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推迟了许久的大选在秦翰兄妹的筹备和敦促下很快就定了日子。
这日熹微的晨光刚刚好落在王城空旷的院落里,天空晴好,偶尔飞过的候鸟也行得缓慢,宫中的杂役女正正在安静地忙碌着。
日头还未升起,宣德门外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家门阀贵族送女入宫参选的马车,这些马车里都是门阀贵族的希望,都正在自己的马车里打点自己的脂粉衣衫周全。
皇帝已经带着李素妍、吴宜修正坐在了集英殿大殿,诸位成年的皇子也按照皇帝的命令到了集英殿。
集英殿原本就是宴会场所,殿中雕梁画栋,意态多姿,斑斓绚丽。
皇帝正襟危坐在赤金龙座上,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遮让人无法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大选自开朝便没有过,因此应选的女子数众多。但大选至黄昏时分,才选入了三人。
赵元侃早已经溜了出去找刘绮雪了,而赵元僖则坐在那里等着孙家女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最后一队入选的秀女正听着司仪的口令肃容走了进去,行礼,然后垂手站成一排,旁边的内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侍郎言钦之女,年二十。”
言氏脱列而出,娇弱无骨地福了福身,着实惹人怜爱:“臣女拜见官家。”
“可曾读书识字?”这言氏生的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楚楚可怜的气质倒是勾起了皇帝的兴趣。
“臣女略识得几个字。”言氏依旧楚楚可怜的样子。
“后宫女儿家多以生儿育女为第一重责,你能识几个字已是很好了。”未等李素妍开口,吴宜修便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但是她是不会让俞氏这样娇柔温顺的女子进入后宫的,这对她来说是极大的威胁,于是她温声说道,“记下名字吧,官家你看赐给哪位皇子或是臣子好些?”
皇帝嘴角有些抽搐,却没有发难,沉默许久后,缓缓道:“我还没想好,先留用再说吧。”
“多谢官家、娘子。”言氏听出了皇帝言语间有留自己在宫里的意思,一时间欣喜起来,娇弱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地退回了队列。
“先安国公女孙晴暖,年十二。”
孙晴暖听到内监喊了自己的名字,便盈盈上前:“臣女拜见官家。”
“这位便是敬贤贵妃的侄女吧?”吴宜修立刻接话道,“听秉诚念叨了许久,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呢。”
“孙氏绝代风华,官家可有如意郎君赐予小娘子?”李素妍没有搭理吴宜修,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端庄贤淑,并不接吴宜修的话,“依臣妾看,许王府中人丁不多,越王、益王更是还没有正妻,都十分合适呢,若说涪王的孩子也是都到了年纪。”
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吴美人以为呢?”
“臣妾以为,自然是官家的孩子们有此福气。”吴宜修满脸写着和顺,却又闪过一丝撒娇的意味。
“那还是问问小娘子自己吧。”李素妍又把皮球推给了孙晴暖。
人人都知道,孙晴暖和赵德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赵德雍如今一个通房都没有就是因为孙家一直有个清规:孙家不欢迎通房和妾室。因此外界十分热衷将自己家的女儿嫁入孙家,但却并不想娶孙家的女儿。
孙晴暖对皇子之间的争斗没有兴趣,对心机深沉的赵元僖更没有兴趣,因此忖了一会儿,孙晴暖坚决道:“诸位皇子天家血脉,臣女实不敢奢望。”
此刻吴宜修脸色似乎十分难看,毕竟这是当事人自己开口回绝的,吴宜修没想到李素妍会直接让孙晴暖来选,然而还没等李素妍得意,皇帝又看了看旁边的莱阳俞氏问道:“旁边的是?”
“回官家,”李神福颔首垂眸道,“这是钱王爷的继室俞大娘子的侄女,闺名泓信。”
“哦?”皇帝顿感兴味,“那也算是吴宜修的侄女了。”
吴宜修朝皇帝笑了笑没说话,可李素妍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复杂,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了起来。
过了许久,皇帝似无意般道:“俞氏和臧氏都留用,一个选给秉诚,另外一个选给五弟的孩子,皇后要照顾孩子,此事由吴美人负责。”
皇帝显然对这么安排十分满意,并不给李素妍和吴宜修反驳的机会,挥了挥手,示意司仪继续。
吴宜修自然是想不到皇帝的小九九,还颇有些得色,但李素妍却发现了端倪,心中微微窃喜起来。
日子到了这年的七月初七,皇帝设想中的“集体婚礼”如期也开始了,一大早一众女史一早便在集英殿中忙碌着,紫金盘龙的殿柱被擦得闪闪发亮,令人炫目。
行礼的吉时一到,皇帝与李素妍便缓缓而来、正坐在了殿上。天色微暗,宫中添了许多红烛新灯,映衬得宫中的金龙盘飞,栩栩如生。皇帝正襟危坐在赤金龙座上,几位王子也盛装出席。
赵元僖与赵德雍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腰带只是花色不同,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一阵风来,赵元僖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远远传来喊声道:“吉时到,迎新娘——”喊声落下,接踵而来的鼓乐声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铺天盖地撒出地铜钱。此时新娘们身穿彩凤云霞纹婚服,鲜红的盖头下,金累丝红宝石步摇随着莲步慢移摇曳生姿,长长的裙裾在身后展开。
不管愿意不愿意,二人都接过了自己的新娘,在内监的口令下开始行礼。诰命夫人册封使分别将金册递予了两位新娘,便算是礼成了。
整个婚礼上皇帝心情都十分不错,自己亲自赐婚并且主婚的婚事,自然是让他十分得意的。
礼成之后便是回府料理宴会,两座府邸都挨着皇宫比邻而建。轿夫们十分麻利地便抬起了花轿,赶往两座府邸。
天气原本是极好的,谁料花轿刚出恭肃门便下起了大雨,整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轿夫们左晃右晃差点让轿撵滑落在地。
“哎呀,花轿可不能落地啊!”喜婆哭天喊地道。
轿夫们听到这话立刻稳了稳脚步,尽量让花轿不落地,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不知为何路上变得十分滑腻,轿夫们到底是没有站住,花轿瞬间落了地,随后两顶花轿的底座都有了细碎的裂纹。
喜婆一见这情景立刻急了,大声喊道:“哎呦,这花轿都裂了,快快快抬回去换咯,别耽误了吉时!”
婚礼是尚书内省调度的,原本这样的调度总要需要花费一番功夫,于是诸人只能在偏殿略作等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尚书内省才准备好了新花轿,立时便更换了。
大概又一盏茶的工夫,轿夫们才准备好妥当,喜婆匆忙走了出来,忙着重新安排了新人上轿。
眼瞧着天气也略微好些了,轿夫们抬起花轿紧赶慢赶,终于在吉时之前将花轿抬进了两座府邸,喜婆抚了抚胸口,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府中的喜宴很快就结束了,赵元僖与赵德雍都不是十分情愿地走进了洞房,然而不知为何房中的蜡烛直接被吹灭了,赵元僖也懒得管了,对他而言,只要能讨皇帝的欢心,他可以做任何事。
于是他盖头都没掀就直接睡下了,他在皇帝面前绷了太久了,回到自己的地盘便再也不想绷着了,何况他的身子,圆房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边,赵德雍见蜡烛灭了,却立马点了起来。他是第一次娶亲,自然十分认真。
赵德雍点好了蜡烛,回到床上端坐着,看起来十分紧张。他缓缓挑起新娘的盖头却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扇子下的新娘并不是他预想中的俞氏,而是孙晴暖。
赵德雍吞了吞口水,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孙晴暖似乎并不惊讶,她看着呆滞的赵德雍,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问道:“你干什么呢?”
赵德雍被这一脚踹得站了起来,道:“这这这,今今今天你你你不应该······在许王府中么?”
孙晴暖此时也十分无辜,道:“我怎么知道,中途花轿坏了,便原路折回去重换了顶,谁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德雍暗忖,这婚礼礼仪由尚书内省操持,除了邵清玥怕是没人能做什么事情。想到这里赵德雍也算松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故意做了手脚,毕竟这场乌龙已经到了洞房花烛这一步,此刻想换回来也不是易事。
孙晴暖见赵德雍没什么反应,不由得不耐烦道:“赵德雍你想什么呢?现在你到底是娶我还是不娶啊?”
赵德雍挠了挠头,问道:“这新娘搞错了,许王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孙晴暖白了他一眼,问道:“说你自己你扯别人干嘛?”
赵德雍没有接孙晴暖的话,还是继续碎碎念,孙晴暖早已听惯了赵德雍这些碎碎念,不仅不觉得烦闷,还觉得赵德雍古板得有些可爱,便一边吃着桌子上的点心一边盯着赵德雍,任他碎碎念了一夜。
新婚之夜很快就过去了,真正的麻烦便在清晨开始了。
赵元僖本以为皇帝赐婚自己便是依照规程走就不会出错,谁知这一早醒来,身边睡着的,是俞氏而非孙晴暖,立马一副惊恐的模样。
俞氏此刻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不知道该如何料理,毕竟她也是奉旨与赵德雍成婚的,此刻身边人却变成了别人,还睡了一夜,等一下见了皇帝又要如何回应?
然而不管怎么说,今日都要入宫面圣,二人心情复杂地起身穿衣,整理好衣衫便匆匆赶往宫中。
皇帝见到眼前这两对,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应当是与邵清玥有关,只当是吴宜修想要让俞妃一家攀附道许王以保全钱家的富贵罢了。
然而大错已成,他也不能苛责吴宜修,眼瞧着这头痛事只能将错就错。
而听说了孙晴暖竟然如愿嫁给了赵德雍,还在生病的小田氏当时就气得跳脚了,柴绍情受了这老婆子半辈子的气,自然是要去加一把火的,小田氏已经年近七旬,刚因为自己姐姐的病重伤心了一把,紧接着又被柴绍情气个半死,加上孙绯月出嫁,没几天小田氏就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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