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将写好的信折好,告知双莲说自己休息半个小时,然后一起去发信去幼儿园。双莲劝道:“嫂子,今天下午报名的人肯定不多,一会儿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我会守到五点半喂猪关鸡后再回来。”
翠竹觉得实在疲惫,只好答应。
元宵过后第一天的正月十六日,已经是幼儿园正常开学上课的日子。
今天又有八个孩子来报名。到下午四点钟放学时,一共有九十一个学生报名入读,其中要留下幼儿园吃饭的学生已经有三十二人。
翠竹奶奶见幼儿园这么多人,除了当街日,每个中午都来幼儿园帮忙做饭,然后自己先吃过饭,又带饭回去给萧天宝吃。而当街日那天,则是翠竹的婆婆出来准备中饭,下午三点左右返回老营盘。
当日子一切走上正轨时,罗双莲和萧立阳的爱情也顺利进展。
萧立阳已经听翠竹转告了双莲的意思,果真每隔几天给双莲写信,然后慢慢熟悉了双莲的的工作规律,放学之际,也鼓起勇气来幼儿园看看,和双莲说上几句话。
正月二十二日,翠竹收到了罗双虎汇来的一万一千元,当天下午,翠竹便写了回信,告知已经收到汇款,让罗双虎放心。
二十六日上午,翠竹又收到了罗双虎的一封不长的信,说自己二十八日要出远差,说如果有空,自己会在外面也会写信回来,让翠竹暂时不用回信。又说听从翠竹的主意,准备七月二十日左右请假回来,一定会陪着翠竹生孩子,让翠竹放心。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是五月一日,那是文益阳结婚的日子。翠竹已经怀孕七个月,实在不方便去县城参加婚宴,于是让朱琴带礼前往。
现在相思最难熬的是朱琴和罗勇。
五月十六日,朱琴收到了罗勇的信,说自己的老师推荐自己暑假去干城一家私人外科诊所实习见习,每个月三百元。
对一个学生来说,三百元一个月工资已经很不错,只是这样的实习没有休息日。
罗勇准备从放假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公历六月二十二日起开始去那里上班,到八月二十二日结束时回家一趟。
朱琴知道罗勇一定在想法子赚钱,因为他家里的经济实在紧张。有时看到抽屉里罗勇写来的那一大叠信件,百看不厌倦,才知道什么是相思入骨。
罗勇没有食言,每个星期都坚持给朱琴至少一封信,内容有时长有时短,诉说自己的学习生活,说自己和那些有联系高中同学的事情,还有和朱琴一样的相思。不过有时则是评说一首诗词,或者一本小说,彼此都觉得纸短情长。
罗双虎给翠竹的信也越来越频繁,无外乎都是关心体贴翠竹的话,因为罗双虎知道,现在的翠竹肯定已经身体臃肿,行动会有很多不便。
六月二十八日,翠竹和双莲的幼儿园终于放假了。
因为还有一个月就会生产,所以翠竹每隔七八天,都会去医院做检查。
虽然孩子还没有出世,但是翠竹已经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快乐。肚子里的孩子早晚十分活波,好像在肚子伸手伸脚,双莲听翠竹说孩子会动,常蹲下身子说要好好听听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胎动。
炎炎夏日,又是农忙季节。
翠竹一直在自己家里,双莲回去帮忙做了好几天农活,当街日和母亲至少一人出来看望翠竹。
翠竹的孩子临盆在即,新房子的进展也很快。
现在所有店铺的主体已经建好,正在进行简易装修,翠竹的二楼和三楼准备地上贴上瓷板,承包施工的老板说如果这样,瓷板要自己去买,水泥砂石工地有,可以按照实价付给,到时再加一些工钱,但是,各业主这样的装修,必须要等全部店铺完工后再建。
翠竹的这个想法,很快让罗勇的父亲也有同感。因为现在工地有足够的沙和水泥,比单独去买方便得多。于是告诉翠竹,瓷板到时自己可以帮忙贴上,沙和水泥钱向建筑老板购买,这样肯定更省钱,质量也肯定更好。
翠竹想了一下,简易装修完毕,肯定要到八月,想必那时罗双虎已经回来。就算他请假二十天,他也要八月十日才会离开,有他在,一切可以放心,因为这样的事情他肯定可以做好。
七月八日,是山岭乡的当街日,双莲和母亲都出来了。这次出来,是翠竹交待要帮忙收拾好幼儿园的房间,还让搬出了老营盘的一些东西——现在老营盘出来做事的人不少,都是同族,也都很热心,早上做工时顺便帮翠竹带出来。
老营盘现在已经有三家在镇上买地基建新房,算上山塘边的阿华三兄弟,老营盘也只剩下六户人家了。这几户也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搬出老营盘。
山岭乡有个忌讳,就是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做月子,否则对娘家不利,所以翠竹决定在幼儿园做月子。
幼儿园现在也像一个家,各种生活用品都很齐备。翠竹生产时在暑假,所以双莲和罗母两个人,留一个人伺候翠竹就可以,还有翠竹的奶奶可以帮着,幼儿园的后院还养着鸡和两头猪,也还要留人照看。
七月十二日上午,翠竹接到罗双虎的来信,这封信不长,翠竹依旧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
”翠竹,你好!
这次隔了这么多天才给你写信,是因为跟我一起的好几个同事,都因为家事请假回去了。工作繁忙,晚上还要夜班,所以我怕现在才写信,想必你一定等得心焦了,实在对不起。
我的假期已经定了,七月二十日我定回来。领导说我表现不错,有说我原来一直请假少,听说你快生孩子,说我是单位年纪最大才开始做父亲,所以这次批了我一个月的假期。翠竹,你听了开心吗?
我帮你买了好些儿童玩具,都是批发价格,是我同事带我去买的,因为他知道你在办幼儿园,其中有两只摇摇马,是新式玩具,我们家里肯定还没有。
翠竹,想到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特意去市区买了两套婴儿衣服,售货员说男女都可以穿,很漂亮的。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还有十多天,我们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翠竹,这次回来,可以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还可以看到我们的新房子落成,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梦里在家了,真的好期待。
农历六月二十九日,是我母亲的五十岁生日。我家里一直很穷,除了我爷爷奶奶六十岁时家里有过过生日的印象,其他人都没有过生日,也没有过礼物。过两天我想给我妈买一套好点的衣服,回来给我妈做几个像样的菜庆贺一下,你看可好?
好像写得有点乱,我实在太想家了。
翠竹,当你收到信时,估计已经七月中旬了,你不必回信,双莲也一样,等着我回来,好好珍重!
代向奶奶和爸爸问好。
罗双虎
一九九二年七月八日“
且不说翠竹临盘在即如何盼望罗双虎回来。
却说朱琴家,现在也正在建新房——那是原来朱琴祖辈留下的一块菜地。朱琴的叔父说自己是不可能回来住了,让朱琴父亲建成新房。朱琴父亲于是给了朱琴的叔父六千元作补偿,说不管怎么样,回来大家都是一起吃住,但是祖上的房产,朱琴的叔父完全有有一半的继承权,所以还是拿了部分钱作补偿。
朱雨生和这个兄弟商议好后,很快申请建房批示,一切进展很快。三月有了批文,四月便开始动工,如今也已经快建好一层房子了。
不过这次朱琴家的新房建得不大,但是院子的面积比旧房子宽广得多。朱琴的父亲说,等自己退休了,就种菜种花草,旧房子还大半新,可以出租,因为原来房子的设计不很科学。
翠竹接到罗双虎来信的当天下午,朱琴回到家,听到了一个让朱家人都很关注的一件事情:朱嫣原来的公公涉嫌贪污受贿,被免职要提起公诉,就在上面准备来带人时的前一天,突然病倒在家,送去医院,竟然是直肠癌晚期,现在还在干城医院,听说很快会送回来——曾家人怕他死在干城。
朱嫣的前夫曾勇,因为踢飞罐头盒让龙老太重伤,虽然通过亲友和中间人说合,龙家人虽然谅解曾勇,但是要求赔偿龙老太所有医治费用,还有致残的护理营养等费用共二十二万元。
曾勇除了伤害龙老太,还涉嫌雇人陷害前妻朱嫣,所幸朱嫣没有起诉——曾勇的母亲低三下四找到朱嫣上班的地方,只恳求朱嫣不上诉,且谅解曾勇。
这次朱嫣不再示弱,况且自己已经结婚,和丈夫商议,提出曾家除非补偿五万元的精神赔偿费,否则决不谅解。
几年的伤害不是金钱可以衡量,可是对待曾家这样的人,高杨说,让他们出点钱,才能让他们感受什么叫痛。
曾家最终卖掉了那栋曾经是龙城最好的洋楼,彻底把这件事情平息下去。但是曾勇保住了工作,却别调道龙川最偏僻的一个乡下工作。
曾家的事情,龙川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论说纷纷:是非因果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
曾家这笔不多不少的补偿,朱嫣很快在单位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因为丈夫高杨虽然在县城上班,却没有住房,两个人还租房子住。眼下的朱嫣,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对待那些不仁义的人,有时不能赌气,实用的东西未必不可以。
朱琴现在回来,除了要去函授学习,就去王富春那里。端午节时,王富春告诉朱琴,说自己的姑妈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一再在外面做保安,今年二十五岁,县城郊外的西庄人,家里兄弟多,条件不算好。已经见过面,人看上去不错,高中毕业,很精神的样子,现在两个人已经通过两封信。
朱琴忙问在那个城市什么单位做保安。
王富春说,是在云城的一所大学做保安,那人叫李玉中。王富春说,如果两个人有缘分,李玉中说去那个大学附近做生意,说那里什么生意都好做。两个人一起在那里,三五年买一套房子或回来建房子,并不很难。
朱琴听得出来,王富春对那个人应当很有好感,不由笑道:”王富春,我觉得我们两个和翠竹实在有缘分。翠竹的老公在云城工作,我找了翠竹的小叔子,你现在找的也在云城。等将来有一天,我也云城逛逛,那里一定是个风水宝地。“
王富春笑道:”我们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要是成了,我还真想出去看看。要是能在云城扎根,我亲自请你们来云城吃大餐。我不求发大财,有房子住奔小康就可以。“
朱琴道:”我们这几个没有读大学的,已经比别人落后了一步,但愿我们的婚姻可以不落伍。“
王富春道:”是啊,我们几个不是读书的料,你和李丹有工作是不怕的,就我和翠竹辛苦些,一天不累就没有收入。等我们结婚时,翠竹和李丹的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了。“
朱琴道:”翠竹的肚子真的好大,估计很快会生了。今天当街,我看见她小姑子和婆婆在收拾幼儿园,准备给翠竹做月子住。“
王富春奇怪地问道:“翠竹生孩子做月子不回家住?要住幼儿园?这怎么方便?”
朱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那个罗双虎的家要走山路近一个小时,翻山越岭的,怎么回去?山岭镇的习俗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在娘家做月子,翠竹的新房子又还不能住,只有幼儿园才合适,离医院也近。”
王富春道:“原来是这样,也真难为翠竹了。”
却说此时的翠竹,正在自己家里。罗母见翠竹的身子实在笨重,又是第一胎,还是担心,留下双莲陪住翠竹睡。
十三日早上不到六点,翠竹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下坠,还隐隐有痛,忙告诉奶奶。奶奶慌了,和双莲匆匆备好早饭吃过,又收拾好东西陪翠竹去医院。
到了医院检查,医生告诉说已经是临产迹象,但是应当还没有这么快。
翠竹虽然肚子还不很痛,但是还是好紧张,忙问自己胎位正不正,医生说其他正常,要翠竹别担心。
奶奶年纪大,双莲还是个姑娘家,罗双虎是肯定赶不回来的,翠竹让双莲快回老营盘叫婆婆出来,因为听医生说,生产至少要二三个小时之后。
见翠竹肚子还不是很痛,奶奶又赶忙去幼儿园喂猪喂鸡。
生孩子会很辛苦,翠竹早听人说过。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孩子没有这么快生,应当不可能提前在二十日前,所以让罗双虎请假从二十日开始,没有想到,孩子提前了一个星期出生。
肚子越来越痛,翠竹脸上全是汗水。眼下只有年迈的奶奶陪着自己,婆婆还没有到,一定还在路上。
好想罗双虎握住自己的手,给自己慰藉,给自己力量。
所幸的是接生的医生和翠竹认识,也比较年轻,一直宽慰翠竹,说生孩子虽然辛苦,但是也就这几个小时。等听到孩子哭声,见到可爱的孩子,什么苦都会忘记。
此时翠竹的家里,还有一个十分紧张又期盼的人,那就是萧天宝。
翠竹是这个家的希望,这个孩子更是萧家的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后随翠竹姓萧,是为萧家顶门壮户的。自己没有生出儿子,真心希望翠竹这次能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
翠竹这么漂亮,罗双虎这么威武高大,如果是男孩,这个孙子一定会很英俊。
萧天宝在家坐立不安,不停对着神台合掌祈祷祖宗和神灵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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