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狸趴在书店的小桌上看夜九写《千字文》。
“主人,漓漓我想去前面买点面粉,我想吃鱼干扮糊糊。”
“别,你又要把那老伯吓到。”夜九头也没抬。
她家的猫叼了鱼后还知道扔三粒铜板,已经吓坏了卖鱼的大娘。
夜漓气鼓鼓地,夜九的意思是,它再不修成人型就别想出去“丢人现眼”了。
谁不知道她是心疼她的铜板儿。
夜九在书册子上没写了几句,附近的学堂就下学了。
陆陆续续地有学生过来。
“夜哥哥。”一个七八岁左右背着书袋的孩童朝夜九这处跑来。
“夜哥哥还有旧书吗?”孩童垫着脚趴在夜九的大桌上,望着夜九问道。
他又注意到夜九手边那只胖猫,出于孩童的好奇他伸出手捏住夜漓的脸。
“呜。”夜漓被他捏的一疼,猛然偏头望向孩童,它朝他龇了下牙。
孩童似乎是怕了,顿时收手。
夜九慵懒地指了门口那个书篓,“刚收来的旧书,你去找找有没有喜欢的。”
“夜哥哥万岁!”孩童顿时跑到门边那个书篓处,认认真真地翻起旧书来。
孩童选了几本旧书,将他前几日捡到的好看的石头放在夜九的桌子上。
“夜哥哥,这些够换书吗?”他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夜九。
夜九淡笑,“够了。”
孩童高兴地将书放在书袋里,大笑道,“谢谢夜哥哥!那我家去也!”
他临走时,夜九提了一句,“你改日若是有空替我捡些竹筒来。”
男孩回头笑道,“好的夜哥哥,我记住了,得了空我就去捡竹筒。”
男孩叫谷越,出生耕读之家,正是那日烤鱼摊前和他们一桌吃鱼的男孩。
他表哥是滇城人,前几日回乡去了。
*
因为城外的东西便宜,夜九经常走很远去城外买菜买鱼。
这日夜九推着推车去城外收旧书,胖墩墩的夜漓坐在推车上,不时的往嘴里塞两条小鱼干。
在旧物店,夜九在一堆春宫图里偶然翻到了几卷花鸟丹青。
按理这字画应该是卖到字画楼里去的,这里最常见的只有春宫图册,这附近人家虽不至于拿春宫图辟火,但也是作为女儿出嫁时压箱底之物随嫁的。
“这……”她拿起其中一卷,看着画卷上的署名还有印刻,心中顿时翻江倒海。
夜漓踏着猫步走来就看到这一幕,夜九在一堆字画里翻找,手中还抱着几卷字画。
“我天,怎么回事?”
夜九压根没有理会它,一个劲地在字画堆里翻找着。
最终她带着五卷字画回去,老板收了她三百文钱。
她问老板这画是从哪里收来的。
老板想了想,“这一批的,是我店里的伙计收来的,这得问他。”
“那伙计呢?”夜九连忙问道。
老板望着她说道,“他这几日出去收货去了,还没回来,你要不明天再来问吧。”
*
回去的路上,夜漓一个劲地吼她,“回魂了!回魂了!”
“三百文钱买破字画真有你的!心疼我的小鱼!呜呜。”夜漓噘着嘴,再看它的主人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回到书店,夜九将那五卷画卷在桌上展开,她拿出她的小册子,将里面夹着的几封书信拿出来,找到了她想找的那封。
将信纸散开,对着那信上朱印,她确认了。
——这确实是离白的画作。
认清这个事实后,夜九猛不丁地从座椅上站起。
离白的画作若是流出来,也不至于流落至市井!
不,她现在所处的境地比之市井还不如!
谁能想象当初几千两银子都买不到的扬州离家长子的画作,现在花百文钱就能买回去。
离白。
这就是曾经与她齐名的扬州籍少年儿郎。
江南双绝,一曰江左叶九,一曰扬州离白。
昔日叶九年仅十三,才惊江左,写意诗情。
而扬州离白,是离家花道之中魁首,且一手丹青惊绝扬州,尤其以画海棠、牡丹见长,曾经东秦多少达官贵人派人南下江南,只为求离白一副画作。
时人云——“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
少时与离白相见,一眼莫逆。
离白年长她一岁尔尔,比她师尊还小上三岁。
夜九知朱权南下大概就是为了寻找离白。
却没有想到……
夜九的手指顿时捏握成拳。
没有想到扬州离家长子,竟至这种境地,靠卖字画为生了吗?!
夜九顿时朝门边走,却又看到天色已晚,陡然想起老板说那收货来的伙计还没回来,此刻就算是出去,也不一定能再问到什么,不若等明日再去寻那伙计问个究竟。
她瘫坐在木椅上,神情落寞的盯着那一星灯火,心里已是无限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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