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干粮还给她,先蹬上了车,将斗笠重新系好,而后朝她伸出手。
“姑娘上来吧,咱们还是抓紧赶路,早点结束了这趟。”
她抓住他的手,飞身上去。
冷,死人般的冷,从他们掌心的交相交处,迅速渗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直到进入了车里头,她胳膊上立起的汗毛,都没有恢复正常。
她不由搓了搓胳膊。
是幻觉么,她怎么觉得,连这么一普通的马夫,仿佛都藏了不少秘密呢?
不过系统一声没吭,应该也只是她的瞎想吧。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得出结论——还是自个觉睡少了。
她重新将卷皱的毯子收拾好,把自己埋了进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露在外面的脚踝感受到了霜降般的寒意。
她一个哆嗦,缩了回来。
不过被这么一冻,她又没了睡意。她随手勾起指尖,一点蓝光将帘子掀开一角。
外面是雾沉沉的墨色,无数树影掠过,随风摇曳。
正巧那马夫扬起长鞭,打在马背上,响起啪挞的声音。
马受了惊,将这车轮子轱辘轱辘拖得又快了起来。
她侧躺着,也没把帘子放下,只是看着他弓起的背影出神。
她相信自己是从未见过他的。
之前在挑选马夫的时候,她也没有留意到他,若不是他主动迎上来,认真询问了她的行程,她还真不会选了他。
反正都是要花钱的嘛,她当然会选择积极主动的出力方。
他干活还真没得说,考虑的也极其周全,还特意嘱咐她买条毯子,以备晚上降温。
作为马夫,他太合格了。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干果的味道散了出去,那马夫头一别,似乎是想扭过头巡视一下。
伊椀见状立马收了灵力,放下了帘子。
“咯——”
原本平稳的轱辘声里滚进了什么东西。
车身微微侧翻了一下。
伊椀身子一震,便觉察到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
她将衣物整理好,亲身拨了帘子踏出去。
马夫早不在了车上,他正在弯腰检查车身下面。
“有尖石扎进了这车轮子,姑娘你还是先下来一下。”
她先感受一下周身的环境,觉得没有危险,这才跳了下来。
她不是怕打不过,但现在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她还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车身被马夫抬了起来,他摸到了车轮子下面,好一会,移出手,将抓住的尖石远远一扔。
“好了姑娘,你可以上去了,需要小的扶你吗?”
他抚了抚手,作势要搀上来。
“不用了。”
伊椀料定在这黑暗里,他也看不大清自己,于是径直虚踩上车板,飞身上去。
不过她并没有回到车里,而是坐在了赶车位置的旁边。
“姑娘你这是——”
他也蹬脚上来,坐定后不解问道。
“我白日睡多了,现在不想睡了,不如咱们唠唠嗑吧。”
她坐得并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有哪个受了严格家训的姑娘,会杵起一条腿,将手臂搁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玩着手的。
她也就这脸,会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错觉了。
马夫取下斗笠,漫不经心道,“好啊。”
伊椀斜眼朝他看去,就见他目光前视,依旧专注于御马。
但因着月色柔亮,倒也感受不到他白日里给人的恶寒感了。
“你上个问题还没回答我呢,你可曾上过学堂?”
“小的上过几年的,不过后来因着我娘死了,街坊四邻都说是沾了我的晦气,私塾先生也就不敢要小人了。”
“那你爹呢?”
“他也害怕,于是塞了小人二两碎银子,就把小人赶走了。”
“唔——”
伊椀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揭开他的伤疤,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不再发问了。
他们都闭嘴后,只剩下了马一刻不停地哼哧哼哧。
隔了半晌,还是马夫说话了,语气似乎是在回忆过往。
“小人家里有四个孩子,我是最大的,也是最聪明的。”
伊椀头回见这么自夸自己的......马夫。
“你离开家门的时候......他们还小吧。”伊椀旁敲侧击地想要给他点提醒,没准他那些个弟弟妹妹会是后来之秀呢。
他似乎还真思考了一下,轻轻一笑,“嗯,是还挺小的,都不懂事。”
对话又戛然而止。
伊椀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话题终结者。
“那三个孩子里,只有一个女娃,就是小人的小妹,我平日里也最是疼爱她。”
他好像也不觉得尴尬,慢悠悠又开了口。
“女娃,总是讨人喜欢些。”
她敷衍道,心里开始后悔,也不知道自个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了,要跟这马夫扯这些家长里短的无聊话题。
“她喜欢荡秋千,荡得越高,她就越开心。”
“但是她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喜欢了,为什么呢......”
“她长大了,而且人总会变的,”伊椀揉揉有些受凉的膝盖,“太冷了,我就不陪你了。你若是累了,随意停下来歇息便是。”
“嗯,盖好毯子。”
他转过脸,淡淡一笑。
伊椀觉得,一定是这气氛太和谐,才以至于他这一笑,让她都恍惚了一下。
这种感觉,一定不是因为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伊椀暗自嘟嚷着,弯腰进了马车里头。
确认她坐稳后,那马夫才低头挑拨起手头上斗笠外檐的箬竹叶,毫无血色的唇慢慢勾起。
“小妹......”
伊椀猛的抬起头。
她盯了那帘子好一会,才莫名其妙回过神。
怎么回事,她抬头做什么?
难不成睡多了,也会让人神神叨叨的?
*
“咳咳——”
空空荡荡的床上响起剧烈的咳嗽。
有人赶过来,扶起她的头,缓缓给她灌了点茶水进去。
她慢慢睁开眼,就看见这人眼睛肿的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夜琉没事的,烟少主不必担忧。”
她强忍下嗓子眼里的干灼,安慰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逼了你去保护真人,你也不会被父王责罚。”
夜琉尾音还带着哭腔。
她苦涩地笑笑,“夜琉本来就是为烟少主你效命的啊。就是死了,也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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