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应多盛行东南风。
风助火势。
谢家老宅,又都是木质结构。
救火队赶到时,听闻里头都被浇了火油,不敢贸然灭火。
火势太大,人根本进不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栋百年老宅,被大火所吞噬。
大火,整整烧了好几个钟头,才在日落前,燃尽最后的那点余晖。
待大火全部自动熄灭之后,救火队的人这才穿着救援服,匆匆走进那片废墟里头。
便是里头是断然没有活口的了,至少,他们能够令那些人入土为安。
街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民众。
叶花燃一动不动地站在被烧成废墟的老宅前。
谢逾白沉默地陪着她。
谢家老宅发生大火的事情,很快就传回谢家公馆。
谢骋之听到消息匆匆赶至。
“归年,东珠,你们也是收了消息,是么?对了,里头的佣人跟小厮都跑出来没有?跟有没有受伤?”
在废墟前,见到大儿子跟长媳,谢骋之很是有些意外。
只当是他们也同他一样,听见了消息赶来的,只不过比他来得要更早一些。
叶花燃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就是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一具具烧焦的尸首,被抬了出来。
尸身烧焦的气味太重了,形状也未免太过可怖。
围观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发出干呕的声音,便是谢骋之都掏出了帕子,掩住口鼻。
谢骋之被救火队的叫过去问话,问他可知今日府中都有什么人,他们好通知家属过来认尸。
这些人事上的安排,从来都是三夫人沐婉君安排的,谢家上下那么多人,谢骋之哪里能知道呢。
可沐婉君已然不在承国。
救火队皱了皱眉头。
谢骋之只觉庆幸,幸好他们提前搬去了租界,要不然这么一场大火一烧,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至于烧死了多少人,他是不大关心的。
大不了,赔些钱,也便是了。
“你好,请问,哪一具,是从东厢房抬出的尸体?”
从方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逾白,走上前问道。
东面,便是汀阑院所在的位置。
也是谢骋之同邵莹莹所出的房间。
救火队的人方才一直忙着将尸体抬出,一直也没想起来他们赶来的时候谢家这位大少爷以及大少奶奶就在现场得事。
这会儿谢逾白主动出声,救火队这位队长也便想了起来。
谢家这火本来就起得诡异,加之谢家已经举家迁去了租界,可这位大少爷同大少奶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老宅,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有可疑。
对方便试探性地问道,“怎么?大少知道里头的那两人是什么身份么?呐,就是那两具……不知道谢少可能够提供他们的身份?当然,若是谢少能够说出起火的原因,便更好了。”
救火队的人指了指,担架上的,同其他尸身一同并排的那两具烧焦的尸体。
汀阑院是着火的地点,那两具尸体烧焦的情况,尤甚于其他尸身,根本就是模样难辨。
“这位队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骋之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如何能够没听出这位队长的言外之意。
谢逾白尚未应答,他便出声,不满地质问道。
“归年哥哥并不知道起火的原因。他当时,并不在场……”
从方才起,便一直没有出过声的叶花燃,低哑着嗓子说道。
那位救火队队长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救火是救火队的职责。
可破案,审出大火原因,查明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纵火,到底是谁蓄意纵火,可就不是救火站队的指责了。
最终,叶花燃同谢逾白被一同带回了巡捕房问话。
“你们没有权利带走我的儿子,儿媳妇儿。他们绝对不可能会是纵火的人。他们有什么理由纵火?!”
谢骋之也一同跟了过来。
对于巡捕房的人竟然将谢逾白同叶花燃给带回巡捕房的事情相当不满。
“父亲,没事的……”
叶花燃朝谢骋之,摇了摇头。
叶花燃跟谢逾白被分别问话,谢骋之只能焦急地等在巡捕房大厅里。
谢逾白先被放出。
“归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逾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叶花燃被带去审讯的那个房间,眉间微皱。
谢骋之见他嘴巴紧得跟个葫芦丝似的,可气,却又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无。
过了许久,叶花燃也终于从那个审讯的房间走出。
“怎么去了那么久?里面的人没有为难你吧?东珠,东……”
“谢老爷,请您,随我们来一趟。”
谢骋之还没问个明白呢,听闻巡捕房的人让他也随他过去一趟,当即被弄得有些一头雾水。
可到底还是随同巡捕房的人一同去了。
应当是,请父亲过去,认尸去了吧?
叶花燃的指尖微微地收拢。
谢骋之上前,揽住叶花燃的腰身,“是他自己的选择,同你无关。”
无关?
怎么会无关?
谢端从已经发现了房梁要断。
他是为了救她……
死的人,应该是她才是……
叶花燃将脸,缓缓地,帖在谢逾白的胸膛。
她贪婪地呼吸属于他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中获得能量同力气。
没过多久。
谢骋之也出来了。
出来时,他的眼睛是红的。
“对不起。”
叶花燃低哑地道歉。
身为父母,再没有什么比中年丧子更要来得令人哀伤而又绝望。
由始至终,谢逾白始终紧紧地揽住叶花燃的腰身,似乎在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在支持跟宽慰着她。
叶花燃感到来自腰间的谢逾白的温度,安心了许多。
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归年哥哥。
还有归年哥哥,始终陪在她的身边。
谢骋之已经在巡捕房的人的陪同下,去过停尸房。
模糊不可辨的尸身,哪里还认出个身份来?
他对这个儿子又不如何关注,就是巡捕房的人问当日谢方钦穿的是什么衣服,谢骋之都回答不上来。
可到底是自己的骨头血脉。
谢方钦的死,谢骋之不可能不难过。
责备长媳么?
巡捕房的人已经告诉了他前因后果。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
东珠心里头只有归年,端从那孩子,之前一直觉着那孩子城府深,故而不怎么喜欢。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会年纪轻轻,便……
原谅这件事情,不应该是他来做。
他没资格。
何况,在这件事里,也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都是命罢了。
最终,谢骋之也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这事,别让十三姨太太知晓。”
那日,从巡捕房回去后,叶花燃就发烧了。
高烧不退。
就是璟天那边,世子临渊打来电话,告知世子妃平安诞下小公子的喜讯,电话都是谢逾白接的,原本计划好要一同回璟天的计划也只能搁浅。
好在,天气是一日暖过一日。
叶花燃的高烧,在几次反复之后,也总算是趋于稳定。
谢逾白推了全部的工作,就在谢公馆陪着小格格。
这日,叶花燃的精神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能够稍稍下床了,就让谢逾白陪着她,带着阿九,一起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赶巧,几位姨太太在亭台里头喝茶,十三姨太太阿香也在。
“归年跟东珠来啦?坐,坐,坐。”
二夫人徐静娴招呼小两口坐下。
其他几个姨太太也分别同两人打过招呼。
都是女眷,就谢逾白一个是男的。
纵然男人面上不显,叶花燃还是瞧出他不大喜欢这场场合,她附耳,低声地问道,“要不,归年哥哥先回房?我再陪二夫人坐坐?”
谢逾白眉头微皱。
“归年哥哥放心吧,我就是前阵子天气乍暖还寒的给弄发烧了。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我的身子骨已经没什么事啦!”
谢逾白见小格格气色不错,也便同意了。
冬雪、碧鸢以及阿九留了下来。
“归年对东珠你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了。”
“可不是,大少奶奶真是好福气。”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以前,谢家宅子大,大家都住在各自的院子里,鲜少走动往来。
如今都搬进了这公馆,关系倒是比昔日要亲近了一些。
“先前我去探望你,你气色总也不好,可担心。今日见你能出来走动了,真心替你高兴。来,东珠,喝喝看这茶,这可是前几日才采摘来的新茶,可香了。”
二夫人给叶花燃倒了杯茶,递过去。
叶花燃正要喝,不提防八妹从碧鸢的怀里挣脱,跳到了她的膝盖,碰翻了二夫人递过来的茶。
“喵,喵——”
“啊!”
微烫的茶水泼到八妹的身上,八妹发出了几声凄厉的猫叫。
就是二夫人也因为虎口处泼到了几滴,皮肤竟溃烂了起来!!!
所有人的人齐齐地起身,每个人都是跑到庭院边上又吐又呕,生怕自己喝下去的茶有问题。
只有十三姨太太阿香,黑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住叶花燃。
谢家打了巡捕房电话。
很快,巡捕房便派人来了。
不用等巡捕房的人审讯,阿香便全部都招供了。
毒就是她下的。
纸如何能够包的住火呢?
自己的孩子几天没有露面了,且再没有来自己房里请过安,阿香如何不知晓,自己的孩子定然是出了事了?
谢方钦不在了。
在这个世界上,阿香也便再无任何牵挂。
她不但承认了这次的毒是她下的,还承认了就是雷老爹,也确实是她毒死的。
原来,阿香是通过委身于雷老爹的方式,才得以在谢骋之拒绝交付赎金的情况下,活了下来。
雷老爹想要收谢方钦做干儿子,这样,他死后才能有人他他送终。
阿香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认一个土匪做干爹?
雷老爹以昔日私情威胁她,阿香迫不得已,只好永远地让他闭了嘴。
包括之前洋行出事,周虎在加班时猝死,却制造谣言,说是骋之洋行是吸人血的馒头,压榨员工的劳动力,以及后来的杀人灭口,统统都是阿香做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扳倒谢逾白,好让自己的儿子谢方钦有可能坐上谢家家主的位置。
可一切,都是徒劳。
儿子死了,阿香只想为谢方钦报仇。
她认定了,若不是叶花燃,她的丛儿绝不会死。
如今,却是连报仇这件事,都无望了。
以谢逾白谨慎的程度,日后,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靠近身为大少奶奶的叶花燃的可能。
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眷恋的时候,也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天……都说知人之明不知心。真是太看不出来了,十三姨太太平日里看起来那样好的一个人……”
距离阿香被巡捕房的人带走,已是又过了几日。
碧鸢谈起这件事来,至今还心有余悸。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谢端从确实是我害死的没错,身为母亲,她要找我报仇,为她的情感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我并非不能理解。”
叶花燃话落,便感到掌心被人握了握。
别说,还挺疼。
叶花燃哭笑不得,“我只是,我只是表示理解。这并非意味着,我便赞成她来找我寻仇,何况,现在十三姨太太太都已经被收押了,对我也构不成任何安全上的威胁了。”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这才稍稍松了力道,两人的十指却还是交握着。
“呀!”
叶花燃、谢逾白碧鸢三人在花厅里聊着天,里头传来冬雪的惊呼声。
“怎么了?怎么了?”
碧鸢毛躁的性子是一点也没改,听见冬雪的惊呼声,当即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天气越来越暖。
香囊里头的熏香也该换过了。
冬雪就是在更换香囊的时候,在叶花燃其中一个香囊里头,发现的这个平安符。
“大少爷,大少奶奶,您快看……这个烧焦的,是不是就是鸡鸣寺的平安符?”
冬雪将手中的烧焦的平安符递给叶花燃。
碧鸢瞧见了,接过去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肯定地道,“是!就是鸡鸣寺的那个平安符!先前,先前格格还每日佩戴在身上来的。仔细想想,先前格格格久病,去院子里晒太阳,结果碰上十三姨太太那一出,险些出事的那日,戴的可不就是这个香囊么!莫非,冥冥之中,是这个香囊庇护了格格?八妹才会跳到格格怀里,无疑打翻了那杯有问题的茶?格格太能逃过那一劫?”
一时间,众人看向这个平安符的神情,也随之肃穆了起来。
这时,也不知是附近那户人家在做法事,诵经的声音伴随清风徐徐送来。
像是在回答碧鸢的这个问题。
前世因,今世果。
冥冥之中,因果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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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有缘下一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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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重活的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得累死累活为他人做嫁衣裳,她要任性娇气,招猫逗狗。她要作作作,作天作地的作;她要撩撩撩,撩上一世曾有一夕之欢的兵王哥哥;她还要睡睡睡,睡帝都最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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