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看着终于肯吃东西的唐宓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这口气没有彻底松下来,唐宓就抱着痰盂把吃的都吐了出去。
碧玉看着唐宓苍白的脸色,吓得赶紧去请章青云。
章青云给唐宓把完脉,叹了口气。
看着眼神躲闪的唐宓说了句:“你这是何必?”
唐宓默了默,让碧玉和小壹下去。
只剩下了章青云,唐宓才抬头,苦笑:“我知道瞒不过你。”
章青云道:“吃不下别吃了,我给你开些开胃的药。”
唐宓迟疑地看向章青云:“我听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唐宓觉得自己是心病,真的,心里堵的厉害,她一口东西也吃不下,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章青云嗤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世上没有心病,也没有心药。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哪儿疼都得熬药汤子喝。治不好的病是没有开对方子,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唐宓哑口无言,章青云扯了扯嘴角,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她。
唐宓接过来,章青云收了药箱,看唐宓依旧眉眼低垂的样子,笑了:“娘娘以为自己是什么心病?”
唐宓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世上没什么心病吗?”
章青云道:“确实不算病,可你心情不爽吃药就好的慢些,砸了我神医的招牌。”
唐宓心想不知道为何章青云和夜同尘互相看不顺眼,明明他俩都是一样的性子,偏爱信口胡乱扯。
唐宓摇了摇头:“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我回头照着方子吃药就是了。”
“不就是为了夜同尘生气吗?”章青云本来都站起来了,想了想又坐下。
“我实话跟你说,夜同尘挺在乎你的,是你自己当局者迷。”
唐宓抬起头,忍不住问:“那他为何不来辞别?”
“他除了没有辞别,其他什么事都妥帖了。”章青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他要知道就因为这个你胡思乱想至此,估计会后悔没告诉你。”
唐宓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章青云道:“他在临走前,找了皇上,找了太后,找了我,估计也交代了自己的管家。事情都被他安排的面面俱到,唯独没有来见你。”
唐宓不解:“为什么?”
章青云“啧”了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找遍了你身边所有的人却没有找你?有个词叫近乡情怯。”
唐宓眸子颤了颤,想起来夜锦妆给她提的那匹小母马,所以,他真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她。
如此万万不能说他对她不好,他只是没来告诉她而已。
唐宓豁然开朗,原来有些事情并非要宣之于口,所谓默契,应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想通了?”章青云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唐宓颇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她想岔了。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唐宓朝章青云道。
章青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是怕你的心病生生走火入魔了。”
唐宓道:“不是说没有心病吗?”
“我骗你的,哀莫大于心死,心病还是最难医。”章青云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撒谎。
唐宓哭笑不得,章青云这才起身告辞。
“碧玉。”唐宓唤了一声。
碧玉进来:“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唐宓道:“小壹还在受罚吗?你去看看,让她回来吧。”
碧玉点点头:“哎,奴婢这就去。”
碧玉前脚刚挑开帘子出了门,夜长安后脚就进来了。
“章青云来给你看过了吗?”
唐宓点点头:“看过了,也开了药。”
夜长安叹了口气:“你说你,明明吃不下,干嘛非逼着自己吃?”
唐宓摇摇头:“我也没怎么逼自己,应当是我胃不好。”
夜长安蓦地看向唐宓,声音有些低落:“阿宓,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给我添麻烦,可是你得明白你在我这儿,不是麻烦。”
唐宓被夜长安说中了。
夜长安对她很好,可是唐宓却总不愿意麻烦他,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唐宓在夜长安面前永远都是那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样子。
夜长安让她吃饭,她逼着自己吃吐了也没有违逆夜长安。
夜长安叹道:“阿宓,你这到底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在疏离我?”
唐宓听夜长安这么说,连忙摇摇头:“不是,没有疏离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唐宓或许不知道,夜长安有多羡慕夜同尘。
不是羡慕夜同尘跟唐宓有多亲近,毕竟谁也不能说夜长安与唐宓不亲近。
他羡慕的是,唐宓在夜同尘面前,会耍脾气,会生气,会抵赖,完完全全展示了旁人见不到的一面。
而在他面前,唐宓虽然表现的亲近,可到底没生过气,没发过火。
他听说,人只有在自己满心依赖的人面前,才会让自己不那么完美无瑕,因为知道就算自己不那么好,那人也不会离开。
这种感情,名叫安全感。
夜长安垂眸,低声道:“你若不疏离我,怎么会不肯对我使一使你的小性子,发发火?”
这若叫旁人看见,可不得惊掉了眼珠子,一国皇帝,竟然期待小姑娘对他发脾气?
唐宓愣了愣,旋即笑道:“长安,你可是皇上,我哪里敢对你发火?”
夜长安听得出这话的不有心:“你知道,我在你面前素来没什么架子…”
是了,夜长安在她面前从不称朕,仿佛他不是大元皇帝,而只是夜长安。
可是,唐宓无法不清醒,他是她长安哥哥,也的的确确是皇帝。
“你就当…就当是家里的哥哥惹你生气,可以对我使性子的。”
夜长安的言辞太过恳切,带动着上半身往唐宓这边儿倾,唐宓垂了垂眸子,觉得有些压迫感。
半晌,唐宓轻轻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长安,我累了。”
夜长安深吸一口气,拿手挡了一下脸,勉强调整好情绪:“…是我失仪了,阿宓你好好休息。”
说完,夜长安起身,走出了月弥宫。
唐宓松开轻轻咬着的唇瓣,她其实知道夜长安是什么感受。
对于夜长安,也不是他以为的疏离客气,她只是…不习惯。
唐家父母不能,唐雩晓不能,夜长安也不能。
能让她肆无忌惮地发脾气使小性子的,迄今好像也只有那么一个不辞而别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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