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儿光滑的额头上已经没有一丝灵瞳的印记，就像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少女般，只是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起眉头，随即像只龙虾一样把自己的身子蜷起来，缩得紧紧的，然后身上显出淡淡的微光，她渐渐小下去，再度化为了一只小狐狸。
尾巴尖动了动，她将狐尾盖住自己的鼻子，脑袋又往里面埋了埋。
“真是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听到北歌的叹惋，念玖棠抿起嘴，默默点了点头，随即下意识伸出手想将她搂在怀里，像原来一样给她顺顺毛、揉揉肚皮。
但是，探出去的胳膊停在了半空。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念玖棠远远凝望着她，就如同凝望着一件最精美最易碎的艺术品，不敢逾越半分。
想着玉烟儿大概是太累太困了，她蜷缩在那里，不一会念玖棠就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小姑娘。”
被喊的念玖棠这才猛地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位仁兄存在。
刘茵强撑着身体想走几步，无奈力不从心，踉跄一下又险些啪叽软倒，念玖棠跪坐在地面，正好伸手一接，刘茵的小脑袋就这么不偏不倚顺势躺倒在念玖棠并拢的大腿上。
见刘茵疑似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念小妮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好瘦啊，怎么感觉都是骨头，一点都不软……”
“嗯？你说什么？”
“啊，没，没事。”刘茵好像被口水呛了一下，不过很快正色道，“关于玉烟儿，你们平时了解多少。”
念玖棠不明所以，思索几番，低声向刘茵简单叙述了玉烟儿的平日行径以及自己对她的大致印象，依旧牢记她的“天罡成员”身份，念玖棠回答的很是认真。
“这么听下来，她是得有多天真纯洁，简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啊。”对这位不仅貌美而且心性纯良的小狐狸，刘茵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关于我刚才使用的必杀技，其实威力已经被双灵共存体的灵瞳压制的七七八八，不过就算是在我的全盛时期，幻境依旧不能探查人心、记忆，所以这件事我会联系御老和小言，保证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玉烟儿一个公道。”
很正经的官话，念玖棠低头对上刘茵的狭长双眸，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一片真诚。
那就好……呃，怎么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噗，不好意思。”
刘茵摸出眼镜戴回去。
“其实关于玉烟儿暴走的原因……”刘茵回想了下，见四下无人，玉烟儿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便小声开口，“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你们没事吧——”
刘茵的话语被远远的一声呼唤打断。
“阿泽！”
眉里眼里皆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念玖棠见他毫发无损，随即抬起脑袋，视线越过他，最终定格在了那位高高瘦瘦快速朝她们这个方向奔跑而来的少年身上。
嘴角不自觉带起一丝安心的笑。
“受伤了么？”
楚之南蹲下身，眼睑低垂，白皙的手掌掠过她的面颊，念玖棠低下头，思绪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刘茵咂咂嘴，先前还一副病恹恹样子的女子，这会突然像打了鸡血，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拍拍屁股朝两人的位置挪的远了点，显然比之前某“阿·电灯泡·泽”更有觉悟。多亏如此，念玖棠这下才有足够的空间把身子扭向楚之南。
“胆子真大！要是这里还没有处理好，你们不就白白来添乱吗？”
有点好笑这小短腿难得逮着机会强装出教育的口吻，楚之南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要说实力你还不如我，怎么就成我添乱了？”
咦？
被楚之南一不经意地提醒，刘茵一拍脑袋，险些就要被她丢到爪哇国的事又被扯了回来。
这小家伙怎么不仅身上又没有符文，那怪异的能力还依旧能正常使用？这丫头真的是契约者吗？
刘茵最开始纯粹是因为好奇那个一梦居才稍稍在此事上投入了一点兴趣，而且并没有一直不断地收看东璃铭教精英大赛的转播，因此对八星堂的认知并不怎么深入，也就后面这群年龄不大但实力惊人的小家伙出现的几场比赛才让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关于念玖棠，刘茵一开始没怎么多注意，究其原因……不过是在转播大筛选“念力瞬发”之景时，她外出办事，因为迷路，正好错过了观看的时间罢了……
咳，没错就是这样。
此外，刘茵也从御灵顿那里旁敲侧击得来，八星堂的契约者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占比，前后联系上，她没理由怀疑念玖棠契约者的身份。
那今天这事可就奇了怪了……
刘茵暗搓搓摸出小本本记下来，生怕自己记性不好再遗忘掉，准备回去逮着那个双灵共存体老头好好研究。
她一边写一边尽可能多的挖掘有用信息：“小姑娘，关于你的铭契……”
不经意余光一扫，身旁某两个“腻歪”的小人都围到另一处了。
伸长脖子观察完毕，刘茵叹口气，收好小本子。
罢了，不急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烟儿她……”
“我给她喂了点药，别的不敢保证，好歹这会能让她安稳睡一会吧。”
阿泽像捧起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般将玉烟儿轻柔抱在怀里，温柔的瞳仁里满是心疼。
大概是药物和阿泽温暖的胸膛的共同作用，玉烟儿先前不经意发颤的尾巴尖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抱也好，要是把烟儿吵醒可就不好了。
念玖棠暗自腹诽，忽然对上阿泽转过来的视线，有些惊讶地发现后者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小棠，你受伤了没？”
注意到抱着玉烟儿的那两只腾不出来的小手，念玖棠噗嗤乐了，摇摇头。
她倒是没说谎，藤蔓世界中受的伤基本已无大碍，精神力和灵力虽说没被云铃花海填个充盈，但也绝不是空虚疲软的状态。
这首次对上双灵共存体，难道就该说自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吗？
琢磨未知无头绪的事情其实很费精力和脑细胞，不想过早成为秃头少女的念玖棠很快便放弃无用的深究。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的思考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喜欢卖关子埋伏笔的颜离风和北歌带跑了画风。
“对了，关于这事，这位小兄弟似乎有话要讲。”
楚之南意识到半路上刘茵的传音盘就再度歇菜，同御灵顿失联的他并不在意，一伸胳膊拉过缩在后面的尤远。后者先前一直远远看着变回兽形的玉烟儿，眸子里神色复杂，脚下却终究不肯上前一步。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
迎上众人的目光，尤远低垂下头。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他终于下定决心。
“我加入百兽门后，此次随分部一同参与铭教大赛，听说队长很早时候就注意到了玉烟儿，并一直想将她拉拢进百兽门。这次趁着休整时间，我、喻雪姐和大文，被安排按照计划接近烟儿，然后通过九尾狐喻雪姐的蛊惑能力对玉软软、烟儿族人和她自己施加暗示，我和大文从旁配合，反复几次基本就能成功。”
“后来呢？发生了意外？”
念玖棠注意到阿泽即使是第二次听闻尤远全盘托出计划，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从未见过柔柔弱弱的小医师翻脸，念玖棠也有点担心新晋成为契约者的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着要是和玉烟儿一样失控那乐子可就大了。
“继续。”
念玖棠有意无意按住阿泽肩膀。
“继续？”尤远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好像还不能完全放下对人类的成见，“对，你说得对，计划中途发生了意外，一切都毁了。”
“忽然有数不清的高阶灵兽和人类出现，他们的目标，齐齐指向烟儿族人的领地，等我赶到时，烟儿她的族人们已经……”
炼狱般的景象重现在眼前，尤远咬紧牙关：“我发誓！我绝对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知的玉面狐领地位置！若是我清楚是谁泄露的，我尤远就是粉身碎骨也要……”
“玉面狐由于灵力体质等原因，本就易被盯上，也许是这小家伙哪次没注意被人跟踪？”
刘茵随口提出猜测，同时打断了尤远那句狠毒的话语。随即，不知她陷入了什么思索，空气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半晌才听刘茵又幽幽长叹了口气。
“你们知道么，其实玉面狐也和琉璃兽一样，可以说是只属于东璃的专有灵兽，别的帝国是不会有的，据我所知，玉面狐作为群居灵兽，它们的分布……也基本就集中在灵气浓郁的沉星森林了。”
一开始没太品味出刘茵话语的含义，念玖棠先是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整个人则是如五雷轰顶般僵硬在原地。
烟儿……是最后的玉面狐了？
幽紫双眸隐藏于镜片之后，显得毫无攻击性，刘茵面上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声音更是冷静的可怕。
“其实本大小姐现在更好奇的是，你口中的那两位合作伙伴，现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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