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寒不知初冬意,笑看霜雪染半山。
翠屏山上,枫叶亭前。
“叶还空那个废物根本指不上!”魏无极有些气急败坏说道:“那小子步步紧逼,稽查司眼看就要大权旁落,您还打算让老夫继续忍下去吗?”
“不忍不行。”泓又天师将双手插在袖子里,平静道:“忍得住才有一线胜机。”
“就凭那小子吗?”魏无极怒道:“至于如此谨慎?”
泓又天师缓缓从袖子里抽出手,然后摊开手掌亮出掌心一支断箭,道:“这是从令狐野先的刀上取下的。”魏无极连忙伸手接过来。泓又天师继续说道:“豪鬼是一口宝刀,玄铁精英打造,出自十国锻造名家沧浪子之手,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本座还亲手为它附着了狼魂刀灵,在令狐手中不知饮过多少强者的血,就是这么一口宝刀却被这东西钉入半寸!”
“这怎么可能呢?”魏无极大吃一惊,误以为是叶斩所为,骇异道:“就算是大宗师全力以赴也未必能丢出这么厉害的暗器吧?叶斩什么时候强大到这个境界了?”
“你错了!这暗器是陈醉发出的。”泓又天师道:“别问本座他是怎么办到的,因为本座也不知道,本座所知的就是令狐野先挡住了叶斩的刀,却没能挡住陈醉的这种暗器。”
“令狐野先不是好端端的吗?”魏无极仍觉得难以置信,道:“他若中了这种暗器,不可能身上没有伤,如果他身上有伤,那一晚便不可能瞒过叶斩的双眼。”
泓又天师道:“进宫面圣的是个替身,当时真正的令狐已经重伤在床。”
魏无极吃了一惊,道:“假的令狐野先能骗过宁帝陛下,怎么瞒过叶斩的?”
“自然是因为那晚代替令狐入宫面圣的就是本座。”泓又天师傲然说道:“叶斩的真灵之眼能看透十国春秋起落,却休想看破本座的换日大法。”
“原来如此。”魏无极恍然道:“大天师亲自出马,那叶斩纵然厉害也不过是肉眼凡胎,自然是万无一失。”
“不过是弥补之前的错误罢了。”泓又天师摇头叹道:“陈醉这小子的确不容易对付,难怪叶还空会连续在他手上吃亏,现在看来并非是因为叶还空没用,实在是这小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层出不穷,大大超乎了叶还空的预料,这次本座也错误的估计了他的实力。”
魏无极道:“他再怎么狡猾,不还是中了大天师的计。”又道:“他们现在认定了那次袭杀是叶还空策划,以叶斩的名望地位遭遇这么明显的挑衅后,必定会加快速度对付叶还空。”
“所以才要你再退一步。”泓又天师沉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魏无极并不以为然,道:“我只怕咱们再忍下去,就要失去对稽查司的控制权了,老夫就不信这陈醉区区一个先天八品还能活成了精,在别的地方老夫不敢说,在稽查司内部.....嘿嘿。”
泓又天师指着他,道:“你呀,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稽查司在你手中这么多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只要你不犯错,谁能从你手里把它拿走?不要只盯着眼前的一点得失,你现在退一步,忍一时,让孩儿们收敛一段时间,待他新官上任的虚火耗尽了,再根据形势变化图谋反击也不为迟晚。”
“大天师您高坐云端,俯瞰世间庙堂江湖风云变幻,自然可以明镜高远轻松适宜。”魏无极不满道:“魏某却是红尘俗世中一个大俗人,几万亲军兄弟要吃饱还要吃好,魏某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便会投入到别人的阵营里,现在他们是我的人,可如果老夫在陈醉面前怂了,他们便有可能成为他的人。”
泓又天师面沉似水,道:“魏无极,你这是不愿相信本座了?”
“除非大天师能给一个令魏某信服的理由。”魏无极道:“只凭这一句话,魏某恕难从命!”
“天机演化,命数所归,其中道理实不足与你这凡夫俗子道哉!”泓又天师的声音充满威严,沛然于天地间:“你要知道方今天下玄天宗气数正盛,五凤池巧夺造化,火教底蕴深厚,而我等所谋大事不啻于火中取栗,只有他们相互争斗内耗下去才对我们更有利,属于我们的天机时气还没到之前,你不能忍也得忍。”
“玄天宗占了天时大势,五凤池和赵俸侾坐拥地利根基,火教有天刀叶斩和地剑宫剑鸣这样的准大宗师和无数一流人物,可谓是人和鼎盛,老夫忍他们这些人也就罢了,陈醉这小辈有什么?值得大天师这般谨慎?”魏无极道:“请您不要忘了,您那个偷天换日的计划离不开稽查司的配合!”
“正因如此,才更需谨慎从事。”泓又天师道:“表面看,这个陈醉身上并无天道运数护佑,自身实力也有很大局限,可你想过没有叶还空是什么样的人?火教百年来最大的叛徒,五凤池的座上宾,与夜魔城黑龙帝为仇多年,按照常理,随便哪个身份的分量都足以压垮那小子了,可结果呢?算无遗策的叶还空在他身上连续失算,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吗?”
“是应该警醒了。”魏无极看着手里不足两寸长的箭头,道:“可如果我们退一步,偷天换日的计划便只能暂停,这个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泓又天师道:“这个陈醉的运道本座看不透,他虽然是陈师道的儿子,却与南陈和玄天宗势不两立,且与赵俸侾也是敌对关系,聂横舟碍于旧日恩义已经倒向五凤池,就这么个天煞孤星似的年轻人,偏偏火教拿捏不住,陈师道降不服,叶还空坐拥王府资源也收拾不掉,本座那晚志在必得的一次袭杀也失败了,你说此事蹊跷不?”
“所以您便宁愿将咱们进行了八年的计划暂停,让我将稽查司拱手相让,也不愿正面与他冲突?”
“暂停不等于搁置。”泓又天师道:“你且试想一下,他表面上拿到稽查司的控制权以后的局面会如何?”
“他大权在握,有银子又有兵权,便有了跟武威王分庭抗礼的资格。”魏无极道:“再加上火教那帮人,就算是镜空月和赵俸侾也要忌惮几分吧?”
“何止是忌惮几分!”泓又天师道:“镜空月可以冲着黑龙帝的面子容他蹦跶一阵子,但如果那小子蹦出了圈子,这位五凤池大宗师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不管他身上有多少古怪,敢挡镜空月的路,结果只会有一个!”
“您怎么就能确定黑龙帝不会出手干预?”
“因为本座知道,聂横舟是绝不会与赵俸侾为敌的!”
“这么说未免有些武断了,您有什么根据吗?”
泓又天师道:“当年陈师道列阵困城,堵死了夜魔城与外界通商的渠道,赵俸侾与狮驼趁机勾结,企图困死夜魔城,以夜帝乾坤啸和黑龙帝之能,哪一个走出夜魔城都足以掀起滔天血浪,他们却宁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通西路商道也没有动这俩人,外界普遍认为是因为西戎有毘伽罗,赵俸侾的背后有镜空月,乾坤啸碍于和毘伽罗之间的交情不方便对狮驼出手,黑龙帝则因为与镜空月之间的旧情未了而不便出手。”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泓又天师道:“此事关乎赵俸侾身世,据本座所知,镜空月并非赵俸侾生母,那乾坤啸却是武威王的亲爹,当年乾坤啸和锦羽裳成婚后曾有过一个孩子,锦羽裳身怀六甲的时候,乾坤啸却醉心武学,为挑战火教剑帝刀皇两大宗师而冷落了妻子,锦羽裳临盆之际遇到了同门死敌镜空月,不但自己从大宗师境界跌落下来还被抢走了亲生儿子。”
“那孩子便是赵俸侾?”魏无极道:“纵然如此,黑龙帝便会为了师兄的儿子不要自己的亲外孙?”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忘了陈醉不只是聂横舟的外孙,他身体里有一半是来自陈师道的骨血。”泓又天师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当年乾坤啸之所以破境晋大宗师全都是为了聂横舟,夜魔城主为了黑龙帝挡了几十年的天雷,这份情义还不值得他豁出一个陈醉吗?”
“如此隐秘之事,大天师是怎么知道的?”魏无极难以置信问道。
泓又天师眼中神光一闪,盯着魏无极,曼声道:“本座自然有本座的办法,你只需知道本座所说句句属实就够了,你莫非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被玄天宗逐出师门,又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魏某岂敢忘记。”魏无极神情一肃,连忙躬身道:“当年云空寂老匹夫翻脸无情,几乎要了魏某的性命,全凭大天师指点才逃过一劫,魏某能有今日多半是大天师之功,这一点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敢忘却。”
“那就先这样吧。”泓又天师缓缓闭上双眸,道:“你退一步,偷天换日计划暂停,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道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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