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军帐的。
伫立片刻,便听“哗啦”一声巨响,门外的守卫受惊而冲进,只见夜来被发跣足,面色惨白,立在一地的碎木屑当中。
那一地的碎木屑,原本正是霄镜陌搁置在桌上的古琴。
夜来竟然一怒之下,砸了霄镜陌的古琴!
但凡对霄镜陌略为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把古琴的价值,以及霄镜陌对其的重视程度。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既惊骇于夜来的行为,又不知她那无名怒火,究竟来源于何处。
夜来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说:“滚!”
侍卫只见夜来那清滟的脸上,不断荡开的阴森涟漪,恍惚之间,竟如同寻仇的地狱罗刹!
侍卫沉默地退了出去。
夜来独自伫立半晌,缓缓踢开脚下的一根断木,走向床边。
仿佛经历刚刚的发泄,怒火已平息,夜来重新躺上床,没过多久,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再无梦。
清晨,曦光在帐幔间游曳,夜来睫毛抖动,一睁眼,便看见床沿坐着的霄镜陌。
这次,霄镜陌没披大麾,只穿白色常服,广袖如云,清逸胜鹤。
然而,夜来依旧看不清霄镜陌的脸。
霄镜陌戴着一张蝶翼青铜面具,挡住上半张面孔。
按说,这种遮挡,总能让人捕捉到大致轮廓,但霄镜陌那张蝶翼面具之下,却仿佛另有一层障眼法。
入眼的,依旧只有那优美的下颌、利落的唇角。
夜来冷冷地瞥他一眼,不说话。
霄镜陌却淡然一笑,温淡地说:“原以为七公主惊才绝艳,迥非常人,原来也与天下的女孩子,并无两样。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
夜来淡漠地说:“我知道国相那把古琴价值连城,是凇州大陆的绝品,也知道国相将那把琴看得比性命还珍贵。既然如此,国相就杀了我吧。”
霄镜陌却平静地摇头:“若这都能令我怒到杀人,那恐怕凇天子的脑袋,都被我一怒之下卸了十次了。”
饶是夜来再恼怒,心中也不禁悚然。
这霄镜陌说起话来,还真是全无顾忌。
夜来闷哼一声,就听霄镜陌缓声解释:“我有个堂妹,从小由我一手带大,她发起脾气来,可比你杀伐决断得多。有一次,她竟然直接将我的琴砸得粉碎,再一股脑儿丢进悬崖下的大河。”
夜来皱眉问:“你还有堂妹?”
霄镜陌反问:“你关心这个?”
夜来立刻反应过来,眸色一厉,神情更加冰冷。
霄镜陌兀自解释:“我既然有那么多叔叔伯伯,自然有堂妹,连当朝大公主,也是我的堂妹。不过,我说的这个堂妹,是我七叔的女儿。我七叔去世得早,只留下这一个孤女......”
夜来冷声打断:“谁关心你有几个堂妹!”
霄镜陌悠然一笑,果然不再提堂妹,又说起那把琴:“月令虽被你砸了个稀巴烂,但幸好有修琴的大师在此。”
月令,正是那把古琴的名字。
夜来沉默不语,面色阴沉。
霄镜陌接着说:“可能你还不知道,燕国浩星世家的家主,昨夜刚到此地。以你的聪明才智,总不会没听说过浩星世家。哦,对了,就是我们昨天提到的,收养过朝凤公主的女儿的那个浩星世家。总之,有家主浩星嵇宇在此,就算你一把火将月令烧成灰,他也能帮我复原。”
霄镜陌顿了顿,又说:“浩星嵇宇也是个重情的人。七年前,他那三弟一家在南淮别苑大火中丧生,他一直哀悼至今,还落下严重的心悸病。”
他靠近夜来一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不知你听说过没有,那场大火,烧死的不止浩星家的人,还有那朝凤公主的女儿呢。朝凤公主的女儿被浩星家收养,原本锦衣玉食,很受宠爱,却没想如此福薄。那女孩若还在世,差不多也有你这么大了。”
霄镜陌安静地凝视夜来,将夜来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然而,刚刚还恼怒的夜来,却又自行平静下来,淡淡地说:“月令既然无事,我便多谢国相宽仁,不怪罪于我。我要起床更衣,烦请国相暂行回避。”
霄镜陌竟听话地起身,转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眸色清滢地看着夜来,说:“我已拿定主意,不将你进献给吾王。”
夜来“嗖”地从被子里坐起,瞪眼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霄镜陌柔和地重复一遍:“我的意思就是,不讲你进献给吾王。”
夜来凛凛质问:“你为何言而无信?”
霄镜陌轻轻地“嗯?”一声,问:“我为何要对你有信?”
夜来怔住。
霄镜陌看着她,又问:“不是连你自己都说过,你现在不是七公主,而是女奴?主人对奴隶怎样,守不守信,都并不失礼。”
【精彩东方文学 www.JcDf99.com】 提供武动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节首发,txt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欢迎注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