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降至树梢,停在太学院门口的黑色马车便已离开。
陈子陵坐在马车内,手里摆弄着一根长长的银针,神情显得格外随意。
叶轻眉一双亮如秋水的双眼,盯着那根细细的银针,抿了抿嘴唇,提醒道:“我们是不是回去的早了些?”
陈子凌手里动作一停,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吧,绿猗这几天绝对不会再来寻我的麻烦,等过了这几天她气也消了大半,说不定还要央求我给的解释些人体经脉相关的医学知识。”
陈子凌神情微有些得意,说着将那根细细的银针快速在手指上了绕了两匝。
作为一名制毒高手,对人体经脉走向掌握的越详细,越容易推断出毒药在人体内作用时间的长短。
这个世界上论起对人体经脉的熟悉程度,若是他称第二,恐怕很难有人敢自称第一。
大多数人也只是知晓那些明显的经脉,对于肉眼难见的细小经脉及其走向却是不甚了解。
说起来此事还要感谢那本让他又爱又恨的红色功诀,陈子凌若不是这多年来一直通过意念内观体内经脉走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
昨晚他就将一本关于人体经脉走向的小册子,交给了二叶,嘱咐他明天一早交给前来拜访的绿猗。
想来那位红衣女子,最近几天应该都会躲在房间内,一一验证那本小册子上给出的细小经脉走向。
叶轻眉见他说的如此自信,眼睛眨了眨,“南庆的人会不会来找我们叶家的麻烦?
“之前在客栈五竹就差点杀了南庆的人,如今我们又帮魏国缇骑抓了一位皇族,怎么看这个仇我们叶家都和南庆朝廷结下了。”
陈子凌听着她隐有忧虑的声音,安慰道:“有柳飞白在东夷坐镇,叶家城堡易守难攻,即便南庆的人想要报复也没那么容易。”
……
东夷城外的海面上荡着一艘兰木小舟,头戴草笠的渔夫坐在船头正在垂钓美味。
三米高的浪花起起伏伏,小船被颠的忽上忽下,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近来阴雨连绵,海风加剧,显然不是出海讨生活的好日子。
不要说这样丈长的小渔船,就连东夷城来往运货的大商船都已靠了岸。
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愚鲁,非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想要多挣些银子,总得有命花才是。”
一名站在海岸旁哨塔内的汉子,远远望着海面上那艘小船,朝同伴嘀咕道。
说起来这座哨塔还是叶家使了银子命人建造的,从用料到设计那都没的说,质量绝对过关。
自从有了这座哨塔,许多在晚间迷航的渔船都有了方向,在恶劣天气中更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一身小厮装扮的十七叶,站在塔内望着远处的那艘小船,心中却是想着些别的事情。
前几日自从听人汇报此处异状后,他便来了此间,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他在这里没日没夜守了四天,那人也在海面上来来去去重复了四天。
十七叶将一支金属管从眼睛上拿开,别在了腰间。
这是小姐给叶家管事留的东西,通过这玩意可以及早发现前方的敌人。
那艘距离海面百丈远的小船内,放了一把古意盎然的宝剑,他绝不会看错。
“带人前去探探那人虚实,一但不敌就尽快撤回来,”十七叶朝身后的一名护卫队长,开口吩咐了一句。
叶家管事的在叶家有着很大的权利,如今陈子凌和叶轻眉不在,所有的叶家护卫便以管事们的话为准。
那名身穿黑色披风的护卫队长,面色一肃弯腰朝他抱了一下拳,立即带着四名手下匆匆跑了下去。
半盏茶过后,远处的海面上亮起几道剑光,前去试探的小船断为数截。
几团如雨般的血水落下后,四具尸体被浪花送到了沙滩上,断了一臂的侍卫队长哭嚎着跑到哨塔中,只简单说了一下那人的意图,便痛晕在了地上。
毫不知情的两个小厮,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牙齿咯咯发颤。
十七叶听完侍卫队长的话,脸色显得很难看,“将他带回去好生治疗,那些兄弟们的尸体尽快找人前来收敛。”
对身后的两个护卫吩咐完毕后,十七叶握了一下拳头,双手一展从数丈高的哨塔直接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如同坚硬的巨石般极速坠落,砸击在沙滩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脚下的砂石受到冲击发出刺耳的嘶鸣朝四周急速溅射。
他已经知道了那人的目的,也知道了那人的来历。
他更加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对方见面谈一谈。
更何况他早就得了叶家少爷的吩咐,有足够的底气让对方做出退让。
十七叶从岸边解开一条小船的绳索,双手划着木浆朝远处缓缓靠了过去。
头戴笠帽的中年人,修长的手指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握着双竹筷夹了一片半透明的鱼肉,在蒜泥中蘸了一下,立即送入口中。
眼角余光看着孤身前来的叶家人,中年人手里的长剑拍了拍船舷。
十七叶昂首挺胸面上毫无俱意,一跃而起,直接上了对方的小船。
“你不怕死?”中年男人冷冷问道。
“前辈,不敢杀我。”十七叶闻了闻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朗声道。
“为何?”
中年男人一脸讶异,声音显得很是朴实,手里的剑却发出了阵阵翁鸣,正在以极小的幅度快速震动。
“我家主人让我向您转达一个消息——若是南庆叶家胆敢妄动,他不介意先杀了那位叶家后人,再将南庆那位苟延残喘的皇族一刀两断。”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为国捐躯是南庆军人应有之义,自从我叶家人投了军,便和其他将士无甚差别,皇族死于敌国更能激励南庆儿郎们的士气。”
一叶听到对方这般言论,也不慌张,微笑道:“前辈何不听在下说完?我家主人说若是南庆叶家不妄动,百日之内必定亲自将被俘之人送回南庆。”
中年男人遽然扭过头来,抬头看了十七叶一眼,“他凭什么?”
“前辈可认识这套功法?”
十七叶说着调动体内真气,朝空中直直打了一拳,一股狂暴的劲气继续朝向突进发出一声爆鸣。
“霸道真气!”中年男人双眼猛地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十七叶,手里的长剑停止了震动。
他和肖恩已经交手不下二十余次,前不久两人还在打斗中受了不轻的伤,现在依旧未完全恢复,不然他也不会只封锁叶家的海路,而不直接上岸攻进叶家。
传闻肖恩曾经去过神庙,回来后便学会了一种霸道功法。
这位叶家人怎么也会这样厉害的功决?
肖恩这种人绝不会为了钱,就将秘技轻易传授给别人。
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那位传闻不到二十岁的叶家家主和魏国缇骑首领肖恩的关系非比寻常。
十七叶见对方终于动容,弯腰朝他行了一礼,谦虚道:“在下只是叶家一小小管事,排行十七。
我家主人传授的这套功诀实在玄妙,在下也只学了几招,远不是前辈的对手,实在惭愧。”
中年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长剑,又夹了一块鱼生送进了自己的口中,脸色仍旧寒冷,声音却和缓了许多,“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家主人的缓兵之计?”
“难道前辈觉得百日之内,我东夷叶家会放弃偌大的工坊远走他方?”一叶一脸诚恳地看着对方,反问了一句。
“有理。”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继续拿起长剑在空中来回抖了几下,旁边的船舷上立即飞起一片木屑。
“百日为期,不杀一人。”
十七叶看着眼前的字迹,嘴里一阵发苦,心想这些南庆人真是不讲理啊!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这就把我当人质了?
“前辈,我的命不值钱,实不相瞒我下面还有一群人正眼巴巴等着接替我的位置呢,我家少爷也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下人就真的会改变什么主意。”
十七叶心中一沉,忍不住叹了口气,腰间的一支金属管却被他悄悄从腰间丢进了海里。
……
……
陈子凌将筷子在火锅中狠狠捞了一把,也没发现之前被他丢入锅中的毛肚和肉片,一双怀疑的眼光在声称要吃素食减肥的叶轻眉脸上看了几眼。
迎着他的目光,叶轻眉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粉嫩的面容上浮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也顾不得理会。
继续用筷子扒拉着碗里涮好的小青菜,伸出香舌在油腻腻的小嘴上添了一下。
“呃,好香啊,一会可以煮点汤饼,味道一定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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