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情等人赶到庞久房中的时候,庞嫃正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轻轻啜泣,庞李氏坐在堂上,而庞久则好像无所谓一般翘着二郎腿斜坐在一旁。
“死丫头,我们家供你吃喝,我哥碰你一下能怎么了?”站在庞李氏身边细眉杏眼的庞姝,率先开了口,语气里全是对庞嫃的厌恶和愤恨。
庞姒也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大姐模样,看着庞嫃满眼怜惜道:“嫃娘你说你也是,久哥儿不过是看着你身形与屏娘相似,一时认错人罢了,你何苦闹得后院的仆役都来看热闹呢?你还未出嫁呢,先前被退了婚现在又闹成这样子以后你要嫁人可是难上加难”
“······”跪在地上的庞嫃简直要佩服庞姒这颠倒是非的能力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庞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简直是放肆!”柴绍情站在门口,厅堂中如同扫过一阵冷风一般,庞李氏一下子变了脸色,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哪儿来的老妇人?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管?”没等庞李氏阻止,庞姝手中的马鞭便朝着柴绍情打了过去。
柴绍情并不躲闪,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没有丝毫犹疑地挡在了柴绍情面前,死死地抓住了庞姝的马鞭。
这人力气极大,庞姝根本动弹不得,但庞姝的马鞭上充满了细小的倒刺,因此那人的手上逐渐开始渗出血迹,柴绍情看着眼前人流血的手指心中极怒,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转向庞安怀阴沉着声音道:“你的女儿,你的儿子,可都是好样的啊。”
“县公可是伤到了?”庞安怀看清来人后惊得脸色都白了,他惶恐到了极致,连连作揖道:“老夫人息怒,是我治家不严。”
“无事,”米德冷冷地瞧了庞姝一眼,“不过这位小娘子今日也算是让我涨了见识,如此狠毒的武器,世所罕见啊。”
庞李氏本就有些吓傻了,听了米德的话更是惊慌,急忙拉着自己的儿女跪了下来,庞姝却不服,庞李氏急忙小声斥责女儿道:“这是舞阳郡太夫人、恭定郡主柴大娘子和金城县公米德!”
庞姝顿时白了一张俏脸,双腿不自觉软了下来——
且不说柴绍情,金城县公米德自己就是先帝的贴身近随,为先帝断过一条腿,是御封的开国县公。而米德的妻子齐安然,也就是齐妈妈,不仅曾是皇帝老娘昭宪太后的贴身人,还是当年叱咤战场的女将,这对夫妻可以说是功绩显赫,任皇帝也要尊敬三分。
因此柴绍情并不需要多言其他,庞安怀也知道自己女儿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情。庞李氏看着米德鲜血淋漓的手掌,愈发心惊,她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柴绍情和米德的脸上逡巡着,却很快又低下头去,生怕听到柴绍情说要处置庞姝的话。
可柴绍情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瞪了庞姝一眼,随后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微微抻了抻身子、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口气对庞安怀道:“明日你庶母下葬,我便离开,以后你们的家事我不会过问,你两个妹子的孩子以后也与你们无关了。”
说罢,柴绍情便起身离开了厅堂,并不给庞安怀辩驳的机会。庞安怀像吃了苍蝇一般,脸臭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却又无可奈何,他看了庞李氏一眼也发作不得什么,忖了半天,也只得悻悻地去了前厅招待客人。
“绮姐儿······”庞嫃在女使犹怜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道:“绮姐儿和表哥这是要去孙家生活了吗?”
“这死丫头要是被找到就是刘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别以为你也有这个机缘。”庞李氏白了庞嫃一眼,她最看不上庞嫃一天到晚可怜兮兮的样子。
“就是,”庞姒也轻佻地看了庞嫃一眼,“孙老夫人柴氏是前朝皇族、是乐安侯的正室发妻,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是十分受人崇敬的。龚美哥哥若是有幸被孙家寻到那前途是非同凡响的,你如今的身份做妾都配不上龚美哥哥的!”
庞嫃不再言语,眼泪却在眼眶中打着转——虽说几人都是龚美的表姐妹,但在庞家姐妹之中,龚美一向对弱势一点的庞嫃和庞姗更好,因此庞姒和庞姝心中总有不平。
尤其是一向自诩美貌的庞姒,自第一次见龚美她便芳心暗许,虽然龚美早早便与宋语嫣有了婚约,可庞姒并不气馁,一直等着机会取代家族没落的宋语嫣,以至于如今她已经十八岁了还未出嫁。
可庞姒越是殷勤,龚美越是躲避,反而让顺带着在意起了庞嫃,因此相比宋语嫣,庞姒更加憎恨庞嫃,一瞧庞嫃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拧了庞嫃一下。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言语的乳娘犹怜见庞姒和庞姝咄咄逼人,立刻强颜欢笑拉开庞嫃西语道:“二位小娘子,还,还,还是快去正厅吧,孙夫人与柴郡主是亲人也是至交好友,再不出去,怕是柴郡主又要说我们的不是了。”
“我们走!”庞李氏听到柴绍情的名号忍不住一哆嗦,想起刚才的种种,吞了口口水,瞪了庞嫃一眼,立刻拉着庞姒等人急吼吼地朝正厅跑去。
“嫃姐儿我们也走吧。”犹怜拉了拉庞嫃的衣袂,“先去灵堂拜过,之后我们还要去找姗姐儿呢。”
“嗯。”庞嫃僵硬地点了点头,一路上却不住地啜泣,她自小被教育着嫡长女的规矩,是一个十分顺从的女儿,因此再难过也学会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哭一场也就罢了。
可等庞嫃走到走到正厅看着庞安怀、庞李氏与庞久、庞姒、庞姝其乐融融的样子时,庞嫃突然感觉一股压抑——从小到大,庞安怀从不重视庞嫃和庞姗,虽然庞嫃和庞姗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但是庞安怀宁愿留宿于当时还是外室的庞李氏之处,宠着庞久与庞姒、庞姝,也不肯多看自己姐妹一眼。
在庞嫃的印象中,自懂事起,母亲小宋氏便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尤其在接连生下两个女儿之后,父亲庞安怀对母亲就愈发冷淡,连带着对庞嫃和庞姗也不闻不问了起来。
庞嫃原本以为自己的父亲天性凉薄,加之母亲生不出儿子才会如此这般,可自从自己母亲离世、庞李氏进门后,庞嫃看见的却是庞安怀对庞李氏所生的庞姒、庞姝千宠万爱、百依百顺。庞嫃甚至有些恍惚了起来,仿佛自己与庞姗才是外来继室所生。
这样想着,庞嫃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指攥得发白,心中的不甘情绪愈加浓烈起来。
几日后,庞家正式起棺准备给孙子墨下葬了。
庞安怀的几个兄弟姐妹这几年时间里,明里暗里都被李氏挤兑得或死或疯,可怜膝下有三个孩子的孙子墨下葬这天,竟没有一个亲生孩子带着送她入土为安。
天上已经有零星的雪花飘了下来,让刘绮雪惊讶的是,之前跑得不知踪迹的庞姗也突然出现了。
可庞姗却并没有站在家属的行列里,她远远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死的人与她并无干系。
这时四个壮汉在管家的吆喝声中缓缓将棺材抬了起来,挪好了位置,却听见“啪”的一声,捆住棺材的绳子却断了,众人不得已又重新换了绳子起灵。
谁知刚换的绳子又一次断裂了,连同原本严丝合缝的棺材盖也滑落了下来,伴随着腐烂的气息,庞宋氏只披着一件旧衣的尸身从棺内滚了出来,露出了已经发紫嘴唇。
“你看孙氏那穿的是什么啊?”
“你瞧瞧孙氏那寿衣怎么还破着洞啊?”
“这孙氏的嘴怎么发了紫了,该不会是被毒死的吧?”
“这媳妇做得也太不地道了,气死了人家原配的亲侄女又这么作践老父亲的贵妾!”
“就是,说不准这孙氏就是她毒死的。”
“真是狠心啊。”
······
众人议论纷纷,让庞李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出去——她是舍不得给死去的孙子墨做上一身寿衣,原本想着下了葬也无甚用处,便一身旧衣打发了孙子墨,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起棺的时候竟闹了这么一出。
“快看,老夫人的指甲!”
随着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都向老夫人的手看去。只见老夫人的指甲已经长出了足足有半米。众人被吓得四散逃离,庞李氏也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声喊着:“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阿娘你说什么呢!”庞姝有些呆住,她听着李氏的话就知道这件事和李氏有脱不了的干系。
庞姒的反应则快一些,她立刻上去扶住了李氏,将李氏扭送回了房中,庞安怀见此情状也急忙跟管家一同赔着笑脸想要遣散围观议论纷纷的众人。
可越是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越被李氏吸引,庞府诸人就愈加慌乱,直到官兵来疏散秩序,人们才慢慢散去。
柴绍情早早便远离了人群,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发生的一切,慢悠悠问道:“绮儿,你说这件事是谁做的。”
“啊?”刘绮雪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回答道:“看样子外婆的死与大舅舅、大舅娘脱不了干系。”
“你说得对,”柴绍情不动声色的微微昂了昂头,“可今天又是谁把这件事翻出来的呢?”
是谁翻出来的,答案显而易见,刘绮雪低下了头没有接话,她知道柴绍情并不是想知道自己的答案,而是想要旁敲侧击告诉自己面对自己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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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森么是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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