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仙凝听闻旁院死了一个仆人,满心好奇前去观看。才如何旁院便见一见屋子大敞着门窗,里面站了几个人,刑岳倚在门口观望。
见姜仙凝来了,刑岳便急忙迎上来,眼中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道:“阿凝,你果真要去看看?”
“莫不是比临门外小屋里的景色还好看?”姜仙凝最近见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恶心场景和恶心妖怪,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刑岳略略思忖一下,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条,于掌心展开拿给姜仙凝看。只见一张白纸上用鲜红的血水写着几个大字:午夜梦回,大快朵颐。饕餮盛宴,不堕轮回!
姜仙凝看完,沉默一时,细细品了品纸条上的字意,想不出有何深意,便抬头问刑岳道:“那人可是半夜起来吃饭撑死的?撑破了肚皮?但撑破肚皮算是枉死吗?便不堕轮回了?倒是有些想不通。”
刑岳却是不置可否,看着姜仙凝摇了摇头,让开了去路依旧满面嫌弃的道:“你若非要去看,便去看吧,约莫此前也看了不少令人作呕的场面,此次也未必怎样。”
姜仙凝微微侧身绕过刑岳,略略向屋门处走了几步,屋里景象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只见屋内器物各个干净整齐,似是看不出昨夜屋中曾死过人。甚至桌上茶壶水碗也依旧整齐摆放。姜仙凝疾行几步站在了门口,跃过刑风和几个弟子,门内一团乌红事物忽的跃入眼帘。
姜仙凝细细辨识一番,渐渐皱起了眉头,只见屋中有一张长桌靠着窗户,完好无缺干净整洁,对面是一张大炕自东而西摆着是个睡枕,其中一个睡枕滚落在地,穿上地下一些尚未干透的血迹已渐渐乌黑起来,床边的一团乌黑中散落着一地破碎的骨头,骨头上清晰可见一层细密的啃咬痕迹。想必是吃尽了血肉又啃了几遍骨头。
姜仙凝盯着碎骨愣了一会,见刑岳跟在身后便转头对刑岳微微一笑道:“这果真是饕餮盛宴呀!可是能确定这几根残骨便是一个人?”
刑岳苦笑着摊一摊手,表示只有这些。
姜仙凝提了提裙摆,小心翼翼走进屋中,刑风正在询问几个弟子,魑离则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远远观望。姜仙凝并不想去查看那一堆碎骨,转个弯奔了魑离。
“魑离,这一地碎骨果真是一个下人?”姜仙凝站在魑离对面,轻声询问。
魑离微微点了点头。
“只有这几块骨头而已,怎得就认定是那个仆人?万一是什么野兽的骨头也未可知。”
魑离又微微摇一摇头,否定了姜仙凝的说辞:“昨夜休息时那人是一起睡在床上的,夜半时分有人似是听到一阵细碎的咀嚼之声,但此处时而会有老鼠也许着是哪个仆人偷了东西在晚上吃,便无人去理会。直到半夜有人出恭,一脚踩在一堆碎骨之上,才吓得尖叫起来惊了众人。但那时正是夜半,众人也摸不准地上到底是什么骨头,便没声张。直待得天亮了丢了一个仆人,又看了一堆残古才惊觉是死了人,报了刑风。”
“如此看来到当真是个人,你可见过什么东西能将人吃的如此干净?”姜仙凝想到睡觉时,可能枕边之人正被人分食,心中顿时一阵恶心。
“饕餮。”魑离缓缓说出两个字,却是好似晴空一道霹雳刺入姜仙凝耳中。
“才遇了鲛人,又出现饕餮,这上古妖兽当真存于人间吗?那鲛人不也就是个鱼妖,化形不全而已。许着是进了野兽也未可知。”
魑离依旧对姜仙凝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分析:“若是野兽如何在这屋中将一个人吃的如此干净,却不惊动其他人?”
“那……你可是相信这世间真有饕餮?”姜仙凝依旧不愿相信吃人的真尸饕餮。
“上古神兽未必当真还能存活,但用阴法召唤或使其转生并非不能。此前你们遇到的鲛人我已听刑风仔细讲过,此物也并非如那佛丹所言,只是个普通鱼妖。想来便是被谁复活的鲛人气息或是召唤而来的鲛人。否则,无论姜真人修为掉的如何厉害也不会一分伤他不得。只有上古神兽才是不惧怕姜真人这百年修为的。况且他为了醒来还……”
才说到一半,魑离似是惊觉说错了话,便突然停了下来,但姜仙凝好似并未注意,而是纠结着另外一事。
“莫不是那佛丹诓骗了我们?此时那佛丹正由若清送去洪息大师处,可是会生事端?”姜仙凝闻听魑离所言,立刻有些担心起来。
“他许是也并不清楚,不过是受人香火凝结而来的一缕仙气而已,若不是被人换了仙丹注了魔息,恐怕他连驾驭那鲛人之躯亦是不能。”
听魑离所言,姜仙凝面色更加凝重起来:“若果真是饕餮所为,却是为何?刑家是武修,听说百年间未出过任何命案。今次却是为何?况且这仙门中处处结界,它是如何行动自如,却不触碰结界的?”
魑离轻笑一声:“于我而言,你师尊亲设的结界,我若要破,你师尊定会知晓,若是死结我便不得破。但你山上那个什么梨树桃树的结界,想来只是为了困些孤魂野鬼而已。何况这人间结界,便是刑风不予我令牌,我依旧可以来去自如。”
姜仙凝抬眼盯着魑离,眼中有些异样,似是对魑离有些许不满:“我缥缈那守山大阵竟被你说是困些孤魂野鬼,平日里那守山阵并未启动而已,不过是些迷阵,若是启动之时里面处处陷阱,看你还说不说是困些小鬼的勾当。你以为那守山阵就不是我师尊所布吗?”
魑离见姜仙凝竟如此认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引得刑风转头探看二人。
魑离见状立即收了笑容,起身向屋外走去。姜仙凝亦跟在魑离身后,在门口扯了刑岳,三人行至此院门外,在回廊上坐了。
“小桃子如此衷心,倒也是不枉你师徒情谊。”魑离才优雅的挥着水袖坐定,便夸起姜仙凝,但此言于姜仙凝耳中却是有些刺耳,只默默地低了头,并不接话。
“休要提这些,只说碎骨便好。”刑岳立刻接过话头。
魑离依旧笑吟吟盯着姜仙凝,继续道:“你本性若是如何便如何,因何要顾忌他人。你若真如我一般便不会有这诸多烦恼。若是全都躲来闪去,倒是平白便宜了他人。”说着便微微侧头,邪睨了刑岳一眼。
“你……你盯我作甚?说的不知所云,若要说只说今日饕餮盛宴之事。保不准那饕餮还在哪里,夜半再回来吃人却如何是好?”
姜仙凝没留意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把魑离那些寻着本心的话想了几遍,一时想到师尊又有些恍惚。自己并不知魑离到底是如何将刑风追到手的,只是若自己果真寻着本心,但师尊却忽冷忽热,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本心倒要如何去追。
正想着肩膀忽的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刑岳有些疑惑的看着姜仙凝,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竟如此入神?”
姜仙凝微微一笑:“昨夜我也遇了怪事,且就在适才,我去那院子的路上还好似有个黑影跟着我。”
二人一听俱是收了玩笑表情,严肃起来,刑岳急急追问道:“昨夜阿凝遇到何种怪事?今日还被黑影跟踪,适才如何不说?”
“本是觉得近几次除的都是些血腥的案子,许是我有些多疑了。但此时看了这一幕,再回想一时,断然不是我多心而已。”
“说来听听。”魑离幽幽的道。
“昨夜因着连日奔波,又同阿姐和三哥哥聊到夜半,甚是困倦,本以为无知无觉一觉天明,谁知半夜却被一声惨叫惊醒。醒来后我细细听了一时并无其他动静,便继续睡了。但今日晨起我屋中窗户却不知被谁开了一半。再细细回想,昨夜我醒来之时似是听到窗外有磨牙之声。但当时睡得迷糊,不甚真切,不知是真是梦。”
“那窗户可是你自己开的,睡时忘记关了?”魑离道。
“并未,我本就没有开窗的习惯,平日里都是碧痕趁我不在时开窗透透气。况且昨日我们聊到很晚,若是开着窗定会有风,那烛台便是照着纱罩也会摇摆不定,甚是碍眼。若昨夜窗是开着的,我定会知晓。这些年我在刑府居住从未被阳光照醒,昨日却是被窗口透进的阳光照醒的。且今日那仆人房的窗户也是敞开的。”
魑离微微皱起眉头,一张俏脸渐渐凝重起来:“若如此说,此两个院落距离如此远,那饕餮应该去了不止这两间房。莫不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刑岳追问。
“无从知晓。”魑离轻飘飘的答道,“再说说今日之事。”
“今日?”姜仙凝略略回想,继续道,“晨起听碧痕说后院死了人,想到昨夜听到的叫喊声,有忽的见了被敞开的窗户,我便决意要来看看到底是死了何人如何死的。但过来的路越走越冷清,待得要转到旁院之时,转弯间竟见到一个黑影,细看时却没有……”
姜仙凝粗略的将来时遇到黑影的遭遇对二人讲述了一番。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这黑影可是饕餮,也不知这黑影来意。
“假若这黑影在我府中找的是阿凝,便要如何?”刑岳忽然问道。
“因何要找我?”
“不过猜测而已,不是只有你见了那黑影吗?”
“未必,”魑离见二人争执,便开口打断,“小桃子因着眼神好看见了黑影而已,这黑影若是跟着别人,那人未必能发现。”
刑岳微微点头,亦是认同魑离所言。
“但若这黑衣人却是为小桃子而来,却是需得好好合计合计,到底何人非要追着小桃子不放。”魑离一双灼灼凤眼在二人脸上逡巡,似是想看出些许答案。
“魖魓?”
魑离微微摇头:“他在三界之战时元气大伤,此时亦不知小桃子下落,便是想报仇也不得了要领。定是另有高人。若真是为小桃子而来,却是不好应对。”
魑离一番语毕,三人皆沉默起来,即是无从猜测也便无从防备。
许久,姜仙凝微微叹了口气:“也罢,便是要来,必然会来,若真是来找我,还能躲到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我便在此等着他,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招。”
刑岳盯着姜仙凝,张了张嘴,又踯躅一时,缓缓开口:“也罢,今夜我便搬到你院子里住,若是夜半真有何变故,你只管叫便好。”
魑离也甚是赞同:“那我也搬过去,正好。”
姜仙凝忽的笑出声来:“怎得我都不急,你们却如此担心,那黑影也未必就是要找我,你们何须如此担心?”
二人并未言语,只对着姜仙凝略略一笑便敷衍了过去。
三人又四处游荡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便各自回屋养精蓄锐,只待今夜有些作为。
姜仙凝一觉醒来,天色已暗淡下来,只听窗外踢踢趟趟有些热闹。原本分外清冷的院子不知为何好似忽的来了许多人。
姜仙凝迷糊糊穿好衣裳,睡眼惺忪的拉开了门,却忽的看见果真是许多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
姜仙凝见碧痕站在院中桂树下怔怔盯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颜色不甚好看。
“碧痕,”姜仙凝招呼着朝碧痕摆摆手。
碧痕侧头,见姜仙凝醒了,正在门口招呼她,便一转身嘟着嘴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碧痕,这院子是怎么了?因何来了这许多人?”姜仙凝一脸不解。
“哼,”碧痕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知为何三公子和魑离先生非要搬到我们院子里住,也不知这是要住多少时候,怕是把半个宅子都搬过来了。”
姜仙凝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二人说要过来住竟果真搬了过来,竟还搬了许多器物。正想着,只见刑岳指挥着一个小厮抱着一个大缸缓缓走了进来,姜仙凝一时有些气愤,疾步上前,一把按住水缸。只听水缸咚的一声敲在地上,里面有什么东西哗啦啦晃动着拍打着缸壁。
“三哥哥,你这是何意?若被别人传出去还以为你轻薄了我。今夜若是捉鬼便捉鬼,你搬家作甚?”
刑岳神秘的看看姜仙凝,抬手在水缸上用力一拍,道:“我正是前来降妖除鬼,这些物件都是捉鬼必备,待我一一展示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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