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笑着问:“你不打算再饲养些猴子吗?”
那些猿猴在树上大吵大嚷,似在欢庆我除去了恶魔,有些猿猴甚至送来了一些难以下咽的水果。
我叹道:“它们太聪明,黑棺承受不起,我也驯养不了。”
贝拉说:“这话不假,太聪明的人呢,也无法控制,这和动物的道理是一样的。”
我们在小屋中搜查那个恶魔的线索,找到一本残缺的日记。
日记中他透露自己名叫坛奇,一直在找伊克斯三姐妹雕像,他在古典博物馆外设置了某种“魔法仪式”,当我们将伊克斯雕像取出时,他立即得知,并展开了行动。
贝拉胸口的伤势已经愈合,她皱眉眯眼,咬唇片刻,说:“这人好恶心,他肯定是想把我献祭给伊克斯。”
我说:“我赶到的时机恰到好处,他的仪式消耗了他大部分力量,而且还未成功,胜败可以说系于一线。”
贝拉说:“这座邪神像里有奇异之处,我不累,正相反,现在我感觉精神十足,仿佛从没受过伤似的。”
我顿感不安,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或代价?”
贝拉摇头道:“别瞎担心,我好得很。”
此时,早晨即将来临,晨曦将树木染上了万紫千红的色彩,贝拉让我立刻带她到地下室。
地下室被坛奇打扫过,清除了茂盛碍事的植物,一尘不染。
贝拉躺在沙发上,说:“我会睡得像头死猪,你得守着我,寸步不离。”
我说:“这是理所应当的。”
贝拉打了个呵欠,说:“奇怪,我倒不那么困,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心知这是讨好她的良机,虽然我救了她的命,可我也深知人们对这样的大恩多么健忘,女人更容易记得那些让她们心情愉悦的闲扯闲聊,毕竟谁愿意想起那些惊险的时刻?我记得读过一本东方的小说,里面有个叫苗人凤的伟大英雄,他的老婆就是被甜言蜜语拐跑的,令人不胜嘘唏。
我说:“当然可以,但我也倦了,如果你看见我....心不在焉,昏昏欲睡,请别见怪,那不是因为你无趣,而是我实在太累。”
她说:“怎么会?我大概是世上最擅长聊天的人,你睡不着的。”
我不由暗暗叹气。
贝拉问:“我了解拉米亚,她是游骑兵中冉冉升起的明星,你能娶她,真是好幸运。”
我笑道:“但我也并非等闲之辈。”
贝拉拍手道:“我就喜欢你这份自信,之前你那句话怎么对坛奇说的?‘我是凡人,但能与血族平起平坐!’这话真是精彩。”
我奇道:“你听见了?”
贝拉说:“我看似昏迷,其实对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
我心想:“没必要过早暴露野心,韬光养晦才是明智之举,尤其在这群强势的血族之间更是如此。”于是答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让坛奇分心。”
贝拉忽然问:“你和拉米亚做过了吗?”
她把话聊死了,我根本无法回答。
贝拉笑道:“别不好意思,我知道拉米亚的状况,她确实很美,美得让人心动。可你只能从精神上爱她,对不对?”
我说:“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贝拉说:“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精神上的伴侣,可身体上呢?你在身体上还得找个伴。”
我大笑起来,掩盖尴尬,我说:“没必要,对我来说,那种事根本可有可无。”
贝拉说:“可有可无,但有总比没有好,对不对?”
我不接口。
贝拉抬头盯着我,说道:“游骑兵鱼骨·朗基努斯,我都暗示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在故意装傻?现在你随意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读到过古代奇异的杂谈,其中声称血族并非生者,而是冰冷而活动的....僵尸,贝拉的外表极为诱人,可之前我抱着她时,她的身躯冷若冰霜,她的心脏并跳动,血液宛如死水。
至少活人不是这样。
但这并不关键,关键是我不能背叛拉米亚。
我郑重答道:“我....绝不会对你不敬,长官。”
贝拉一字一句地说:“我命令你对我不敬。”
我站起身,离她远了点,说:“恕难从命,小姐。”
她表情困惑,自语道:“这可怪了,你现在什么感受?”
我甚至不理解她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喝了我的血,就应该听我的话,将我的命令奉若圣旨猜对。”
我愕然道:“会这样吗?”
贝拉举起手腕,手指划开一道小伤口,晶莹的血从中流出,她观察我的表情,可我心中并无波澜,她令伤口愈合,叹道:“这是为什么?你真的一点渴望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暗忖是不是得罪了她。
贝拉说:“我们血族的血对凡人拥有极大的魔力,只要你品尝哪怕一滴,都会为其滋味儿而神魂颠倒,也随之沦为我们的....忠仆,即使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无法抗拒。你见过迈克尔家的让·瓦冷吗?”
我说:“当然。”
贝拉说:“让·瓦冷定期受迈克尔恩惠,能饮其些许血浆,他仍是凡人,可又与寻常凡人不同。血族的血液几乎能治愈凡人所有的伤势与疾病,并赋予他们更长的寿命。让·瓦冷已经有将近一百岁了,你能看得出来吗?”
我仔细想想,实是难以置信。
贝拉说:“告诉你个秘密,黑棺中的血族唯有三十人,包括我在内,各个儿都古老的很,而其余住在贵族区的贵族,都是喝我们血的仆从,我们叫他们‘食尸鬼’。他们并非你们,也并非我们,他们也都活了很久,可不能违抗我们的命令,因为服从已成了他们的本能,而且一旦我们停止供应我们的血,他们立刻就会死。”
我心中暗惊,问:“你....不单单是为了治我的伤,你是为了控制我?”
贝拉面无愧疚之色,笑道:“这是当然的啦,只是没想到你这么顽固。”
我想起我曾喝过瓦希莉莎的血液,莫非她当时也怀揣如此目的?或许是鱼的诅咒,让我天生能抵抗血族的法力,瓦希莉莎没能得逞,贝拉也同样失手。
她倦意渐浓,说道:“好啦,你好好守着,千万别开小差。”说完此言,她顿时浑身麻痹,直挺挺地躺着,仿佛成了一具尸骸。
她并不提防我,然而我也并无加害之心。她用诡计对待我,可我无法报复,我全部的前程仍系于她,从某方面来看,无论她的血对我有没有效,我只能对她俯首称臣。
我也意识到:单凭能力与功绩是无法更进一步的,因为我并不是她们圈子里的人,她们血族——黑棺的统治者——无法完全信任我,血脉的隔阂更胜过努力,唯有接受她们的血,接受她们的改造,接受她们的奴役,我才能真正进入黑棺的核心阶层。
否则,我们之间仿佛隔着天渊。
我依照奥奇德的方法盘膝冥想,偶尔担心那个坛奇去而复返,好在平安地等到贝拉苏醒,可萨尔瓦多他们的安危又令我坐立不安,我意识到做一个尽职尽责的首领是多么艰难,似乎每个人都成了无能脆弱的幼童。
我说:“从这里到尤涅,用不了一个小时。”这一次我会下令所有人全程留在车内,直到进入黑棺城墙。
贝拉问:“这是什么?”
她从床下翻出一沓资料,其中无疑有另一个伊克斯女神像,那是个跪地祈祷的女人,下方纸上有一行字:“泛美金字塔”,“纪元古董拍卖行”。
她笑道:“啊呀,看来下一件也有着落啦!”
我知道自己肯定面无人色,说道:“决不能让迈克尔看到!”
贝拉奇道:“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他的脾气,他肯定会让我再跑一趟,我不想再出去,我只想在黑棺中巡逻!”
贝拉说:“你不愿意?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我说:“我已经不负所托,倒不觉得升官发财是什么紧急的事。”
贝拉用寒冷的手抚摸我的脸颊,揶揄道:“拯救我的王子,原来你也是怕死的。”
我说:“是,我怕死,那是因为我的性命不属于我一人,而同样属于我的妻子,我的亲人,我的下属,这几天以来,我意识到性命和尊严是无价的,是金钱无法收买的。”
贝拉说:“如果我再加上两千万信用额呢?”
我震惊地退后一步,喉咙发干,问:“什么?”
贝拉说:“嗯,那就四千万好了,我不像迈克尔,我认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
我的耳中回荡着金币的叮当声响,宛如丧钟,我咬咬牙,说:“好,我愿意再走一遭。”
贝拉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不是说性命与尊严是无价的吗?我可不想用金钱弄脏了你。”
我说:“我....那个....似乎罹患了某种精神分裂症,有时说出来的话,我自己都不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我记不起之前说了什么,您不必放在心上。”
贝拉哈哈笑道:“随你怎么说,只要你别不认账就好。”
我更担心她不认账。
鉴于伊克斯三姐妹雕像极其危险,我认为在找到必要的防护措施之前,不应当将它们凑齐,否则不知会有什么乱子。
贝拉说:“反正腿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拿给我们,我就什么时候付钱。”
门口,那些猴子居然正在替我们站岗放哨,看见我们出来,一齐鼓掌鼓噪。
贝拉笑道:“我认真考虑在黑棺建一个动物园,聘请你为园长。”
我说:“如果钱多活少,我自然万分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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