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院牆上驀地有人出面制止。
還沒等我意識過來，但見病鵝呆滯的眸里，黑光一閃而過，接著他臉上出現若隱若現的五官。那分明是……人的眉眼和口鼻……
我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隨著黑福蝶翅膀輕輕地扇動，那人臉開始甦醒，有了神情。身子癱地，而他卻面容恐懼，像是與身子分離開來。繼而是大笑、狂喜、悲痛、哭泣、最後一如外面中了妖怨之人轉為麻木……
舒爾，一朵虛無縹緲的靈魂自病鵝體內飄出，帶著麻木的人臉升了空，最後消失天際。而黑福蝶事不關己，一如來時的低調，扇扇晶瑩的翅膀，如升騰的水霧，悄然離去。
眾人皆醉夢大醒一般，回過神來，那處只留得一直瘦骨嶙峋的尸體，眼眶內空無一物，蕩然無存……
悟涅輕松躍下矮牆，語氣深長，“又有一人被奪了心智，淪為行尸走肉一具。”
“為何妖怨要人們囚于這妖境，痛苦而死。難道只是因為他們冷血無情嗎……”，我蹲坐角落，提不起任何感情。
悟涅並沒有回復我，而是盯著遠處烏雲離去的方向，眼神復雜，難以捉摸。
胖胖不知我們何意，也無所謂弄清楚。心眼大的他，瞥了一眼病鵝的尸體，嫌棄地挪開了些距離。
久別重逢，他見到瘦瘦便是一頓歡呼雀躍，“瘦瘦，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
“美麗的鵝會因為她的高貴而毫發無傷。”。瘦瘦高傲抬起被扯住的翅膀，示意他放手。胖胖雖立即撒手，卻沒散了滿身的喜悅，“不愧是我的瘦瘦，連這種時候都清新脫俗，說是仙鵝也不為過啊~”
待結束完他們滿是雞皮疙瘩的敘舊，我才尋了個機會從胖胖嘴里得知，原來那夜悟涅追了去，本以為是義氣使然，沒想到才追了沒多久，他生生轉了個方向，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越說越氣，說得胖胖氣得滿臉通紅，腦袋都大了。可眼神接觸到悟涅，又像老鼠見到貓，縮脖，躲了回來。“不過，幸好那變態也沒對我怎樣，中途丟了我便跑了。幸得悟涅兄弟還是把我帶到了瘦瘦身邊。”
瘦瘦一眼萬物皆是辣雞的眼神，掃過悟涅，忽地眸光微微閃爍，直到……火光常駐她瞳孔。“偶~這是哪位？多麼帥氣迷人的大鵝哥哥啊，你姓甚名甚，家住哪里，可曾婚配？”
悟涅一直心不在焉，這會突得被追問，怔愣了一瞬，對著胖胖不可置信道︰“這就是你亂……的對象？”。我忍俊不禁，可念在身旁死者為大，我拔了片羽毛，遮住病鵝空曠的眼眶，表示哀年。
畢竟也曾是死過的人，我自然希望死後尸體能被體面對待。
後來，悟涅和胖胖便在此處定居了下來……其實主要是瘦瘦“身驕肉貴，身子羸弱”，翻不了牆，也因為她對悟涅一見鐘情，全然不理會哭得死去活來的胖胖，對悟涅撒手不放。
很快，病鵝的尸體被馬老板發現。如同見了瘟神，他立即命人把尸體丟到門外的餿水桶里，丟得遠遠的。對于唾手可得的兩頭新鵝，他自然是加高了圍欄，歡天喜地地接受了。
也是那日，神廟神乎其神的謠言四起，整個鎮人心惶惶。
直到某日清晨，听說馬老板身後帶來了一個滿面油光的胖子，在圈外不停對我們打量著。
彼時連雞都還沒啼叫，我賴床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行，可察覺到身子在移動，我方揉揉惺忪睡眼，發現我睡覺的地方被人挪到了……平日被瘦瘦霸佔的正中位置……
起床，胖胖巨大的身軀抱著“弱小”的悟涅，和瘦瘦面目恐懼得貼著牆，將我看著。
我摸不清頭腦，只看見今日圈內盛水的瓷碗今日換了個嶄新且大口的。我拿起碗，喝了兩口水，簌簌口，可一股嗆人的酒味差點把我燻暈過去。我問她倆今日怎得那麼好待遇，居然有酒喝？
胖胖眼神閃爍，可假裝輕松，最後索性盯著天空，吹著口哨︰“不造啊，我什麼都不造！”
瘦瘦難得地搭了調，哆哆嗦嗦，“你……你問那麼多……干……干嘛？喝……喝了就是了……”
我自是察覺出端倪，端了碗遞到他們面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家都是難兄難弟，理應分了去。”，說著我已經將碗口逼進瘦瘦喙邊，瘦瘦此時面目猙獰，已然沒了平日的傲氣。
腿腳一軟，跪了下來，淚眼汪汪，像是我欺負她似的。
彼時，那混蛋悟涅也算醒來了，他見我手里的碗，舔了舔喙，輕喚了句“水……”，然後兀自接過一飲而盡。瓷碗應聲落地打滾，悟涅也應聲暈翻了去……
你還能再缺心眼點嗎，糊涂成這副模樣，被人拔毛煮了都不知道！
一旁梨花落雨的瘦瘦霎時一聲慘叫，“啊！你個丑女人——”，然後將我重重一推，一擊死亡拳頭，直直往悟涅柔軟的肚子擊去！
一擊不行，再來一擊！
胖胖趁亂還不住偷笑，加了幾腳。
就這樣……半個時辰之後，悟涅鼻青臉腫地醒來，一臉茫然……“發生什麼事了？”
哈哈哈哈哈，我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余光倒是見他白了我一眼。
原本還被瘦瘦護在懷里的悟涅，下一刻立即被瘦瘦大嗓門嚇得耳膜幾欲震碎，“啊！好丑啊！我怕怕——”，然後“啪”的一聲，他被丟在地上，面朝下……
我自然是笑得腰都直不起，雖然後來悟涅解釋那是他故意而為，為的是擺脫顏值控的瘦瘦，可我死活不信，並且拿著這個梗將他笑話了很久很久……
這時，大門咿呀打開了。馬老板背著手，陰郁著臉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胖子搬搬抬抬，準備起東西來了。
看馬老板神色，我便知道今日終是要來的。他掏了掏耳朵，指甲一剔，彈出污垢，掃了一眼圈子。眉頭一擰，直覺不對，“怎麼少了一頭撒？”
也是好一會兒，我才看清瘦瘦身後的，兩腿之間，多了一雙瑟瑟發抖的小細腿……
是胖胖沒錯了……
“這頭怎麼腫成這樣撒？”，清點全數量，他又瞧著悟涅，困惑不已。自此我才直覺悟涅果然狡猾，接著這個契機，居然來了個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那頭鵝怎麼呆了撒？”，我努力做出鎮定自若的樣子，卻被他伸腳一踹，身子晃了晃，不倒翁般回了原位。
身後胖子圍上圍裙，拎著刀走了過來，憨厚笑道︰“老板，今天要哪頭？”，見馬老板猶豫了半晌，他豪氣揮刀而起，建議道︰“要不全殺了吧，吼吼吼吼。”
“殺你個大頭鬼撒！”，馬老板踹了他一腳，最後伸出死亡之指，往圈里頭點了點，“就它了！記得毛拔干淨點，再像上次那只一樣，我就換人了！”
胖子嘟嘴委屈道︰“別啦，舅舅，你這樣我就告訴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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