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一叠报纸,被正巧路过的拾荒人借着身形遮挡给悄悄捡走了,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身后,陈安宁对此却丝毫没有任何觉察到。
移魂重生后再世为人,陈安宁与前世里从未存在过的这一位妹妹,在这一世里甫一远远见面,竟一时情难自禁以致热泪盈眶。
而陈安琳当然浑然不觉,她下车后背着双肩包一路蹦蹦跳跳的到了跟前,立刻就一个劲地取笑陈安宁:“哥,这才几天没看到我,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哈哈。”
“你别臭美咯,我只是刚刚要打喷嚏,突然之间又打不出来了。”
陈安宁含泪带笑的自我解嘲了一句,边说边把手里的小包往左边腋下一夹,右手习惯性的伸出去就要摸摸陈安琳的头。
陈安琳见状赶紧头一偏,带动马尾辫一摆,手一抬就格开陈安宁的手臂,小嘴一噘道:“不许动不动就揉我头发,哼,我脑袋都快被老哥你揉笨了。”
“好好好,还怪我咯,哈哈不揉就是了。”
陈安宁忙不迭的尴尬应道,只得收手回来顺势擦了擦眼泪,又随手抹了把脸,将手上沾杂的汗水泪水用力一甩,再将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干。
“哥,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去帮雪姐拿箱子。”陈安琳伸手攮了一下陈安宁,又抬手指了指。
“哦,晓得咧,帮我拿着。”
陈安宁说着就拿起腋下手包往陈安琳手里一塞,然后便朝中巴车那里小跑过去。
林雪大概是最后一个下车,站在车门口背对陈安宁,正等着司机师傅帮忙把箱子给递下来。
林雪右肩挎着个小包,一身橘黄色的中袖连衣裙,裙下露出了白皙光洁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米色的中跟凉鞋,身上的裙子还点缀着一颗颗草莓图案很是好看。
来不及从背后欣赏林雪诱人的青春曲线,陈安宁走到她身旁急忙道:“小……雪姐,你快让一下,箱子让我来拎。”
他觉得以后还是喊雪姐吧,喊小雪明显与之前“陈安宁”的称呼习惯不符,优秀的传统习惯还是要继承发扬光大,年轻人很多时候不能老想着去打碎旧的东西然后重新树立新的东西,往往会导致革命无端陷入低潮。
另外喊小雪姐的话又有点拗口别扭,唉,就当喊学姐咯,嘿嘿,咱前一世最喜欢的就是跟学姐打交道了。
林雪扭头见陈安宁过来了,忙让到一旁,同时柔声叮嘱道:“哦,小宁,你小心点啊,可能有点重。”
陈安宁嘿嘿一笑:“没事,你都能拎上车,我就更没问题了。”
他从司机手中接过棕色的牛津布拉杆箱,入手之后也没感觉出有多少分两,林雪自认为箱体沉重可能是因为女孩子本身力气弱吧。
陈安宁冲帮忙的司机客气了一下:“师傅,多谢啦。”
“小事一桩,小伙子客气了。”司机憨厚地咧嘴一笑。
陈安宁将箱子小心放在了地上,一摁杠端的按钮提起拉杆,拉着箱子就扭头对林雪说道:“雪姐,走咯。”
然后,又冲陈安琳招了招手。
陈安琳背着包走过来,与林雪一起跟在陈安宁身后走到校门口的马路边。
1994年这时候,谷方街头早已经有正规的出租车出现,但还没有一家正式的出租车公司,唯一的出租车队是挂靠隶属于谷方市公交公司。
出租车的起步价五块钱不算特别贵,但是两点五公里之后就是每公里一块钱,这么一算就显得不便宜了。
这些出租车司机平时都是守在各大宾馆的门口,或者蹲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那里,极少会开着空车在大街小巷一边耗油一边寻客的。
平常行驶在谷方街头巷尾忙着载客送客的,大多还是大发、昌河和长安这些牌子的微型面包车,车身外通体涂着俗不可耐的黄颜色,乘客只要掏四块钱上车,就能坐着黄面的满城兜风。
那些黄面的公司除了个别公家直接运营的之外,绝大部分都是私人承包运营的,当然也有很多不挂靠公司的黑车浑水摸鱼。
陈安宁对这些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是因为同班好友江华他父亲从焦化厂停薪留职出来之后,就是靠着整日里开着黄面的挣钱养家贴补家用。
陈安琳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小阳伞,跟林雪一起藏在伞下躲避太阳的暴晒。
他们仨人站在烈日炎炎下的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期间是有好几辆黄面的路过,但是招手拦下来之后发现没有一辆车上能有三个空座位。
陈安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跟林雪她们俩无奈道:“等会儿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实在不行就坐三轮车回去吧。”
“那也行啊。”
林雪答了一句,翻开小挎包取出了一小包餐巾纸,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陈安宁:“小宁,喏,擦擦汗。”
陈安宁接过纸巾,突然耸耸鼻子凭空嗅了嗅,又低头闻了闻手里的纸巾,然后抬起头问道:“雪姐,你包里是不是有栀子花?刚才一直就隐隐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味,你这挎包一打开,香味就更明显了。”
“哥,你真是狗鼻子,哈哈。”林雪还没答话,陈安琳就抢先说了一句。
林雪闻言扑哧一笑,扭头对陈安琳道:“你哥这嗅觉是挺灵敏的,哈哈。”
她们俩,顿时笑成一团。
陈安宁好是郁闷,心里不由得嘿笑连连,雪姐啊,我宁可做狼狗也不会当舔狗的哦,噢噢汪……
“哥,雪姐很喜欢栀子花,你知道吗?”陈安琳问了一句。
“我当然早就晓得咯。”陈安宁实在无语,都把栀子花采摘了放随身挎包里了,这不是废话么?就像不喜欢榴莲的人,会把榴莲揣口袋么?
“哥,雪姐还写了一首关于栀子花的诗呢?”陈安琳又献宝似的来了一句。
“哎呀,我前几天也写了一首关于栀子花的诗,我还专门给我写的诗谱了曲子呢。”陈安宁脑子里火花一闪,立刻灵机一动回了一句,自觉还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紧接着,他又装出一副惊喜莫名的激动:“雪姐,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
林雪听到这话立刻低垂粉颈,一张俏脸羞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而陈安琳还蹦蹦跳跳地缠着陈安宁:“哥,你赶紧清唱两句给我们听听,快点,快点撒。”
“哎,清唱没感觉,得有伴奏。”
陈安宁还有点撂高拿架子的意思,不待陈安琳再纠缠就指着前方说道:“哎呦,正好来了两辆三轮车。”
陈安宁拦下了这两辆专门接客送客的人力三轮车,从市一中到东风二村的路途也不近,最后谈好了每辆车三块五毛钱的车资。
陈安琳与林雪合坐一辆车,陈安宁带着林雪的拉杆箱坐另外一辆车。
两位车夫一前一后吭哧吭哧汗淋淋蹬了二十几分钟,才把他们仨从市一中门口送到东风二村的6栋楼下。
陈安琳这小妮子人小懂事而且也会居家过日子,一跳下车就自顾自的扒拉开陈安宁的手包,麻溜的取出零钱给两位车夫付了车资,还客气的跟林雪说:“我哥招手拦的车,就该他付钱。”
她们俩在前,陈安宁拎着箱子跟在后面上了楼。
还没到下班时间,林立松与梁桂琴还没有回来。
陈安琳拉开她哥哥的手包,取出钥匙就要开自家的门。
林雪纳闷道:“小琳,你干嘛呢,不先到我家来坐坐啊?”
陈安琳头也不回道:“雪姐,我马上过来,我先给我哥把吉他拿过来,等会儿就让他唱给你听,哈哈。”
林雪闻言顿显羞赧娇媚,也不言语只是“哦”了一声,就闷头掏包拿出钥匙开了门,进了家都没换拖鞋,将挎包挂在餐桌旁的椅子背上后就径自去了卫生间。
陈安宁跟在后面先把箱子放到客厅沙发旁,转身又去门口玄关那换了拖鞋,就见林雪提了一块挤过水的湿毛巾走过来。
“小宁,先擦擦汗吧。”
林雪嘴上说着,却没有把毛巾递给陈安宁,而是走到跟前踮起脚替他擦起脸上的汗来。
青春少女的幽幽体香直入鼻腔,白皙性感的漂亮锁骨与诱人沟壑直入眼帘,陈安宁感觉自己立刻就肃然起敬了,赶紧略微弓起腰来以掩饰自身的变化。
这时,先是听到门外哐当两下的关门声,接着就听到陈安琳兴致勃勃道:“哥,吉他给你拿过来咯。”
陈安宁与林雪两人立刻下意识的分了开来,林雪拿着湿毛巾重新又去了卫生间,陈安宁在门口接过吉他往客厅沙发那走去,嘴上还在数落陈安琳:“你哦,真是不让你老哥消停。”
陈安琳关上林雪家的防盗门与入户门,蹲在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冲着陈安宁嚷嚷道:“谁让你刚才吹牛皮的,马上就要你现原形,哈哈。”
陈安宁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吹了吹琴弦上落下的些许灰尘,又扭扭拨拨调了调音,选调C调,变调夹夹第三品,试着弹过几个和弦后,这才觉得音调得到位了。
小琳这小妮子没拿拨片过来,陈安宁心道自己的手指头待会要受罪咯。
林雪已经换了拖鞋,过来与陈安琳一起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两人望向陈安宁时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陈安宁怀抱吉他,露出笑容看了看她们俩,然后略微一低头就弹拨了起来。
前奏的旋律一起,配合口中哼哼的“噜噜噜噜噜噜噜噜……”,顿时一阵清淡忧伤的感觉就渐渐蔓延了开来,紧接着就听陈安宁开口唱道:
“栀子花开,So Beautiful So White
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
刹那间,林雪与陈安琳都仿佛置身初夏清凉的微风之中,飘闻远处送来的单单栀子花香。
“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
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
林雪听得娇羞浮现,粉颈微垂。
“栀子花开,如此可爱
挥挥手告别欢乐和无奈
光阴好像流水飞快
日日夜夜将我们的青春灌溉
……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林雪手托香腮,听得眉目有含情,双瞳似剪水。
忆往日,他剑眉星眸谦谦君子态,温文尔雅翩翩书生气。
看今时,他垂榻而坐抚琴优雅姿,弹唱自得隐隐撩人心。
一曲终了,林雪犹未自觉,浮想联翩竟有些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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