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快坐。”沈含玉忙从宗青时手里抽出手来,让宗时珍坐。
“别管我了,只当我不在吧。我也是没办法的。”宗时珍笑了,去宗青时的书架抽了一本书,坐到窗下。
“大姐,我找您还有事呢。”沈含玉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宗时珍跟男朋友的事儿,就是在春节后被拆穿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有事你说。”宗时珍款款放下书,专注的看过来。
宗家四姐妹,她是让人感觉最舒服的,湿润如玉,只是后来被生活打压的,慢慢的失了灵性。
“大姐,您也知道我去分厂了,现在遇到些问题,想问问您,有没有学习经济管理的朋友,方便的话指点我一下。”沈含玉这么一说,宗青时就懂了。
“经济管理专业的人?老师我不认识,学生倒是认识一个,也很有才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宗时珍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红晕。
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恋爱中的女子。
“吃饭了,青时能过去吗?”简芝走进来,见宗时珍这样,也多看了一眼。
做母亲的对女儿还算了解,应该猜到她在恋爱,只是没有问。
后来师生恋的事被炒出来时,简芝曾经狠煽了宗时珍几个耳光,怒吼道,“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为什么要做傻事?”
觉得大女儿聪明,会自保,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这就是简芝的想法。
“你们去吃饭吧,不要让爷爷久等。”宗青时见简芝进来,就是一皱眉。
沈含玉三人走出他的房间。
“大姐,这事儿你留意,这是我的电话,你打给我。”沈含玉拿出自己的名片,塞给宗时珍。
这是贾主任给办的,印名片时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沈含玉(厂长)。沈含玉觉得太张扬了,想推辞,贾主任倒笑了。
“这人呐,都是见人下菜碟的,你只管用着吧,不写厂长,有那小人就是瞧不起人。”
花厅的餐桌已经摆好了,只等她们过来。沈含玉还是老规矩,自从第一次在宗家吃饭,她一直是挨着宗老爷子坐着的。
“爷爷也小心点,天气反常,不要再感冒了。”沈含玉见宗老爷子身体有些佝偻,这是上次生病闹的,老人家身体弱,不经折腾了。
“知道了,你多来看看爷爷,爷爷的病就少了。”宗老爷子的眼神中有些落寞。
沈含玉总觉得,自从二房崛起,宗老爷子就一天不如一天,衰老的很快。
“青时的感冒没什么吧?爷爷不用担心。”沈含玉看出来了,老爷子是心疼孙子了。
“没事,不担心。”宗老爷子用手在水晶杯边轻轻点了一下。
宗子文就懂了,这是想喝一口。忙起身倒了一杯人参酒。这酒度数不高口味绵软,是养生的。
“小玉想尝尝吗?”宗老爷了突发奇想。
“喝一点点。”沈含玉吐了一下舌头。
宗老爷子给晚辈酒喝,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桌上的人都不动声色的看着。简芝已经取了一只蓝色琉璃杯,沈含玉站起身,双手捧向宗子文。
宗子文欠身向里面倒了些酒。
“好了,叔叔,不能再多了!”宗子文刚倒了个杯底,沈含玉就叫起来。
文萱满脸的不悦,已经带出来了。
“小玉酒量这么厉害?”曲芳苓笑呵呵的说。
“没有练过,只是看爷爷自己喝酒无趣,陪一小杯,我也就这酒量了。”沈含玉嘻嘻一笑说道。
“小玉过来了,爸的心情好许多,以后还真要多来。”简芝爱怜的目光投向沈含玉,曲芳苓恨不能把她的脸搬过来摔地上。
因为有沈含玉在,宗家总算有了点热闹劲儿。
宗老爷子本来就是艺术家,性格开朗,沉郁了几天,也是够压抑的,今天高兴,就多说了几句。
又把沈含玉带到书房,教她画了几笔画。
“这孩子真有天分,还真是宗家人。”宗老爷子看到沈含玉的画,连连点头。
宗子文也凑趣,过来看一眼,就有些汗颜。
沈含玉知道内幕,也不说话。
她这画功,还是跟宗青时练过的,天分不多,后天的勤奋起作用了。
本来简芝是想留沈含玉住下,她坚持不肯,一个是明天早上要去总厂办事,回去住就顺路了。
二是当领导了更要小心,总外宿会让人说闲话的。
简芝不放心,亲自送她到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看车影不见了,才跑回院子。
“这媳妇还没进门,就处得很好了,嫂子真是好命。我瞧着小玉以后这宗家掌门人的身份,是推不掉了。”文萱阴魂不散,跟着来挑拨。
“呵,自己媳妇不疼,疼谁?女儿都是外人。放心吧,小玉要做什么,我只管支持就是了。人要会享福,伺侯人的活儿还要做一辈子?”
简芝一句话把文萱噎回去。
现在她看明白了,只要把沈含玉稳住了,宗家当家人跑不了。
这沈含玉一心扑到工作上,只怕连孩子都不想生,还能回到家来当管家?她年纪轻轻,仕途无量,以后还要好好往上爬呢。
得到初一就想到十五,简芝对人性还是吃得很透的。沈含玉放出去了,就很难回归家庭。
沈含玉回到招待所,走廊里已经安静下来。
她推开门,丹秋正跟大姐聊天呢,冬儿已经睡在一边了。
“小玉回来了,冷不冷?”大姐热情,丹秋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还好,坐出租车回来的。”沈含玉脱下外套,才敢凑近一些看冬儿,“胖了些呢。”
“小孩子恢复的快,多吃几口就胖了。”丹秋摸了一下冬儿的额头。
“秋姐,你有事吧?”沈含玉看出来了,丹秋是有事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想请几天假,有几年没回老家了,想回去看看,等春节时再走就有些挤,我自己带着孩子……”丹秋越说声音越低。
往往就是这样,讲理的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没提要求前,自己先给否定了。
按说她是不应该走这一趟的,各方面看时机都不成熟。
“行,假批了,只是你确定带着冬儿挤火车?他可刚刚出院没几天。”沈含玉关切的问。
“怎么也要回去。冬儿的爷爷去世了,要重整家谱。冬儿爸爸很在乎这个,要把孩子认祖归宗,所以……”丹秋无声一叹。
看得出来,她和丈夫的感情非常好。虽然他人不在了,还是想完成他的遗愿。
“那就去吧,路上多加小心,明天就走吧。”沈含玉虽然已经对丹秋是二师父的事不抱希望,还是忍不住想照顾她。
丹秋放下心事,这才抱着孩子回去休息,不想一开门就见大李子举着手正要敲下去,她的眼皮红肿,看样子是哭过了。
“怎么了师姐?”
“你还说,你把师父弄走了,这仓库就没办法呆了。”大李子的嘴撅得能拴头驴。
“什么意思?”沈含玉一惊。
“没有师父在,没有主心骨,这范可可笨得要死,又马虎,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要不你把我也弄分厂去得了。”大李子说得可怜巴巴的。
沈含玉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一笑,好言劝几句,让她安心工作。
关了门,大姐才叹道,“我看啊,投奔你的人要多起来了。”
“裁员的事在厂子里传开了?”沈含玉担忧的问。
“可不是吗,刚你没回来时,宿舍都热闹死了,房间门都不关,大家都站走廊里聊这事儿。把各处听来的消息放到一起,可吓死个人。看来裁员是定了,还要裁员很多……”
“你也别道听途说的了,不至于。明天早上我回去开例会,顾厂长会传达二轻局会议内容的,你就别瞎猜了。”沈含玉不想听她胡说。
自从沈含玉当了厂长,大姐不知不觉就跟她生分了一些,总有些惧意。
沈含玉估计等她真当上总厂厂长,就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了。
大姐安静下来,沈含玉坐在桌边又写又画,把这两天的工作都记录了一下,这才去洗漱。
上次沈含玉住进招待所时,还没有这么多人,卫生条件非常好。
现在住进来的人多,服务员改成管理员,怨声载道,干活都不卖力气。这些住宿的也不客气,招待所的环境越来越差。
沈含玉洗了一把脸,这才看到水池子堵了,马上就要水漫金山。
她忙把水笼头关上,正看着发呆不知怎么办,听外面有人说话。
“说八百遍了,洗头发的不要把水倒这里!堵了吧!”是个服务员,怒气冲冲进来,等看清前面站着的是沈含玉,当时就老实了。
“我没洗头,不好意思,刚发现堵了。”沈含玉忙着道歉。
“沈厂长,刚没看出来是您,真不好意思,对不起了!”服务员连声道歉,带上橡胶手套,三下两下把水池子清好了。
沈含玉看她弄得脏水飞溅,本来想洗衣服的,又改了主意。
“沈厂长,明天你就搬家了。”服务员说着把墩布用力向水池子里一压,挤出水来,嘴里还不闲着,吭哧吭哧的说,“就不用跟她们挤这脏地方了。”
“搬哪?”沈含玉还真不知道。
“是王主任过来打的招呼,说把你的房间挪到楼上的高级套间,让你自己住,不跟别人一个房间了。”服务员呆愣愣的说。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沈含玉明白了,这跟送车是一个系列的,顾厂长一直在致力改善她的生活条件。
估计顾厂长听说房间条件不好了,所以给她想办法。反正不会有贵客住进来。就现在招待所的样子,让谁进来不是打脸?
楼上的高级套房是招待高级客人的。一年能开个一次两次就不错了。沈含玉是住进招待所才听说有那么个房间的,她一直好奇里面什么样,想不到这么快就会进去看了。
她回到房间时,大姐已经睡着了。
躺在床上,她又想起宗青时的头疼。
简芝说了一嘴,这头疼不是感冒引起的,是他十五岁时溺水引起的。
他是十五岁重生的,就是说这头疼是这一世的事儿。
他虽然不说,可是能看得出来头疼多么痛苦,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有没有什么办法治疗一下呢?
还有就是这头疼来得蹊跷,沈含玉总觉得他有什么瞒着自己。
宗家暗流涌动,她一心扑在分厂管理上,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的会议是中层领导的参加的,沈含玉还是第一次以领导的身份参加。
虽然面孔还是那一张,可是坐的位置不同了,她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刚沈厂长汇报了一下分厂的情况。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顾厂长环视一圈。
“现在厂子里人心惶惶,都说要裁员。是真的吗?”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是真的,这就是下一步我们要进行的事。”顾厂长一句话,会议室的气氛凝固了。
化工厂从建厂到现在,几乎一直是以向上走的姿态前进的,现在突然就出现这么大危机,大家一时都接受不了。
顾厂长突然觉得,他跟分厂的李道天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的汽球更大。可是这不是他自己的责任啊?
这个想法惊出他一身冷汗。
“先保密吧,让大家过个好年。”顾厂长重重叹息道。
沈含玉心里沉甸甸的,她恨不能马上帮他把担子接过去。
散会后,沈含玉见几个副厂长留下来,就没有打扰顾厂长。她自己去车队给常大胆办的手续。
虽然顾厂长严防死守,裁员的事早在厂子里传开了。听说沈含玉要调走常大胆,队长还有点羡慕。
“听说小陈去你那当队长了?沈厂长还重用他小子了。”
“我们那里人少,矬子里拔大个儿。”沈含玉不想得罪队长,知道他小心眼。
“早知道这样,我去多好。”队长叹口气。
“您这管着几十人呢,我那一共五个人。”沈含玉笑了。
“哎,谁知道以后还有几个人。”队长把调令签完字,黯然递过来。
常大胆早知道今天要跟沈含玉走了,已经收拾好东西。
本来他也有疑虑,放着总厂好日子不过去分厂,好像有点想不开。再说俩口子都去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可就没工资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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