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微微敞着绯色的衣,长而媚的凤眸半阖起,伸手在自己的脸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银灵子偷偷咽了咽口水,又紧紧地攥紧拳头,现在有求于人,老娘要忍!
她闭着眼睛,从桌上探过身子,飞快地在他侧脸上吧唧一口,十分敷衍。
“这下可以了吧?赶紧生死簿交出来!”
一边说着,手又握住了桌上的镰刀,大有“你敢耍赖,老娘就一刀削掉你狗头”的气势。
神荼微微一笑,十分妖娆,好似暗夜的妖。
“那是自然,我可从来没骗过你。”
说罢,不知从何处掏出个平板,递给了她。
银灵子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接到手上,直接输入赵明熙的名字,然后一直往前翻。
直至翻到他的祖爷爷赵天魁,上面却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赵天魁,字明熙,端朝人也,好作美人画,终生未娶,膝下却有一子,爱之如命,年四十,卒于山野。”
银灵子将平板往桌上一拍,气怒地瞪着椅子上的美人。
“神荼,我都牺牲色相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神荼一脸淡定,歪着头看她,视线仿若淬了撩人的情毒。
“乖宝儿,你太不讲理了,生死簿本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银灵子气得牙痒痒,手又抓住了桌上的镰刀。
“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看到他的前世?是清清楚楚地看到!”
神荼假模假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银灵子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爆红,就像是刚出锅的油焖大虾。
“你、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娘要砍死你!”
神荼满面惊讶,一脸无辜,眼底深处却藏着笑。
“乖宝儿,我只是想让你坐在我腿上而已,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银灵子镰刀都举起来了,闻言一愣,才发现自己想污了。
她悻悻地放下武器,转过头轻咳一声,偷偷咽下一口老血。
“哦,原来是坐在腿上啊。”
神荼眯起狭长的眸子,眼角的泪痣渐渐变得生动。
“难道乖宝儿想成了别的?要不说出来……”
未等他说完,银灵子已经恼羞成怒地打断了他,老脸都快不知往哪里放了。
“你给我闭嘴!”
神荼十分乖巧地闭上了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腿。
银灵子一看到他这个动作,就莫名觉得色气,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就像是英勇赴死的壮士一般,绕过桌子,直接坐到他怀里。
“这样总可以了吧?赶紧的,我要亲眼看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荼眼里满是笑意,将要溢出眼眶,他微微低头,长发好似柔软的丝绸,流水一般将她包裹。
双臂从她身后绕过,伸向桌面的平板,修长的指尖在上面轻点。
银灵子鼻尖是淡淡的苏合香,身后是灼热的胸膛,整个人正襟危坐,动都不动一下。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为了安全起见,我陪你一起。”
“就这样?那么简单的事儿,你刚刚还故意刁难我!”
“这怎能叫刁难呢,乖宝儿,许久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算了,还是直接进去吧。”
“进去之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插手,不过就算你插手,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而且故事里的人根本看不到你。”
银灵子点点头,忽而太阳穴上一凉,再睁开眼时,人已经站在城门前了。
是的,城门,一看就是古代的城池,人来人往,都是身穿长袍和长裙的古人。
“那里贴了什么,怎么感觉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明明很害怕,还偏要上去看一眼。”
神荼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银灵子低头看着十指紧握的双手,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
算了,吃豆腐就吃豆腐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而且这里还是他的地盘,万一惹毛了他,犯神经病就不好了。
城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前面围了密密匝匝的人,正在小声地讨论着。
“哎,大学士一家被满门抄斩了,连十岁的小儿都没留住。”
“有什么好叹息的,当初是他识人不清,站错了队,现在新帝登基,之前反对他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虽说如此,但大学士为人还是挺不错的,清廉且刚正不恶,就是因为赵家跟瑞王有姻亲关系,才会被连累,哎。”
“这位兄台,你可小声点吧,万一被人听到,抓进去可就不好了。”
“是啊,散了,散了吧,最近人心惶惶,还是少说话为妙。”
……
银灵子站在人群身后,听了几嘴,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是赵明熙家道中落的开始啊。
神荼牵着她的手,身形一闪,来到一处院落外。
银灵子心生好奇,“这是哪儿?看着不像是赵家,若是被满门抄斩的话,怎么可能如此金碧堂皇,门庭若市?”
神荼弯唇一笑,“自然不可能是赵家,这里是女主的家,太傅的府邸。”
银灵子闻言,抬头看了看,门上红木大匾,果真写着“沈府”。
看着门前络绎不绝的人,门槛儿都要被踩坏了,不觉轻叹一声。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每次新帝登基,有人哭就有人笑,看来沈家是这次新朝的大赢家。”
神荼并未说什么,拉着她飘了进去,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看装饰,像是个古代千金小姐住的。
银灵子正想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就见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口问话。
“小姐还是不愿用饭吗?”
两个丫鬟抖抖缩缩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小声回了一句。
“回太傅大人的话,小姐她还是不肯用饭。”
中年男人闻言,眉头紧皱,朝两人挥了挥手。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磕了个头,立刻跑远了。
中年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没过多久,屋里传出对话声。
“珊儿,你到底要任性到何时?爹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你不吃不喝也于事无补,没人能救得了赵家的人!”
“不,爹爹你肯定可以的,你若是想,定能办到的,求求你了,爹爹,帮帮明熙哥哥,他还那么小。”
“这绝不可能?赵大学士参与夺嫡失败,他之前一心拥护瑞王,早就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怎么可能放过他!
满门抄斩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赵明熙是赵大学士的嫡子,新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留着养虎为患的吗?你觉得新帝会那么傻吗!”
“可是爹爹,他是明熙哥哥阿,我和他从小便有了婚约,虽说没见过面,但也通过几次书信。
我知道他是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人,即便不靠着大学士,他也会出人头地的。
他不是你亲自挑选的女婿么?现在赵家落难了,咱们怎么可以落井下石,不应该帮他一把吗?”
“我落井下石?当初我劝过他多少次,让他不要跟着瑞王,可他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倒好,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对赵家已是仁至义尽,该做的我都做了,心怀坦荡,没有一丝愧疚!
再者说,你以为新帝不知道我们沈家跟赵家的关系?虽说新帝对我们沈家颇为看重,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已。
新帝想要拉拢旧朝文官勋贵,把我当做过桥梯而已,哪里是真的重用我!他现在对我也是怀疑的!
在朝中爹爹一直如履薄冰,稍有差池,我们沈府一家老小都得死!这种关键时刻,爹爹还怎么敢揽事!”
“呜呜呜,我知道的,爹爹处境艰辛,可是我不能看着明熙哥哥死啊!求求你,求求你了,爹爹,帮他一次好不好?”
“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若是被人发现你和他有来往,那就是跟旧朝余孽有牵连,我们整个沈府都要为他陪葬!”
“不会的,爹爹,我答应你,只要你救他,我以后再也不见他,就当从未有过这个人,也从未有过这门亲事!”
“好!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中年男人摔门而出,屋里只剩下一个少女的嘤嘤哭泣声。
银灵子眉头皱起,想了想,屋里哭泣的少女应该就是沈元珊的前世了。
“没想到他俩前世还有这种缘分,已定的婚约就这样毁了。”
神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跟着叹息一声,“确实是缘分,只不过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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