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传闻中,褚秀楼的三层阁是炎都一处绝妙所在,妙就妙在一个奇人身上。这个奇人被江湖称作蛇姬娘娘,一个住在罐子里的女人。传说她是半蛇半人的妖怪。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小,毕竟这里是禁绝妖魔的炎都。
褚秀楼因人得名,是京城门槛最高的勾栏院之一。褚秀是一个女人,年轻时艳名远播,又雅好丹青妙通音律,在京城富贵圈中颇有些名气。如今因为年纪大了,已经极少操持皮肉生意,大家给面子都尊一声褚大家。
一进门,就听莺莺燕燕招呼,闻香风阵阵扑面,见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楼子里的姑娘吃的是青春饭,凭的是二色分高下,姿色固然重要,眼色同样也很关键。世间男子三教九流三六九等,京城尤其是龙蛇混杂之地,在这个地方,若没有点带眼识人的本事,还真端不起这个饭碗。
陈醉身上的貂裘和金炉子,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姑娘的关注。争抢着嘻嘻哈哈围拢过来打招呼。一个个袒胸露背,身上的胭脂水粉气息浓烈,果然不愧大赵女子奔放豪情之名。
忽然身处红粉阵中让阿九很不适应,蹙起的眉头更紧了,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腰间的黑龙索,另一只手则拉着陈醉的袖子悄声道:“公子,这地方太可怕了。”
小妖精化形成人没多少日子,人世间的喜怒悲欢万家灯火对她来说还有些陌生,无论是当年跟着白秀娘在山中遇到魏百孝,还是现在跟着陈醉走进炎都这座她过去绝不敢踏足的地方,她都没有真正的以人族的身份融入到这个人类世界当中,所以骨子里这个千年化形大妖只是个初涉世事的小丫头。
陈醉看着她,轻轻捏了捏小手,真怕她突然发作抽出黑龙索抡一圈,把这满屋子的红肥绿瘦都变成尸块碎肉。含笑宽慰道:“不用担心,这些姐姐们都是寻常女子,不会伤害到咱们。”
阿九点点头,手离开了黑龙索,眉头却依然紧蹙,道:“阿九不喜欢这个地方,公子来的次数多了就不喜欢阿九了。”
陈醉哈哈一笑,道:“人小鬼大,你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这里的女人怎么能跟你比?”
“姐姐走有一个月了,公子若是忍的太辛苦,阿九其实也可以的。”阿九挽着陈醉的手臂不肯前行,凑在耳边说道:“姐姐让阿九看着你,她说你若是碰了这些专门勾搭汉子的坏女人,今后就不要再想她理你了。”
陈醉看着她冰雪般纯净的肌肤,心头微热,宠溺的在她额头抓了一把,“放心我是来做正事的。”说罢不再理会她的小情绪,径直往内走去。
令狐野先就在褚秀楼三层阁上,陈醉要再证明一次,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小狐狸精冰雪聪明,小小发作一下,换来男人重视便足够了,她晓得再闹下去就不是撒娇了。
楼子里的大茶壶站在二楼入口迎客,满面堆欢手心向上等在那里,陈醉没搭理他,后面阿九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个小金锭丢过去。这家伙顿时乐开了花,用金锭子打赏茶围银子的豪客,即便是在炎都这天下最富庶之地也绝不多见。
陈醉不理会他的热情,径直上了二楼,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登上三层阁的途径。问道:“三层阁怎么走?”
“贵客说笑了,褚秀楼只有两层楼,哪来的三层阁?”大茶壶凑过来说道:“您要是来找姑娘的,我们这里的漂亮姑娘多得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我要上三层阁,否则就把这里夷为平地。”陈醉打断他的话,道:“去把我的话告诉你们能做主的人。”
炎都这地方讨生活,没有眼色不成。大茶壶之所以能成为负责接待事务的大茶壶,正因为他是这座楼子里最有眼色的人之一。陈醉一进门他就认出了那件貂裘大氅是无数条极北之地的闪电貂的尾裘组成的,陈醉手里的金炉子是双层的,当中还隔着一层玻璃,这东西比黄金还贵。能用这么贵的东西的人一定是贵人。
炎都的贵人很多,天地堂的褚秀楼如果是那种随便一个贵人就能夷为平地的地方,那这个地方早就不存在了。熟知底细的人都晓得,褚大家虽是风尘中人,却是十全王爷赵俸炆的红颜知己。京城当中,褚秀楼一枝独秀,全靠这棵参天大树作为依靠。敢到这座楼子里口出狂言的人,要嘛贵而无知,要嘛贵不可言。
陈醉怎么看都不像个无知的人。
“贵人请稍后。”大茶壶收起了平日里狷介狂妄的嘴脸,毕恭毕敬招呼陈醉暂坐片刻,匆匆奔了后院。
“阿九,十息时间若还看不到人来,就把这楼子拆了。”陈醉淡淡吩咐道。
“好的。”阿九的手再次搭上腰间的黑龙索。
“我让你拆楼,可没让你大开杀戒。”陈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轻松道:“八息了。”
“九息。”阿九跟者说了一句,然后轻轻顿足。
接着轰隆一声,褚秀楼忽然剧烈一震。
只是轻轻顿足,却有巨象之威。
陈醉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稽查司总巡大将军的话必然是有分量的,这个分量岂是区区一座褚秀楼能承担的?
楼宇摇晃,楼内顿时惊叫连天,伴着无数声怒喝惊呼,楼子里的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外狂奔。
陈醉坐在椅子上看着,神情淡漠,仿佛他并未置身于这座摇摇欲坠的楼宇中。阿九又抬起了纤足。她的脚小巧而精致,仿佛一块暖玉。陈醉睡觉的时候身上寒气发作,最喜欢抱着她的小脚在怀中。
“住手!”一个女人高亢的声音从上方洒下。
陈醉翻眼睛看了看,想到了两个词,美人迟暮,人老珠黄。
美则美矣,但已经没有了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珠圆玉润却失去了曾经的光泽。
“阁下是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已经人到中年,尽管保养的很精致,依然难掩身上那股子浓烈的风尘油腻气息。
这是陈醉用道意慧眼观察到的结果,在寻常人眼中,这个中年女人依然有着难以抵挡的魅力。
女人的语气充满傲意:“要拆我的褚秀楼?你来之前可打听过这楼子是谁盖起来的?”
陈醉坐在椅子上不动,阿九曼声问道:“你是能做主的人?”
女人道:“我便是褚秀,这里是褚秀楼,我当然能做主。”
陈醉问道:“你能做得了天地堂的主吗?”
褚秀面色一变,皱眉看着陈醉,道:“阁下还没说出你的名姓。”
“不用说,先拆了你的这座破楼,等你找我打官司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陈醉道:“你也不必跟我说这座楼是谁帮你盖起来的,到时候只管把他带到我面前就是了。”
“阁下好狂妄的口气!”
褚秀虽然号称褚大家,但说到底只是京城烟花巷的苦水里泡成精的风尘女子,到了这一步,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说出了那个名字:“不知道十全王爷赵俸炆七个字能不能让阁下收回刚才那句话?”
“不能!”陈醉干脆的回答,然后指挥阿九:“拆楼!”
不让我上三层阁看热闹,那就大家都甭看了。
陈醉本来是冲着令狐野先来的,手下人却出乎他意料的发现令狐野先跑到了天地堂的地盘上。这个事实大大增加了令狐野先就是那个蒙面人的嫌疑。也由此引发了陈醉心中许多疑问,令狐野先是否已经背叛了赵俸侾?那一晚参与袭杀行动的还有阿九的姐姐白秀娘,本该被镇压在炎都某处秘境的她为什么会重获自由,并且学会魔族功法?这天地堂究竟有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出手对付自己?
这个褚秀楼的三层阁弄的这么神秘,里边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令狐野先在此,谁敢造次?”终于,那个声音的主人按捺不住站了出来。他的官帽子不如文昌王赵俸炆,也不如此间座下的一等卫国公,但他是大赵的武夫,近在咫尺人可敌国的超品巅峰武道大高手。他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老小子居然这么着急跳出来,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陈醉对这个三层阁更好奇了。
陈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原来是令狐将军在此,难怪说话的声音这么中气十足。”
“拜见卫公!”令狐野先无论是军职还是爵位都低于陈醉,纵然心中不满到了极点,依然克制着脾气以礼相见。
“我要拆这个破楼子,令狐将军不同意?”
“卫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楼子里窝藏稽查司严拿的要犯。”陈醉道:“这个要犯几天前参与了刺杀陈某的行动,我的人看到此人走进褚秀楼,我听说人在三层阁上,她们却挡着不让本爵看,所以我要拆了这楼子把人给找出来,怎么?你有异议?”
“这楼子不大,藏不了几个人,以卫公权势,只需多带几人搜查便可,何必闹到拆楼的地步?”令狐野先身着便服,手按刀柄出现在二楼顶部裂开的一道门户前,道:“卫公衣着简便,且只带了一个丫鬟,不像是来办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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