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自然不知道周小军是谁,可是对于周小军的干爹,他却非常熟悉。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然是对方的人。更加想不到,那么刚毅的大老爷们,实际上也不过是披着羊皮的贪婪无厌的豺狼。
一张小小的内存卡,揭露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然而,他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若想要真正地将毒瘤连根拔起,他们需要做的,还有太多太多。
“阿宗,对于这些人,你会怎么做?”
阿宗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他对阿宗的期望很大,总觉得在阿宗身上,有着他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时的影子。
在大人物面前,杨宗一般都是有话说话:“按兵不动。虽然我们掌握了证据,可是,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人,对于他们背后牵涉的更层深层的人和物都没有最直接的指证。如果将这些人定罪,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会惊动他们背后的人,令他们藏起狐狸尾巴。如此一来,对我们的捕蛇行动非常不利。丢西瓜捡芝麻,不值。”
他的分析,大人物和杨贞也是赞同的。大人物非常满意:“不错,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宁可让蛇在外面多转两圈,也不要让蛇发现捕蛇者。”
这张内存卡,已经向他们展示了网里的虾兵蟹将。然而,真正的大鱼,并没有出现在这里面。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一无所获。至少,通过这些虾兵外蟹将,他们可以顺藤摸反应,将网逐渐收紧。慢点,不管是大鱼还是眼镜蛇,它们早晚有落网的一天。
大人物将内存卡交给杨宗:“阿宗,你全权跟进这事,有发现后,随时向我汇报。”
对于大人物的安排,杨贞有点担心:“他还嫩着呢,让他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有点冒险。”
“怎么,担心你儿子太累,心疼他啊?”大人物故意打趣,他知道杨贞的顾虑,“阿宗,你以后天天的,这个部里转转,那个营里看看,混个熟脸,开个小会,说几句话,摸摸情况,探试水的深浅。不过,你的大本营,还是在陆战方面。”
安排正合杨宗的心意,他坐在桌子上,抬起右手,敬个礼,一本正经地说:“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正事说完之后,大人物这才歇了口气。然而,想到早上他收到的消息,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杨家人:“你家的囡囡,还是派人跟着她。”
听到大人物突然提穆亦漾的事情,杨贞和杨宗心里一紧,同时追问:“怎么了?”
莫非,这些毒蛇将目光盯到囡囡身上?
两父子紧张的神情,令大人物小小的吃惊,他赶紧摇摇手,让他们放轻松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原来,他收到信息,有人调查杨贞身边的小丫头的信息。正是因为这样,大人物惊讶地发现,原来小丫头悄无声息地离了婚。他不用想都知道,若不是杨贞插手,小丫头的婚姻状态信息栏,肯定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单身。
他不明白,小丫头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为何人家突然对小丫头的信息感兴趣。然而,他知道是谁查的信息之后,马上反应过来。
呵呵,看来有人的胃口太大,想将小丫头拉到他们的阵营里。背后的原因,就是林将军的影响力。要知道,当年与林将军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林将军手下的兵,现在,还有一大部分人健在。这些人的话,份量沉甸甸的。
至于尤老这边的影响,虽然小丫头的态度很明确甚至有点抵触的情绪。可是,正是由于她的低调、爱憎鲜明、固执,反而引起那些长辈以及老一辈人的欣赏。
一个单身的年轻貌美的妙龄女孩,以及她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对于目的明确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张明晃晃的王牌。
若他没记错,对方之中,可是有很多适龄及不适龄的钻石王老五。或许接下来,他们应该对小丫头使美男计。
听完大人物的叙述之后,杨宗哧之以鼻:“真是荒谬。前儿早上在机场遇到他,后脚他就去查小妹的信息。看来,他看到只有小妹孤单只影的,起疑心了不是。”
儿子说的有道理,要不然,那天他怎么会到家里吃饭?应该是在白天查到信息,晚上特意过来探个虚实。
杨贞抚额叹息:“看来人家闲的没事做,改行做娱乐圈的狗仔。”
“反正啊,你家的囡囡,现在是块抢手的香饽饽。”
“我小妹是香饽饽,不过,您放心,他们连小妹的人影都瞧不到。”
杨宗冷笑着,既然有人闲的很,不如,找点事让他们作;再不济,狗咬狗也行,这样才有热闹可看,不是吗?
突然,他脑洞大开,也不管大人物还在现场,他脱口而出:“老爹,您说,大卫突然喜欢那个什么发霉雅,是不是也是那伙人设计的?”
低声喝斥儿子的杨贞头有点大:“想多了你,那是大卫自己作孽,不是他们的人为。”
杨宗发出阵阵的哀叹声,表达自己的惋惜之情:“看来啊,一见钟情都没有好下场。感情来的快,要是去的更快。看看你和我妈,再看小妹和大卫。你和我妈至少还有了个我,小妹的婚姻还差21天才满一周年。”
熊儿子,小时候真该多揍你两顿。当着别人的面,你竟然揭你老子当年的伤疤?气得杨贞一巴掌拍在杨宗的后脑勺上:“皮痒了你,什么话都当屁放。回家我让囡囡揍你两拳。”
提到穆亦漾的拳头,杨宗就发悚,他硬着脖子死撑:“索性您老亲自对我动手,找帮手不算你本事。我姥爷现在住我们家里呢,您真敢当着他的面揍他外孙?动手前,您还是三思为好。”
回应他的,是杨贞更加用力的劈头劈脸的大巴掌伺候,他赶紧抱头鼠串,对着大人物说了声:“我办事去了。”
望着他快速逃离的背景,杨贞心里那个气啊,把他快气出心脏病来。
大人物好心地给他倒杯热茶,放在他面前:“歇歇气,别被孩子气出病来。”
当父亲的总能轻易被儿子气到,他在家里的时候,不也被旦旦气到肝疼。
摸着自己的老心脏,杨贞觉得古人的话都是最有道理的:“我前世欠那小子太多,今生他讨债来了。”
“没事没事,我们的前半生嘛,是向儿女还债;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就是我们向儿女讨债的时候了。”
大人物安慰着杨贞,同时将话题转到其它:“李太爷又从香山回来,明天是他老人家的百岁宴。我听阿水说,老人家让你带着囡囡出席。”
囡囡不喜欢的是尤老,她对李太爷的态度很尊敬,那天在山上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对事不对人,拎得清。
看到杨贞犹豫不决,似乎拿不定主意,大人物有点惊讶,于是他赶紧补充两句:“你放心,在老太爷的百岁宴上,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囡囡相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贞将穆亦漾发烧的事情简单的一句带过,说出他的顾虑:“老人家的抵抗力不好,若是被孩子感染,如果是好?可是,如果囡囡不去,我又担心老太爷心里不舒服。”
出席还是缺席老太爷的寿宴,这是个问题。大人物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杨家,杨护士将穆亦漾要的中药煎好之给她服下。她当时拿着药方子找医生,医生学的是西医,对中医不了解。他帮忙给中医专家看过,专家说药方没问题,这才安排煎的药。
喝下药之后,穆亦漾没有马上入睡,而是直接在床上打坐,一个小时之后,全身排出的虚汗将她的衣服湿透,她冲了个热水澡,才到床上休息。
晚上的时候,她好歹能起身吃饭。杨老爷子特意让人将饭菜送到她房里的外室,他、邓老爷子还有杨宗在房间陪她一起吃饭。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肘子,杨宗见状,赶紧用筷子按住那块肘子:“小妹,生病的人要戒口。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尽量吃清淡点。”
穆亦漾的体温降了一点,可是还是有点偏高。由于发烧,她说话时带有浓重的鼻音:“生病时抵抗力会下降,再不补充营养,身体如何撑得下去?”
第一次听到穆亦漾带有哭腔的声音,杨宗顿时觉得小丫头挺可怜的。再说,她虽然生病,没什么力气。可是,夹肘子的力气还有,起码,他想将那块肘子夹走,却被穆亦漾按得死死的,夹不动。
没办法只有妥协的杨宗收回筷子,悻悻地说:“好吧,只能吃一点点肉,可不能多吃。”
为何他生病的时候只能喝盐粥,小丫头却可以大鱼大肉?不公平。
邓老爷子一整天没见到杨家两兄弟:“阿宗,你大爷和爹今天要加班?”
今天周末,可是人不着家,应该是去办公。
大口大口地嚼肉的杨宗含糊不清地点头:“是的。”
他冲穆亦漾故意抛了个“你懂的”眼神,穆亦漾明白,应该是忙内存卡的事情。
然而两位老爷子不知道这事,还以为像往常一样忙于公事。杨老爷子看穆亦漾的胃口不太好,今天晚上吃饭的份量明显比之前的少:“囡囡,等你烧退了,我们包饺子吃,或者,来一顿铜锅涮肉,吃炙子烧肉。如何?”
因为喉咙有点痛,以及沉重鼻音的关系,穆亦漾不太想说话。吸到有好吃的,她用力的点着头。
希望发烧能够快点好。她现在现在整个人有点晕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吃完饭之后,她在床上打坐,杨宗留在房里陪她。他看到穆亦漾的脸色有点绯红,担心是室内的暖气给熏的,于是调大了加湿器的温度。
等她打坐结束,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她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看到一个泡脚盆放在房间里。
“小妹,泡一下脚,去寒。”
穆亦漾没有泡脚的习惯,可是她知道泡脚对身体好,可以刺激足部穴位。没想到,一向很大爷的杨宗竟然懂这些养生之道:“谢谢宗哥。”
端了个圆凳坐在穆亦漾的前面,杨宗轻声而又郑重地对穆亦漾说:“小妹,以后你出门,大炮或大刘会跟在你身边。”
难道自己会卷入某件事当中?穆亦漾可不这么认为,她也小声地问着:“一定要这样才安全吗?他们是二大爷的人,让他们跟着我,不符合规定。”
“没事,你二大爷跟大人物说过这事,他老人家也同意。再说,你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也是大刘跟着你。之前你和大卫出门,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出门的时候,也是他们或杨叔陪你的多。所以,我们都觉得,让他们继续跟在你身边,才是最妥当的。这样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同时,也是为你好。谁让你不认路,在花园里散步都能走丢人。”
一时不查,杨宗无意中又提起大卫这个,他赶紧岔开话题,用穆亦漾的糗事来掩盖。果然,穆亦漾的注意力放在后边,她娇嗔着:“花园那么大,像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迷路也不奇怪。”
杨宗嘿嘿一笑:“反正你出门得有人跟着,就这么说定了。”
“好啊,有个免费的向导,我还落个轻松。”
为了不让穆亦漾觉得无聊,杨宗主动找话题和她聊天:“小妹,你的事,和你家人说了吗?”
“说了。”如释重负的穆亦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的表情带着侥幸,又有点小得意,“我跟姐姐们说,让她们告诉我爸妈。”
“你为什么不敢和姑丈姑姑直接说,反而让阿涟阿漪帮你?”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穆亦漾自己也不明白。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响:“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自己犯过的错道歉。每当我不小心做错了事,马上躲在我姥姥姥爷舅姥爷的羽翼之下,不管是非对错,他们只会一味的袒护我。我离婚的事情,会让爸妈伤心失望。我不懂得该如何面对我爸妈,何如安慰他们。”
听得杨宗心里一恻,他为她的想法而心痛。他觉得,穆亦漾的保护神是她的姥姥姥爷舅姥爷,而不是父母。如今,她的保护神不在,她反而成为别人的保护神。是的,她仿佛是她父母的保护神,她与她父母的角色完全颠倒过来。
他像一个心理辅导师一样开导穆亦漾:“首先,离婚不是你的错,是大卫的错。其次,你爸妈不会伤心和失望;他们只会担心你,担心你因为离婚的事情而受到打击。你并没有令他们失望,因为你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
话虽如此,但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父母,穆亦漾并不习惯。父母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正式步入老人行列。自从家里的老人们相续离开之后,呵护父母已经成为三姐妹的习惯。对父母,姐妹三个向来报喜不报忧。唯一能让她无所顾忌地撒娇和示弱的人,只有两个姐姐。
穆亦漾突然觉得杨宗很可怜:“宗哥,至少,我有姐姐们可以依赖,你呢?在你麻烦苦闷,有没有想过找谁倾诉。或者说,你的心事,一般向谁说?”
话题怎么突然变了,杨宗有点不自然。他夸张地卖惨,哭诉自己比小白菜还要可怜:“你不知道哥哥的苦。我妈是独生女,我一没姥姥二没舅舅。好不容易有个年龄相仿的堂哥,他却从小就读寄宿学校,一个星期见不到两次面。我十来岁就出国陪我外公,回国之后,认识一些好兄弟。可是最近这几年,他们一个个结婚生子,一下班就往家跑。只有我还是孤家寡人。有好事,找不到人分享。摊上事,想找个肩膀靠一下的人都没有。”
与杨宗的成长过程相比,穆亦漾觉得自己是幸运儿。姐姐们虽然与她有年龄差,但是,街上有一堆好伙伴,还有一堆的好哥哥们陪她一起成长。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孤独和寂寞。
她难得同情一回杨宗:“宗哥,你是挺可怜的。从表面上看,你过得很光鲜体面,家里条件优越;实际上,你不过是一个渴望陪伴的孤独人。”
“谁说不是呢。别人只看到和尚吃肉,却没看到和尚咽糠。所以啊小妹,看在你哥哥实际上也是一个可怜人的份上,你平时就不能多多疼爱哥哥一点儿?哪怕一丁点儿也好。”
最好就是,小妹能当一个听话温顺的小绵羊。若能那样,他做梦都会笑出声。
这样的要求合不合适呢?穆亦漾右手撑在膝盖上,小脸搁在右手掌上,表情认真、真挚:“其实我们俩和平相处并不是难事。”
喜上眉梢的杨宗高兴地快要蹦起来:“真的?”
“真的。”穆亦漾点头,“只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
只要小丫头肯听他的话,别说一个,十个条件他都没问题。杨宗高兴地一掌拍在穆亦漾的肩膀上:“哥答应你,说。”
“宗哥,我的哥哥们和我相处时是这样的。我为哥哥们上刀山下火海,为了他们,我随时可以插别人两刀。哥哥们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有应必求。”
我希望你听我的话,你倒好,反过来要求我听你的话。这不自相矛盾吗?哦,按你说的,我听你的话,你听我的话。那咱俩之间,到底谁听谁的?总得有个作主的人不是。
穆亦漾满意地看着杨宗的表情由高兴转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泄气,她调侃着:“怎么,你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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