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的紧息感,让江尹方寸大乱。
早在守城军包围总督府时,他其实就乱了阵脚,方才种种,不过故作镇定。
他做梦也没想过羽城的守城军会叛他。
守城军军座岳山是他一手提拔,楠瑾要调用守城军围堵总督府,就算岳山不敢违抗,他也该提前暗中知会一声。
他本可以做足准备应付楠瑾,可等他收到探子的消息时,守城军已由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只来得及传信召回分布在羽城各处的暗卫和探子。
可赶回来的人数不过五六十,如何抵挡得了里里外外这几千阵仗的守城军?
现下,他堂堂禹州总督,竟被一个丫鬟这般…这般随意拿捏!
云衍瞧着他的脸色,因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又怒火烧心更是红上加红,十分滑稽。
“想来你也不认识。”她手上假意加重力道收紧发带,冷笑道:“江尹,让你的手下都停下,否则送你去给他们陪葬。”
江尹冷哼了一声,巍然不动。
“你怕疼么?”云衍凉凉道:“你是文官出身,我猜你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
说着,她一手召出死气,毫不客气的往他天灵处打了一掌,力道轻重掌握得十分好,让江尹头疼欲裂的同时,还能保住他的意识。
江尹咬牙忍了几许,奈何这等疼痛,已远远超出他的忍耐范围,他喊了出来。
这声音引起四周陷入战圈的总督府暗卫注意,当他们发现自己的主子被一个丫鬟模样的丫头从身后勒住脖子,面目痛苦狰狞时,手脚动作都顿了顿。
就是这个空档,守城军反守为攻,顺势打伤几个。
“停!众枭卫!都…停手!”江尹喊出这几个字后,几乎气绝,身子忍不住往地上瘫。
他手下的枭卫全数停了下来,纷纷往他四周靠拢。
云衍看着逼近的人群,面色平静的松了手,江尹应声而倒,但他的脑袋依旧疼的快要裂开,呼吸不稳。
数名枭卫飞身上前对上云衍,万安澈眸色阴寒,开口对护在四周的五六名守城军道:“去,把王妃带过来。”
话落,那五六名军侍身手迅速冲过去,在云衍出掌对敌的同时,从那些扑来的枭卫身后抽刀而上。
背后突袭,令这些枭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恼怒的回身对付来人。
奈何这几个军侍身手强得吓人,同方才那些守城军完全不易一个级别,仅剩的二十多枭卫节节败退。
“王妃,此地危险,还请您去王爷身边避避。”一个侍卫恭恭敬敬对云衍抬手恭请,云衍看了看他那张斯文脸,抬脚跟着他往万安澈那边走。
“忘君,你们怎么这幅打扮?”她问。
“这不是王妃您叮嘱王爷多带几个暗卫么?”忘君笑嘻嘻道。
“呵!陆玖连这个也同你说啊?早知道你们在周围护着他,我方才就不浪费精力挡开那些毒针了。”云衍短叹,她急个什么劲儿?人家惜命得很。
“王妃此话差矣,费点精力英雄救美,日后好处不会少的。”他怪笑。
云衍皱眉,指了指自己:“英雄?”
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冷酷无情的万安澈:“美人?”
“咳咳!”忘君干咳了几声:“只是比喻。”
云衍嫌弃的斜了他一眼:“这招对陆玖有用,你家王爷可是个薄情的。”
忘君神色一顿,闭嘴讪笑。
此时,万安澈已冷着脸走了过来,一把将云衍拉了过去,回头对一脸紧张的楠瑾道:“本王乏了,此处且劳烦尚书大人善后。”
楠瑾看了看四周,江尹在地上疼得不停翻滚,他的手下也已在方才眨眼间全数被舒王的影卫处理干净了。
他点了点头,躬身行礼:“下官恭送王爷。”
而后,众人瞧着舒王手里抓了方才那身手狠戾的丫鬟,施施然被他伪装成守城军的影卫们护送着走了。
马车朝舒王府行进,前后有人护卫跟随,因着已经入夜,路上没什么行人,安静得很。
宽敞的车厢内,二人并排坐着,万安澈周身泛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冷冽,云衍莫名其妙。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冰冷如常,力道却不小,云衍有些不自在,无话找话:“你们怎知道我不是阿沁?”
“阿沁不会武。”他淡淡道。
云衍‘哦’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沉默了半晌。
“我其实是睡不着所以换身打扮出来逛逛,一不小心被江尹的探子当做你的手下带到总督府去了。”她胡编了个借口。
“嗯。”万安澈凉凉道:“你身手虽然不错,但现下还不能乱来,方才…不要总想着自己出手,先到我身边藏好。”
云衍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她心内深处突然冒出一丝极小的雀跃,但很快就被她掐灭了。
“我知道了。”她瞥眼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暗自动了动,没抽回来:“啊,我让阿沁睡我床上了,回去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万安澈没说话。
“扰人清梦其实不好,阿沁的脚也还未好,今晚且回你寝居歇息吧。”她讪笑。
万安澈‘嗯’了一声。
云衍挑唇,暗想这拙劣的说辞,万安澈应该听得懂,是让他回自己屋子睡觉,最好能从此搬出凤临阁。
自己突然间瞧见他就心跳变快,若非是中了巫术,那就是对他产生了错觉。
她要断了这种错觉,这不是个好现象。
万安澈性子薄凉,虽然几次都在不经意间搞得她心慌意乱,但那终究只是无心之举。
她不能自讨没趣,不能先做了输家。
当她被万安澈拉着往自己寝居走时,她有些始料未及,她本意不是要和万安澈一起换地方休息。
“时候不早,你歇着吧。”她试图挣脱万安澈。
万安澈冷淡的瞧着她,道:“你床榻上不是有个阿沁?”
“无妨,床榻宽敞,不挤。”她面色平稳道。
“主仆同榻,不合规矩。”他认真道。
云衍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我名义上是夫妻,而且并非没有同榻而眠过,总是分开毕竟传出去不好。”他道。
“可府中如今又没外人…”还用得着装什么?
“你我之外者,都算是外人,你想想念昔。”他定定看着她,眉眼间全然是疏离,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云衍踌躇良久,忽而她意识有些发懵的点了点头:“罢了,你说的也是……”
等她洗漱更衣躺上了万安澈宽敞的床榻时,心中那股子不对劲依旧浓重升腾。
她答应之前,她本意还想据理力争委婉拒绝。
可脑子突然空白一瞬后,她就鬼使神差觉得万安澈所言有理了。
云衍翻了个身,瞧着身侧规规矩矩和衣而眠的万安澈似乎是睡着了,她便凑近了些盯着这张侧脸。
窗外月色洒入,被坠地的纱帐虚实半掩,万安澈的轮廓在云衍看来,果真就和那个神出鬼没的帝纣隐约重叠在一起。
但他们相貌分明不一样,性格也天差地别。
她突然无声失笑,自己怕不是魔怔了,怎会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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