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嫔顺利诞下小公子,霄广喜极,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夜来。
待从喜悦中回神,再回忆夜来的事,就不免怵然。
尤其是想到自己对霄镜陌的恶语。
也不知这些恶语,是否会传到霄镜陌耳中。
如今昭国的国势,几乎全被把持在霄镜陌手中,哪怕他贵为国君,也不敢对霄镜陌无礼。
霄广极其想不通,当初他的父君昭惠公,斩杀了霄镜陌的父亲霄殊晏,又将霄镜陌三人流放到寒荒之地,却为何后来又心软,重将那三兄弟接回来,还悉心调教,委以重任。
大概还是被他们打动了吧。
十五年前,两个遍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孩子出现在锦州城外,那皮肉腐烂、恶臭熏天的光景,连乞丐见了也会绕道走,谁能想到,他们是两个嫡亲的公孙。霄镜陌和他的大哥霄镜曲,从北荒外的雪原逃脱,跋涉千里,躲过重重围截和击杀,重新回到锦州,请求祖父的原谅。
据说,两人被带到昭惠公面前时,昭惠公当时就悲从中来,放声痛哭,最终那血脉亲情被唤起,接纳了原是罪人的三个孙子。
无论怎样,自霄镜陌回锦州之后,多年来助昭惠公南征北战,拓展疆土,内招贤士,立法度,务耕织,养民生,将昭国从并不起眼的国度,扩张为中原一霸,连凇王室也不敢对其怠慢。而霄镜陌本人也迅速崛起,从南境军队到北境夷族,皆归于其麾下,又一手建立强大的星月军。惠公驾崩后,霄镜陌扶植当今国君霄广继位。多年来,霄镜陌的权势不断扩增,实则已成为国君背后的真正掌权人物。
无论怎样,他不能得罪霄镜陌。
更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得罪霄镜陌。
若一怒之下,杀了霄镜陌进献的美人,哪怕霄镜陌本人对那美人没兴趣,也会将此视作奇耻大辱。
主意拿定,霄广将手中的襁褓递给嬷嬷,又安慰一番产后虚弱的容嫔,便踏出内室。
外面,夜来孤零零地跪在地板中央,长袖柔弱地垂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白蝴蝶。
霄广也不知怎的,原先溢满胸腔的凛冽情绪,突然化作一句问话:“你冷不冷?”
这与其说是质问,真不如说是关切。
夜来半垂着脸,面庞光泽柔和,有着婴儿的洁净。周身清滟又纯洁的气韵,仿佛被赋予魔力的春雨,哪怕再冷硬的心肠,一旦被其浸润,也会立刻柔软下来。
霄广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想对夜来说一句重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完全摒弃霄镜陌的因素,他依旧无法对夜来凶狠。
他甚至想不明白,片刻之前,自己哪来的力量,咒骂和殴打这样一个美人。
霄广又问:“你的伤还疼不疼?”
夜来咬着下唇,声音清冽:“臣妾被人嫁祸,请君上明察。”
霄广凝视她片刻,突然挥挥手,面色似有疲倦,说:“事情已过去,孤不想再提。那布偶,孤已命人烧掉了。既然容嫔和小公子安然无恙,这件事,孤就当从没发生过。从明日起,你搬出紫竹轩,住到弱水阁去,孤会找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伺候你。”
此时,正掀开内室的帘子,缓步走出的明萱,不禁愣了一愣。
随即,眸中划过大片阴影。
弱水阁,紧贴宁嫔清瑶的栖蕸阁。而当今后宫中,最受霄广宠爱的宫嫔,就是宁嫔。
霄广几乎每日都会踏进栖蕸阁,早已成习惯。让夜来搬到栖蕸阁隔壁,其心意可想而知。
就这么一时半刻,霄广就已忘了夜来身负的重罪,恨不能立刻拥其入怀。
明萱看着跪地的夜来,在心里狠狠却又无奈地想,果真是蛊惑人心啊!
明萱沉默片刻,面色恢复温柔,盈盈走到霄广面前,温言道:“君上既已不再计较夜女御的事,却还罚夜女御跪地。深冬地板寒凉,臣妾唯恐夜女御的身子受不了。”
霄广马上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对夜来一伸手,说:“起来。”
命令的语气,却透出沉沉的疼爱。
夜来长长的睫毛如蝶翼扑动,沉默片刻,伸出滢白如玉的右手,扶住霄广的手,缓缓起身。
明萱小声唤道:“君上?”
霄广却不应答,跟呆了一样,双目发直,只顾盯着夜来。
明萱无奈地摇摇头,询问道:“君上劳累两日,是否现在回去休息?夜女御受一场惊吓,也需要休息。但弱水阁尚未收拾好,倒不若先让夜女御去臣妾那里?”
霄广盯着夜来,皱眉问:“让她去你那里?”
明萱有些讪讪的,问:“君上是对臣妾不放心?”
但霄广明显没听出她的哀怨,只如痴如醉地观赏夜来,眉心锁得更紧:“让她去你那里?”
明萱终于明白霄广的意图,立刻娇笑一声,语调也变得既中肯又含三分戏谑:“臣妾明白,君上现在就想让夜女御服侍,但君上不考虑自己劳累,也该为夜女御想想。夜女御受刚刚那番惊吓,现在都还惊魂未定呢。并且,嗯,”她稍稍打量夜来,关切地问:“夜女御最近在紫竹轩,是否身子不适?我怎么看夜女御的气色,很是虚弱呢?”
她又转向霄广,嗔道:“君上一直都是怜香惜玉的人,尤其是在夜女御这样精巧的女子面前,何曾不温柔体贴了?夜女御一脸病容,瘦得一阵风都能刮跑,君上怎样也要让夜女御调养调养身子,再做打算也不迟嘛。难不成,君上还怕夜女御长了翅膀,飞走了?”
霄广回过神,被明萱恰到好处地打趣几句,心头也变得轻松,略略思索明萱的话,也觉得占着理,立刻吩咐宋旭送她二人回明萱的昭明阁。直到夜来的背影消失在屋外,他仍有几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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