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失了神力,不再是曾经的战神,他就是在找借口,因为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神力,那所谓的强大,不过是因为他孤身扛过了帝卫三月的毒打,和足以毁灭天地的惊雷霹雳。
那剑伤一道道,哪怕沉睡了千年,仍让他记忆深刻,深刻记得那种痛苦。
而当初支持他走下去的信念和如今没什么区别,都是桃夭夭罢了,可是他在犹豫,在瑟缩,他害怕事到最后,又是一场空一场悲,最后,无非是再重来而已。
他失魂落魄,托听风雨照顾雪烟阳,自己挪着步子回了房内,竟于床上打坐。
反正顾含清教的清心诀对沉心静气有没有用他不知道,念着念着,人会睡着倒是真的。
这一梦即是长久,再醒来屋子里已全昏暗。
这客栈高四层,居鬼市最高一层的位置,上面是开了洞的,于是屋外漏有月光,木无尘凭借这这点儿光亮,总觉得屋外有点儿什么东西。
凭借昨晚在鬼兵的镰刀底下死里逃生的经验来看,八层又是鬼兵在屋外晃悠。
他想起那个送他一株杂草糊弄厉殇的冥王,总觉得他手下的小兵应该凶不到哪里去才对。
却总想不明白,只要鬼市天黑,这群鬼兵就出来晃悠的意义何在。
但他今天似乎知了,看样子,是来偷东西的,一麻袋一麻袋地偷。
这边他还趴在门缝里偷窥,忽有一双蓝盈盈地眼睛忽然袭近,猛然一瞬,吓得木无尘跌坐倒下,心砰砰地乱跳。
正想爬回床上躺下,却听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没了。木无尘涩涩走下床,又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那些鬼兵连麻袋都扔了,飘得飞快,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木无尘也没什么犹豫,当然是跟上了。
白天里他睡得沉,也不知道若无他们回来了没有,毒癞癞麻子有没有将雪烟凌治愈无碍。
他小心跟着,但两条腿却比不上鬼兵飘着飘着快。
只是隐约觉着,鬼兵们赶去的方向,怕不是毒癞麻子的家。
等他越靠近,一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和那日在大船上的感觉别无二致。
那种气息极为怪异,不是妖气,倒像是兽气,暴戾的兽气,妖还有点儿人性,人修成兽了,便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了。
躲在石头缝里,木无尘将眼前这场景看得真真的,一群鬼兵飘着,将鬼市中心的大坑上填满喽,而他们中间,赫然飘着一朵大黑莲,九瓣,每一瓣上,都立着一个人,黑衣。
夜里连风声都没有,木无尘却觉得耳边全是人低着嗓子嘶哑的声音,再看眼前这两帮人对峙的瘆人场景,他险些没头昏脑涨,直接从这地方摔下去。
哦,对,一帮不是人。
严格来说,另一帮也算不得人了。
“鬼市入了夜即是我们鬼兵的地盘,你们几个胆子不小。”
低声,回转,东一来西一去,竟然叫木无尘分不清说话的鬼兵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们奉命,请公子回宫,别无他意。”
男声,木无尘只能这么形容,而那九个人都将脸用白布缠着,他根本搞不清谁在张口。
“楚天,你和他们废话什么?”
女声,尖利的女声。
木无尘一直以为阮不思的声音是她所听到最尖利,最难入耳的,不想今天听到了更尖利的声音。
“来多少,杀多少!”
“好久都没有开过杀戒了。”
“我呸,上次在船上杀得不多?”
“杀人如饮水,哪有隔夜的道理?”
九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木无尘只弄明白了一件事而已,这九个人就是疯子。
正想着,九个人已开始动手。
那一瞬,木无尘犹如看到九个幻影,张着如黑夜的袍子,誓要将这些鬼兵撕碎。
快,太快了,他扭断一个鬼兵的脖子同时,木无尘甚至能看到他已经将另一只手探向另一个鬼兵。
此时若是有人在大坑底下站着,想必看到一个个鬼兵掉下去的景象,和下了一场倾盆的暴雨没什么区别。
杀至还剩一半,不,木无尘不敢这么说,他觉得以这些人的速度,他说这话的时候,九个人便又能杀掉剩下一半的鬼兵去。
木无尘惊住了,那些鬼兵又能好到哪儿去,刚刚一副这里是我地盘的气势全然没了,仓惶地逃命。
有个鬼兵往木无尘的方向逃过来了。
越来越近,直到他全然挡住木无尘的视线,那鬼兵突然一滞,撑起衣袍的骨架瞬时沙化,衣袍便塌陷下去。
什么邪术!
木无尘还惊着,忽然反应过来,与鬼兵的骨架沙化一瞬的同时,有一根极细的银针朝他飞来。
目标很清晰,就是木无尘的眼睛。
但他动不了,不是身上被施了咒,而是这一切太快,快到他连闭上眼睛的时间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乍现,“叮”的一声,木无尘的眼前全然是银剑泛光里的自己,惊愕着眸子。
木无尘涩涩站起身来,感激地望向赶来的顾含清:“师父。”
“可有事?”顾含清微微回眸,胡渣子更长了,在月下更显沧桑,依旧带着斗笠,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种男人是不会打理一头长发的,凌乱着,便任由他凌乱了。
木无尘摇摇头。
云断欣慰地瞧着顾含清,似乎对他能接下自己的银针很是满意:“亲人们,来了一个有意思的主。”
顾含清抬眸,深邃的眸子自斗笠下在黑夜里探出,竟如深渊,望一眼,浑身战栗:“上宫九莲,久仰大名。”
那八个人任由那些运气好的鬼兵逃了,都被顾含清吸引过来:“你又是谁?”
“顾含清。”
九个人微微一愣,变了眼色。
原谅木无尘只能这么形容他们九个人,因为脸色,木无尘实在是看不出来。
沉月顶着尖锐的嗓子喊道:“就是你打伤了圣主?”
顾含清声音沉沉:“我无意伤她。”
九宫圣主雪霜竹,这七个字在这九个人心中,是唯一的金光,若这世界只有灰白,雪霜竹就是那唯一的一抹黑色,令他们神往的黑色。
所以他九人出关听闻圣主被伤一事,不由得都颤了心。
有人单纯担心着雪霜竹的伤势,有人却在犹疑,难道圣主不是最强的?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存在可以伤害圣主的人?那个人,又该是怎样的无敌?
“敢伤圣主,我要你死得难看!”
沉月尖着嗓子,便要冲过来,却被她身侧的夜寒扯住,他的声音又是很轻的那种,有气无力一般,根本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该有的声音:“你看他握着什么?”
沉月不耐烦:“什么?”
“龙胤。”
此时惊得倒不止沉月了,还有一直挂着一张吃瓜脸的木无尘。
龙胤,怎么会在顾含清手里?
等等,让他捋一捋,自从顾幽沉的手里夺回龙胤以后,就一直放在营帐内,去冥界寻死那一趟又见夭儿拿着,后来就一直扔在将军殿内,没去碰过它,后来也再没机会碰过……
不过,木无尘挠了挠脑袋,一千年了,有些事儿记得没那么真切了,此时认真想起来,那个曾在一条谷调戏了自己一番的顾幽沉,怎么想起来,和顾含清有些相似?
不过当时看着,顾幽沉确实比现在的顾含清看上去年轻许多。
好多人他都没什么印象了,现在想起来,他约莫觉着,其实花颜,和沉夕也挺像,就是性格差太大,他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一起去。
“想不到是你。”楚天默默道了一句,九个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圣主只让立刻带回公子,抓顾含清,是那帮老头儿的事儿,我们就当没看见。”杳晚近了沉月两步,小声道。
“你们带不走雪烟凌,除非你们觉得,能杀了我。”顾含清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话没什么表情,和木无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表情,此番面对九个犹如会吃人的恶魔,还是没什么表情。
声音也平淡,没有波澜,这便是顾含清最大的特色。
仿佛什么都写在脸上,说出了口,但仔细品鉴,似乎你什么也猜不透。
“那我就杀了你!”沉月终还是沉不住气了,一个字一个字传入木无尘的耳中,快如一瞬,飞快袭来。
顾含清嘱木无尘了一个字“逃”,便没什么所谓,迎了上去。
九莲犹如一体,雪霜竹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出手,九个人必须同时同刻,如影随形,要将敌人,一寸骨一寸骨的,侵蚀干净。
木无尘本着相信顾含清实力的想法,也没犹豫,便要顺着山道跑到毒癞麻子的石头窟里去躲一躲。
不想刚跑开没几步,却觉得身后有异样,他蹲下,躲在石头缝里,不想身后斜角不远处,果然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交战的顾含清和九莲。
木无尘望了望如同缠在一起舞着袍子飞快打转的十个人,总觉得他们三那么看着非常得不要命,看下去会瞎了眼的!
他也就能听到“叮叮叮”的声音,这至少说明,九个人中耍银针的家伙,偷袭总是不成功的。
木无尘顺着石头缝小心翼翼绕到那三个人身后,隔着有些远,但是能听到三个人嘀咕。
“没想到会在这儿逮到顾含清这龟孙。”紫衣服的女人声音恶恶。
“看他们这架势,谁占了上风啊?”后脑勺铮光亮的大叔如此茫然。
“上宫九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青衫的大叔声音刚中带柔。
“后脑勺铮光亮”似贼笑了一声:“那就好。”
“可顾含清手里有龙胤,他本就不简单,这一场,注定难分胜负。”青衫大叔又补了一句。
“后脑勺”瞧了“青衫”一眼,也恨恨道:“那就让他们打,两败俱伤才好,等我亲手过去手刃了顾含清这个王八蛋。”
……
木无尘算是明白了,这三个和臭虫差不多,正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小心思呢。
他又望了望缠斗在一起的十个人,隐约感觉他们的动作慢了下来,不过顾含清一看就不是和那九个人拼速度的人,这么一分析,肯定是顾含清占了上风。
木无尘默默想着,嘴角还没能咧开笑一笑,惊觉脚下的石头里现出一个个幻影,一个个鬼兵竟就生生钻了出来!
吓得他赶紧钻回石头缝里捂着嘴不敢出什么大气。
正与此同时,缠斗的十人都被莫名的白绫缠住,越挣扎就越紧,竟将十人生生分开。
而他们都冷静下来,才发现,四野又浮着不少鬼兵,上上下下浮立着,不知比刚刚多出多少倍。
“来来,看我,这里。”
随这一声,既无争,又恬静,关键在于还是男声,捆着他们的白绫带着他十人一致转了圈圈,整齐地一排看着眼前,眼前,有个笑眼温柔的男人,蓝衫白衬,月光下颜色极品。
九莲挣扎着,誓死挣扎着。
顾含清瞧了荼溟一眼,嘴里念咒,一道银光骤起,捆住他的白绫被龙胤的剑气撕成粉末,月辉下飘然而落。
而荼溟的眼前,离着眸子近到一寸的地方,赫然是龙胤的剑尖,龙胤银白剑身的尽头,是顾含清抬起的眸子,一如苦海,亦如黑曜之石。
荼溟只是一笑:“我说是什么东西能撕碎我的绫王,还以为世道一千年,出了什么新玩意儿,结果还是它呢。”
荼溟为冥王,那他的武器当然也要有个响当当的名号,但是奈何生前没读过什么书,死后无人敢管更是不会读了,所以绞尽脑汁也只能取出这么个名字。
但他自以为非常响当当。
说着,指尖贴在龙胤的剑尖,只是轻轻一贴,顾含清惊觉如刺上玄石,坚硬得难近一寸。
这边顾含清还在心下琢磨,荼溟却偏着头来仔细打量着顾含清,笑得全然无害:“那边有个人好像敌不过我手下的小崽子,憋着气快要死掉了,是等着你的么?”
说着,手指轻轻用了力,顾含清不得不后退去几步。
荼溟笑着将双手笼于袖中:“我的小崽子说,今日被九个丑八怪欺负了,很是厉害,我只是出来替他们撑撑腰,如果你和这事不相干,就走吧,凡是能握这把剑的人,我总是不愿和他闹多难堪的,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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