要为一个三岁的小妖精一起抛弃我们了吗?”
燕绥:“滚。”
随便儿端着早餐进来了,失宠的四大护卫泪飞顿作倾盆雨地出去了。
随便儿并无任何作妖的心,这娃娃向来有一颗审时度势的心,自从经过昨晚,便知道谁是老大,蹲在燕绥榻下,端着一碗燕窝莲子粥,专心地一口一口地喂他的僵尸叔叔。
这店家熬的粥,燕绥平常是不吃的,今日一边看着书,一边却都吃了。
中文偶然路过,透过开着的门,正看见那娃娃坐在榻边,捧着碗,仰着脸,喂得认真,时不时还吹一吹,每一勺喂过去的时候,嘴角都会不自觉地绽放一丝甜蜜的笑意,看着燕绥的眼眸晶透如琉璃如流光飞水,光芒纯澈闪耀。
而燕绥微微俯下脸,就着勺慢慢喝粥的姿态,宁谧静好,虽然没有笑意,细看来眼神却柔和隽永。
这一幕说不出的美好,直叫中文看呆了去。
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那里头随便儿收了碗,还不忘替燕绥擦了嘴,中文才恍然醒觉,只觉得脸微绷,摸一摸脸,竟然隐约有泪痕。
他又发一阵呆,摇摇头,悄然走开。
走开时看见随便儿出来,手中的碗,竟然全空了。
中文忍不住又唏嘘,顿时没良心地决定,以后喂饭这事儿,就归随便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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