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居酒楼内,一处靠窗的座位。
新鲜的时蔬瓜果和各色菜肴,摆满了一桌。
觥筹交错间,那年纪最轻的举子解审目光又朝酒楼下方的街道望了一眼,愣愣回不过神。
“哈哈哈,解兄,可还是在想那位乞丐?”
酒桌对面,丁丘端着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而后冲着那还在望着酒楼下方的解审笑着说道。
“哎,这世上真有如此之多的奇人异事耶!”
那解审听到丁丘的话,慢慢转过头,无声轻叹了一句,望着在座的众人笑了笑,“小弟曾读不少杂书,多有说能人异士之事,不想今日得以一见。”
“只可惜那高人仅仅是一个现身,便渺无踪影,不然说不得,要请上来喝上一杯。”颇为儒雅的举子晏邑,笑着附和了一句。
丁丘斜睨了两人一眼,调笑道:“我看你二人还是惦记那高人的落钱之法吧,这一日落下的银钱,怕不是有数千两之多,这等巨款若是独得,可是好大一笔银钱。”
“难道丁兄你就不动心?”
三十出头的儒雅举子晏邑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朝丁丘问道。
“我自然也是动心的。”
丁丘点头笑了笑,目光这时却不自觉地朝坐在桌边最下首的裴楚望去,跟着说道,“可令我真正动心的,非是那些银钱,而是那术法神通。”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齐齐点头应是。
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是马上要入京赶考的举子,每个人不说家中豪富,但也不至于为这点钱心神不宁。
反而是那乞丐所展现出来的术法,着实让人惊奇,尤其是对于在场的解审和晏邑两人,他们虽熟读儒家经典,可平州不比其他地方,这百十年下来几乎都极为太平,即便偶尔风闻一些怪事,多数也当是笑谈。
“其实倒也不必这般羡慕。”
年龄最长的韩讷这时忽然出声,目光瞥过在场的解审和晏邑几人,笑了笑道,“这等神通法术,虽是玄妙,但我等儒家弟子,也并非全然无可依仗。”
“哦?”解审听到这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问道,“韩兄,此话怎讲?”
旁边坐着的晏邑,眼里也是露出了探寻,甚至包括丁丘都颇为好奇。
唯有一直默然无语的李直朝身旁的裴楚看了一眼,随即故作平常地继续饮酒。
韩讷见几人望着他,当即笑道:“不知你等可知龙虎气?”
“龙虎气?”那叫做解审的举子眼里再度流露出好奇。
这一次儒雅俊朗的举子晏邑没有在开口,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只听韩讷继续说道:“我大周朝能够统御天下,除了甲兵锋锐之外,还有一项,便是龙虎气。据说我辈读书人,若是能够金榜题名,入翰林院,便可借助龙虎气习得儒门神通,妙用无穷。”
“竟然真有此事。”
解审双目放光,若说关于龙虎气和儒门神通,他们这些读书之人完全不知是假话,但很多东西,毕竟距离太远,着实谈不上了解。
韩讷轻轻点头,他年长几人许多,算是科场老人,前往玉京的次数也不止一二次,许多事虽比不得入李直这般的官宦之后,但较其他寻常人,了解的却是多出不少。
“如今天下出了我平州中州等腹心几州之外,其他州郡多有乱象,我等儒生,当要奋起,为朝廷社稷出一份力。”韩讷跟着又说道。
谈起这个,众人跟着齐齐颔首,露出了了然之色。
虽安平城乃至整个平州太平,可各地到底消息还是多少有些耳闻,大周十九州,如今至少**个州都颇为混乱,朝廷无力钳制,这一点每次文会或者同窗交流都多少能够听得一些消息。
“真希望有一日,我等几人皆能入翰林院,习得我儒家术法神通,涤荡山河,镇压邪祟。”
那边解审听完了韩讷所言,心中意气顿生,骤然举杯豪饮,神色间有了几分激越昂扬之情。
这一番言语之后,在场包括丁丘和李直等人,皆笑着举杯。
裴楚坐在下首位置,望着桌上几人,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这方世界,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读书人,按说也算是这个世界的“精英”之流,从接触来看,目前几人都并未流露出那种腐化的迹象,反而胸有肝胆,极有豪情壮志。
进酒楼前,众人神思不属,为那乞丐在街头所施展的术法所慑,可也不过是片刻时间,三言两语忽然惊觉,自家其实也有神通术法,顿时无人有郁郁之气。
裴楚跟着众人一起举杯,望着一张张意气风发的面容,心中默然叹道:“这大抵或许就是二百年以来,文人士子依旧能有如此锐气的原因所在。”
一个神鬼道法的世界,这些儒家士子一来学说里就有为天下己任的说法,再一个就是面对的各种神魔仙鬼之事,压力决然不清。
面对这般处境,寻常人其实很容易就失去了锐气,或者产生寻仙慕道的情绪,可儒门学子,自知金榜题名之后,自有龙虎气傍身,有儒门神通可学,无需羡慕他人,自然进一步而心生锐气。
想裴楚当日初见荀浩思,其驾驭天舟穿梭虚空,行路万里,又有神通秘法,步步青云,手中的笔墨一处,还可无中生有,又可发声呵斥,唇舌如刀剑。
这般能耐,哪里还需要去羡慕那些旁门左道的术法神通。
在裴楚看来,或许也正因如此,大周立国二百年,这些文人士子并无腐化的迹象,反而个个保持了极强的进取之心。
而且,读书人在科场的最高追求,本就是殿试折桂、东华门唱名,一旦金榜题名,得如翰林院,其他的回报皆是水到渠成。
等到众人落座后,裴楚看着几人已经开始计划起何日进京,包括丁丘李直在内,脸上都露出了振奋,不由心中轻轻点头:“这便是术法显圣的时代,伟力归于自身,人的追求也会变得不同。”
坐在桌边一角,裴楚偶尔与几人搭话之外,脑海里又再度响起了那突然消失的乞丐。
其人所用之“落钱法”,与曾经他在越州时,遇到的猪道人所说起的一门“变钱法”颇有些类似。
这门术法,归根结底,应该是一门挪移搬运的法门,并非是“点石成金”的幻术,又或是虚空造物的神通。
而是从其他处,将钱财取来,所以才能从无变有。
不过那乞丐施展的术法极为高明,哪怕是裴楚一时都未能看出端倪。
且在安平城这样的朝廷重镇,光天化日施展术法神通,愚弄百姓,毫无顾忌,其人心性,裴楚一时也说不清。
“裴兄!”
正在裴楚陷入思索之间,一旁有声音传了过来,丁丘和李直几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丁丘笑着道:“裴兄,我等已经商议后,三日后便一同前往玉京,裴兄是否还有其他事,需要逗留安平城?”
裴楚摇摇头,答道:“我并无他事,三日后,正好启程与诸位前往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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