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梓凌听了夜来的话,咬着下唇,点头,又说:“大哥哥那里也不好过。”
夜来“嗯?”一声,问:“大公子怎么了?”
霄梓凌说:“听说大哥哥主持祭典时,摆错了祭品的位置,父君罚大哥哥回原来的住所面壁思过。哦,对了,听外面传,父君还对大哥哥说——‘你的去处,孤已替你想好,以后你不必回青华殿了’。”
夜来听得心头一寒,心知霄梓翼现在处境堪忧,却并不多言。
霄梓凌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抬脸,睁大眼看着夜来,悄悄地说:“洛娘娘,你说我们要不要去通知堂哥?”
夜来的睫毛重重一颤,眸中生疑。
她没想到,霄梓凌能将这种私密的事,坦诚地告诉她。
果然,霄梓凌俯到她耳边,开始耳语:“洛娘娘,我跟你说个秘密。母亲和堂哥的关系,其实很亲密呢。我生来怕雷电,所以一到雷电夜,就会与母亲同睡。有一次夜里,我听见母亲说梦话,唤堂哥的名字,还说‘能得你照顾,我们母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瞒你说,我上次在西华苑里滑进冰湖,其实不是自己爬起来的,是被堂哥救起来的!我之所以滑进冰湖,是因为瞥见母亲与堂哥在一棵老树后牵手,我心里一急,就滑进去了......”
夜来听得瞠目,急忙捂住霄梓凌的嘴,低声问:“你跟我说实话,这些事情,你有没有对别人讲过?”
霄梓凌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可能!洛娘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这种事情若说出去,可不就是置母亲于死地!”
夜来在心里冷笑。
霄镜陌一边与大公主霄梓玥执手相看,一边与宁嫔清瑶耳鬓厮磨,看来外界对他的传言——不近女色——真的是无厘头啊!
他这吟赏风月的本事,恐怕不比他那一身才华、满腹机谋要逊色。
见霄梓凌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夜来只能耐心解释:“梓凌你听我说,现在熙华夫人既然得势,必定派耳目盯着我们呢,就等我们自己犯错。我们在这风口浪尖上去找你堂哥,恐怕会被抓个正着。你母亲这次受罚是免不了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只等这次风浪过去,再从长计议。你母亲必定教过你,在宫中生活,要懂得隐藏和委曲求全,对吗?”
那晚,霄梓凌就住在弱水阁,挤在夜来的被窝里。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心心念念着受罚的母亲,一心要等到子时去承德门外接清瑶,然而,等着等着,那眼皮就跟灌了铁汁似的,沉得抬都抬不起来,不出一盏茶功夫,已睡得打起小呼噜。饶是夜来故意去捏他的鼻子,他也只抱起夜来的手,不耐烦地啃一口,再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夜来苦笑,只能自己披衣起身,走出弱水阁,再往承德门外走去。
自己这会儿去照顾清瑶,若被霄广知道,恐怕会更添对她的厌弃。
然而,谁在乎呢!
夜来的苦笑变成冷笑,双眸中倒影黯蓝的夜空,寒雪飞舞,很快融进无边无际的夜色当中。
她走得很慢,似乎在边走边等待。然而,这肃清冬夜,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等待呢?
风帽兜起,阴影盖过清冽的目光。那目光中,仿佛包含对一种令人心悸的睿智,足以洞悉一切睿智和阴谋。
慢慢的,前方开始隐现灯火,看似有宴会正在远处的承德殿中进行。
夜来猛然忆起,从前由霄梓翼主持的,款待霄镜陌和那夷族王子的宫宴,貌似就定在今晚。
如此看来,承德殿那边,该很热闹呢。
却不知霄镜陌若看见自己的情人被罚跪在湿冷的承德门外,会作何感想,又会有何举动。
夜来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箫声从远处传来,清扬婉转,彷如浮云流过天际。
夜来心头微怔,情不自禁地循声而去。
越往前走,箫声入耳,便越显悠远清寂,一旦沉入心底,总能生出落花流水的惆怅。
夜来自是懂音律的人,深谙箫声的精妙,却不知这昭王宫中,谁能有此造诣。
莫不是霄镜陌在宴会期间跑了出来?
穿过一片雪松林,夜来透过薄薄的雪雾,看见假山之巅的石亭里,那执箫而吹的少年。
夜来没忍住,轻声唤了出来:“大公子?”
箫声戛然而止。
少年转身,夜来看清那张脸,立刻面颊一红,竟有几分尴尬。
喊错了人!
转身的少年,面容清贵俊美,与霄梓翼五六分相像,却更加挺拔和阳刚。
不是二公子霄梓清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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