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本王身子不太舒服,本王刚从王妃那里过来,因而耽误了点功夫,这才来得有些晚了,让贤侄久等了。还请谢贤侄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一迈进大厅,崇昀便是一阵连连道歉。
按说,既知谢逾白是上门来商议婚约事宜的,王妃也应到场才是。
只是前日王妃才在言语上冲撞了崇昀,惹得崇昀不快,至今仍被禁足在她的房间里。为了以免王妃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崇昀也便没有派人去请王妃过来。
说是王妃病了,除却是为自己迟到做合理的解释,更是为何王妃没有一同到场的原因。
分明是故意端架子,听起来倒像是当真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
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谢逾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弯唇一笑,笑容昳丽,“王爷言重了。既是王妃不舒服,自然是照顾王妃要紧。左右这几日,归年闲居在璟天,闲着无事。既是多余、闲暇的时间,不就是用来等的?”
言外之意便是,无谓的时间,用来等无谓的人,再恰如其分没有。
崇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就是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
这个谢逾白,未免太过无状!
倘使现在是大晏,倘使瑞肃王府最为荣耀的时候,何曾轮得到魁北谢家小儿到他的头上撒野!
倘使,倘使……
是的,一切都只是假设。
建立在假设之上的事情,便都是虚妄。
大晏一日不能复国,瑞肃王府便一日不能恢复往日荣耀,才会叫谢逾白这类无状的小儿才能爬到他的头上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日韩信连跨下之辱都能受得,他又有什么受不得的呢?
今日他所受的屈辱,待大日大业完成,定千倍、百倍地讨要回来。
崇昀在主位坐了下来。
视线淡淡地扫过谢逾白身侧的四名亲卫,以及其中两名亲卫手中拎着的两大提箱,明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崇昀是明知故问,“不知今日谢贤侄前来府上拜访,是为了……”
“归年今日前来的目的,想来王爷多半已是猜到了。家父几日前便已拍来电报,催问归年何日归家。是以,在这里,也请王爷原谅归年的直白。归年此次前来,确是为了同王爷商量晚辈同东珠格格婚约一事。”
窗户纸既已捅破,崇昀自然不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面上露出几分尴尬,适时地摆出愧疚的神色,“这件事,是我瑞肃王府理亏。当日……总之,既然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我们自是不好再提。不知就贤侄跟东珠的婚约,贤侄目前是何想法?”
谢逾白给谷雨跟朔月递了个颜色。
谷雨跟朔月便一同走上前,当着瑞肃王崇昀的面,将手提箱给打开。
二十三万的现钞,在任何场合都是足够震撼场面的。
崇昀的家世跟眼界令他当然不至于“见钱眼开”,可对于一心想要招兵买马,光复大晏盛世的崇昀而言,这么一笔巨款,他自是非常心动。
谢逾白手一扬,身后的芒种便递上一份纳吉的帖子。
谢逾白从芒种手中接过帖子,亲自走过去,呈交给瑞肃王崇昀,“这是晚辈找人看过的近期内的宜嫁去的日子。倘若王爷、王妃不反对,婚礼,就定在五日后。届时,欢迎王爷、王妃以及世子携世子妃跟两位贝勒或者是其他皇室中人前来观礼。”
崇昀听闻定在五日后,自是喜不自禁,待听到谢逾白提及,欢迎王爷、王妃以及世子携世子妃跟两位贝勒或是其他两位皇室众人前来观礼,从谢逾白手中接过帖子,正打算翻开的他,打开的动作一顿
崇昀将帖子放在了一边,微微眯起了眼,“谢贤侄这番话是为何意?”
不说是皇家格格出嫁,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谁人不是新郎将新娘从接出,再迎到新郎家中拜堂?
欢迎他们前去观礼,是怎么个说法?
“归年的意思便是,婚礼的地点,改在魁北,即晚辈家人所居住的应多。也就是说,格格不日便跟归年动身回魁北,待人五日后,良辰吉日再举办婚礼。如此,王爷、王妃,以及世子、贝勒若是想要参加婚礼,自然得麻烦各位来一趟魁北。届时归年定竭诚招待,扫榻相迎。”
崇昀面色微沉,沉默了下来。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谢归年绝不是忍气吞声之人。
不在璟天办任何的仪式,直接将东珠接到魁北再举办婚礼,这何异于在是在明晃晃地扇他瑞肃王府的脸面?
难道他堂堂瑞肃王府的格格,连一个应该有的,像样的迎亲仪式都不配拥有么?
侮辱人,都不是这样的侮辱法。
崇昀心知,这个时候,想要保全脸面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一口回绝谢逾白的提议,可是如此以来,也便意味着这桩婚事,定然就此告吹,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东珠德行有亏在先,这个时候,便是再物色其他结婚的人选,除非嫁与他人做妾,否则便是男方肯,男方家中也定然不肯。
放眼承国,能够与谢家架势相匹敌的又有几人?
如此以来,这份折辱,他们瑞肃王府竟是不能受,也只得生生受下不成?
“婚礼改在魁北,本王自是没什么意见。本来,按照原先婚礼流程的安排,也是将东珠接去魁北,再另行拜堂仪式。本王理解贵府迎接需选个良辰吉日的初衷……这样如何,本王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倘使五日后在今天举办迎亲仪式固然赶不及回魁北举行婚礼,不如便提前两日。两日后先在璟天举办过迎亲仪式,届时贤侄跟东珠直接搭乘火车回魁北,如此,回到璟天后依然有富余时间准备婚礼事宜。无论如何,嫁娶始终是人生一件大事。固然东珠有错在先,本王亦不想……亦不想太过委屈了她。还请贤侄能够体谅一个当父亲的良苦用心,想必翁婿定然也能够理解,暂缓两日,届时贤侄偕同新妇一同归家。如此,贤侄意下如何?”
到底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儿,崇昀对女儿的爱终归不是假的。
何况,这到底关系到瑞肃王府的脸面,崇昀不得不争取一二。必要时,更是打起了亲情牌。他只口未提倘若不在璟天举办仪式,未免太令瑞肃王府遭人嗤笑,只将女儿推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赌东珠在这位谢长公子当中的地位。
倘使谢逾白对东珠当真动了真心,想是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如同阿玛所言,这件事上,是东珠有错在先,如今便是受些委屈,也是应当。不在璟天举办迎亲仪式那就不举办了,怪累的,还挺折腾人。直接在魁北再办婚礼没什么不好。一次性到位,舍得两边折腾,多好。”
叶花燃不知道什么时候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的身后,跟着贴身丫鬟碧鸢。
没想到小格格会在这个时候现身,谢逾白拿着杯盖的指尖微微用力。
纵然是穷苦人家嫁女儿,也没有省略迎亲这一步骤的道理。
谢逾白已然做好小格格会怪罪于自己的心里准备。
不曾想……
不在璟天举办迎亲仪式那边不办了,直接在魁北举办婚礼,也没什么不好?
“听听,你这说话的什么话?!迎亲这般大的事情,如何便是折腾人?!按照你这么说,那这天底下,女子出嫁,新郎前去女方家里迎亲,岂不是都在瞎折腾?”
崇昀在谢逾白这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得不到发泄,叶花燃这么一出现,可不就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发作的机会。
他把对谢逾白的不满,全部都发作到了女儿的身上。
按照往日,崇昀是定然舍不得对宝贝女儿发火的,可这次不同。
事关瑞肃王府的脸面,这迎亲一事,岂是说作罢,就能作罢的?!
归根结底,要不是大婚当日东珠逃婚在先,又岂会有连日来的这一番折辱,以致他开口要一个迎亲仪式,都这般底气不足,乃至低声下气!
“这天下女子是如何想,东珠如何知道?东珠也没那么大脸面,敢以一己所想,替代天下女子所想。至少,于东珠看来,是在何处迎亲,是否有迎亲的仪式无关紧要。最为要紧的是,嫁去夫家后,彼此双方能够举案齐眉、相携白首。归年哥哥,你说,是不是?”
叶花燃在谢逾白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地问道。
叶花燃如何不知父亲心中所想?
不舍她受委屈是真,可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因此受到天下之人的耻笑。
是她逃婚在先,累及归年陪她丢人在后。
既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自是要承担相对应的后果。
倘使按照规格来,依然在璟天举办风光的迎亲仪式,她跟瑞肃王府的颜面是顾全了,可要归年哥哥,乃至谢家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今日《兴民晨报》的报纸她也瞧见了,想也知道现在民众如何评价归年哥哥。
谢家那边定然是不满的,归年哥哥不愿给她一个迎亲仪式,想必也是为了稳住谢骋之以及谢家那些长老们。
夫妻本是一体,自然是维护夫君的颜面跟利益为先。
至于她的颜面么,反正也被她自己给丢光了,也不差这一次。
崇昀被女儿这般漫不经心的说话语气给险些气个倒仰,他生气地道,“你一个女儿家家,懂得什么。这迎亲仪式……”
“迎亲仪式我跟归年决定了,省略便省略了。阿玛,这次是东珠有错在先,连累咱们王府,东珠无话可说。可事已至此,连累谢家跟归年哥哥名誉受损,也是事实。眼下,归年哥哥肯不计前嫌,照旧认下这门亲,直言不讳地讲,我们已是受益方,到底是免去了咱们被天下人所耻笑的窘境。可如此以来,归年哥哥跟谢家便成为了民众所耻笑的对象。阿玛,咱们总不好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谢家再若无其事地大肆操办迎亲一事。这口气,总该让谢家出一出,您说是不是?”
崇昀自私而又虚荣的心思被叶花燃直白地道出。
他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竟敢说他这个当阿玛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肆!”
瑞肃王站起身,疾步走了过来,右手高高地抬起。
叶花燃眸色冷了下来。
一只手臂,在她做出躲避的动作之前,已然先她一步,抓住了崇昀落下来的那只手。
“小格格顽劣,言语之间有所冒犯,还请王爷看在晚辈的份上,能够原谅一二。”
谢逾白放开了抓住崇昀的那只手,语气谈不上冷肃,甚至可以称之为温和,可那眼底蕴着的警告,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这一番话,听在崇昀的耳里,不可谓不刺耳!
倒是这两人成了一家,他这个当阿玛的反而成为了一个外人!
面皮抽动。
崇昀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在东珠身上寄予厚望这件事,到底是否正确。
如果是之前的东珠,他有把握,只要他对东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这孩子对他的孺慕之情,定然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东珠从姜阳回来之后,就像是变却了一个人。
然而,现在说一切都晚了。
他已然在东珠身上花了太多功夫,便是如今再想其他的办法也是来不及了。
无妨,只要东珠还认他这个阿玛,他总归还是有办法叫她乖乖听话!
瑞肃王生气地将手一甩,“罢了。既然你这般能耐,那这婚礼细节,便你自己同谢贤侄二人详商吧。本王再不插手,以免落了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名头!”
瑞肃王冷着脸,极为讽刺地丢下这句话,便生气地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开口,光是这嫁妆,她又如何备得齐!倘若没有瑞肃王府的嫁妆作为依托,东珠嫁去谢家,又如何会有底气?
到时候,还不是得求到他的头上来,乖乖地跟他开口道歉。
崇昀如何能够想到,小格格还当真已经着手在准备自己的嫁妆。
碧鸢在王府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王爷发这么大的火,“格格,王爷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叶花燃不慌不忙地道,“慌什么?是本格格要出嫁,又不是阿玛要出嫁。阿玛就算是再生气,对这桩婚事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阿玛要生气,由他去好了。等他想通了,自然也就气消了。”
碧鸢臊红了脸。
天爷!
什么叫出嫁的人是格格,又不是王爷?
这,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格格不敢说的吗?
“方才一事,东珠在这里,谢过归年哥哥了。”
小格格眨了眨眼,唇角微翘,心情似乎半点没有受到方才险些被瑞肃王掌掴巴掌的印象。
归年哥哥打算何时动身回魁北?如果婚礼是定在五日后,我们应该得提前回魁北吧?否则璟天跟魁北这般远,当天赶回,自是来不及。”
崇昀被气走了。
临走前,撂下负气之言,让叶花燃跟谢逾白两人自行商量嫁娶事宜即可。
叶花燃还当真就问了嫁娶的细节,询问其了谢逾白来。
这放眼整个承国,由女子当面亲自询问未来夫君婚礼相关事宜的怕也是没有几人了。
碧鸢就跟那拔了舌头的鹌鹑似的,只红着脸,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土行孙,会钻天遁地只能,好逃去了这尴尬的场景。
反观小格格,面上倒是没有半点窘迫,更无半分羞赧。
碧鸢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总觉得自家小格格不是在同姑爷商量嫁娶一事,而是在商量去哪玩儿,哪个地方比较好玩,否则怎能如此泰然自若呢。
“格格有何想法?”
方才在瑞肃王面前,小格格不惜当面顶撞她的阿玛,只为尊重他的决定。
礼尚往来,这个时候,谢逾白自然也不介意给小格格几分面子,询问她关于婚礼一事是否另有想法。
“没有。在这件事上,如同东珠同阿玛所言的那样,东珠自然是完全尊重归年哥哥的决定。只是若是可以,不知道若是将时间定在三日后再回魁北,不知道归年哥哥是否同意?”
谢逾白并未一口,“原因?”
“璟天同魁北相隔万里之遥。这一去,日后再聚首的机会怕是不多了。我想再多陪陪家人几日。”
叶花燃言语十分恳切地道。
叶花燃这句话,当然是发自肺腑。
她确实是想要趁这几天的功夫好好跟哥哥相处,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时光。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她已经命碧鸢去给映竹院的那两位传了话,要她们三日后尽数归还这些年她所赠予之物。倘使她现在就动身很归年回魁北,以白薇跟邵莹莹那母女二人的厚颜程度,定然是不会再有下文。
当小格格提及想要三日后动身再跟他一起回魁北,理由是想要多陪陪家人,思及小格格同她那几位兄长亲昵的画面,谢逾白本能地就要开口拒绝。
“好。”
不知怎么的,到了嘴边的拒绝不但没能说出口,反倒是一口应允了。
谢逾白这一开口,别说是叶花燃,便是惊蛰跟谷雨他们几个亦是吃了一惊。
老爷那边可是三申五令地拍电报来催,要长公子尽快归家……
如何便要拖到三日后去?
“谢谢归年哥哥。东珠以茶代酒,谢过归年哥哥。”
叶花燃端几案上的茶杯,言笑晏晏地敬了谢逾白一杯。
已经连喝三杯清茶的谢逾白:“……”
“这茶可是昔年宫中赏赐的贡品,可香醇了,这年月,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了,归年哥哥怎么不喝?”
为什么不喝?
当然是因为主子现在已经装了一肚子的水啦……
谢逾白一个眼神瞥了过,惊蛰当即眼观鼻,鼻观心。
嗯,他只是一个人形摆件儿。
谢逾白拿起杯盏,略抿了一口,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那就定在三日后动身。届时,本少再派车来接。”
“好。”
碧鸢一脸茫然。
这就……谈完了?
三日后姑爷会派车来接,然后呢?
婚礼具体事宜什么的,都不用再商量了么?
“对了“
已经走至门口的谢逾白折回,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封信笺来,递给小格格。
身后,碧鸢瞪大了眼睛。
这该不会是姑爷给格格的情书吧?
姑爷是要格格当面看这份情书吗?
那她是不是要回避?
要不要屏退左右啊?
全然不知自己的丫鬟内心戏这般足,叶花燃困惑地接过信笺,“这是?”
叶花燃可不认为,这人会给自己写情书。
上辈子,若不是预料到……他怕是也不会将他的喜欢,宣诸于口吧?
“昨日白天,有人往我所入住的酒店,送了这封信。”
“咔擦——”
有脚步踩断树枝,发出“咔擦”的声响。
这大厅里,除了碧鸢跟伺候的婢女,每一个都是听力的高手,如何不知外头有人在偷听?
叶花燃倏地朝声音来源看去,但见厅外抄廊柱子的后头,露出杏黄色的衣角。
看布料,如府中丫鬟的规制。
如果她没有记错,好像邵莹莹的贴身丫鬟,凝翠就有这么一件杏黄色的衣衫?
莫非,归年哥哥口中的这封信,还同这主仆人人有关?
“这信里头,可是提及了我?”
叶花燃接过信笺,眉峰微挑。
叶花燃何等聪明,她一下就推断出了谢逾白将这封信交由她看的理由。
否则,又何必将信笺拿与她看?
不过,倘若这封信当真是邵莹莹的手笔,那这信中会提及她,可就一点也引以为奇了。
这也令叶花燃有些好奇,好奇邵莹莹在信中到底都说了些她什么,以及写这么一封信的目的到底何在?
总不至于,是想要勾引归年哥哥?
呵。
倘若邵莹莹当真如此这般胆大包天,她倒是要给她请个大夫,剖了她的肚,好看看,她是不是比寻常人多长了一个胆子!
谢逾白建议,“格格不妨打开看看。”
封口是已经拆开过的。
想来,归年确实已经看过了。
叶花燃从信封里倒出信笺,摊开。
信笺上,每一个字都是从报纸上剪下的铅字黏贴、拼凑而成。
一目十行。
看过了信笺上的全部内容,叶花燃弯了弯唇,“呵。倒是难为这寄信人了,这么多字,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去剪,多少时间去黏贴,这般‘有心’。”
谢逾白别有深意地道,“格格似乎对信笺的内容一点也不意外?又或者,格格已猜到了是何人寄来这封信?”
叶花燃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自然是个无胆鼠辈。倘若对方当真是她在这封信当中自诩的,所谓正义之士,又怎会连寄一封匿名信,都这般藏头露尾,连笔迹都不敢为人所知晓?至于信上所述之秘密……归年哥哥是信,还是不信?”
自昨日在鹏遥赌坊,小格格想出利用一银元赏金,动员赌客替他们去附近拉开商户,以现钞兑换银元那一绝妙的主意,谢逾白便意识到,或许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小瞧了这位养在深闺的格格。
神秘信笺一事,更是令他证实心中的猜测。
倘若信笺内容所言是真,小格格脸上理应会出现心虚、慌张乃至害怕的神情;倘使信笺内容所言是假,被恶意冤枉,寻常人都会难免出现激动,愤怒等情绪。但是以上种种情绪,统统都没有在小格格脸上出现上。
不但如此,还将问题抛给了他。
“格格以为呢?”
谢逾白不答反问,轻而易举地便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听得碧鸢是一阵云里雾里。
格格跟姑爷到底在说什么,怎的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请归年哥哥能够正面回答本格格的问题。”
谢逾白注视着小格格。
小格格的唇角分明噙着笑意,便是那双漂亮得眸子也未见有任何不虞,谢逾白却分明听出小格格话语里的零星火气。
何况,按照往日经验,当小格格在他面前以“本格格”自称时,便是当真动了气。
“不信。”
谢逾白本可以随口搪塞。
鬼使神差,还是给给了一个确切的答复。
就凭一封没有署名,由始至终都藏头露尾,连真笔迹都不敢冒然暴露的信?
他没有那么蠢。
表面上看,这件事充满了神秘。
比如惊蛰开门,没看见送信的人,再比如,信笺上所有的字都是用报纸上的铅字黏贴而成。
或许,这也是寄信人想要造成的效果。
想要令他对这份信笺上的内容深信不疑,却又让他找不到寄信人能够对峙。
但事实上,这样一来,反而画蛇添足。
尤其是,信的内容太过针对性。
心中口口声声,称是不忍他蒙在鼓里,故而将真相大胆告知,实际上却是直接暴露了对方的目的——对方是冲着小格格来的。
对方在信中提及,瑞肃王崇昀野心勃勃,想要借助谢家财力,招兵买马,光复大晏,小格格,便是她阿玛的马前卒。
只能说,寄信之人,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
他以为,只要将这个秘密抖落,谢逾白便一定会怒而解除同叶花燃的婚约。
对方没有想过的是,谢逾白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
他岂会因为对方如此畏首畏尾的手段,便对信笺内容深信不疑?
即便是谢逾白当真对信笺所言内容将信将疑,他只会试探小格格反应,而不会盖棺定论,全然轻信这份信笺所言之内容。
因此,真要严格说来,谢逾白的的确确是对信笺所言内容并不相信,至多,是将信将疑罢了。
当然,后半句话,自是无需告诉予小格格知晓。
“有归年哥哥这句话,便够了。”
叶花燃弯了弯唇,笑意在眼底漾开。
如魁北春日里一夜绽放的灼灼繁花,入了眼,便再难将这幅景致从心底剜去。
谢逾白眸光转深。
五日。
五日之后,这繁花,这春光,连同她整个人,便将彻底属于他。
叶花燃的心思全然在这份信上,并没有察觉到谢逾白眼中的炙热的她开口保证到,“这件事,就交给东珠来处理。届时,东珠定然会给归年哥哥一个交代。”
谢逾白点头,“如此,本少便静候佳音。”
“那这封信……”
说这句话时,叶花燃特意没有压低嗓音。
她就是要让躲在抄廊圆柱后头的人听个清楚、听个分明。
想来凝翠现在应该是忙不迭就要回去跟她的主子汇报了吧?
呵。
且别忙,待会儿,可有她们真正要受的时候!
“既是给了格格,自是但凭格格处置。”
寄信之人的目的,无非是想要用这封信来离间他同小格格之间的信任。
寄信人怕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拿着这封信,来当面同小格格问个清楚。
他既已将这封信坦然示出,这封信便再不具有任何的意义。
不若就交给小格格,做一个顺水的人情。
“谢谢你,归年哥哥。”
谢谢你,愿意信我。
小格格望着他的眼神太过纯粹,太过炙热,她的感激是如此地真诚,发自肺腑。
心尖仿佛被人拿着烟头给烫了一下。
生平第一次,谢逾白憎恨自己与生俱来的诡谲的心思与满心的算计。
抄廊圆柱后头那抹杏黄的身影已经要准备离开了。
叶花燃心知杜明,凝翠定然是回去像她的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所谓捉贼捉赃。
她得趁着凝翠着急忙慌地往回赶,给她们堵个正着,来一个人赃并获才好。
余光一路注视着凝翠跑开,叶花燃收回目光,对谢逾白道,“今日东珠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留归年哥哥了。东珠先行失陪。我们,三日后见。不见不散噢。”
谢逾白自是也发现了那抄廊后头的可疑身形不见了。
猜到小格格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谢逾白只淡声道,“希望这次,格格信守承诺。”
逃过一次婚,又闹过一次失踪的叶花燃:“……”
好气噢,还是要保持微笑。
凝翠一路小跑着,跑回映竹院。
邵莹莹着急地等在房间门口。
一见到凝翠小跑地跑回来,她就焦灼地迎上去,抓住凝翠的手腕,把人往里头一拉,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如何,那谢归年今日前来,是不是来王府退婚的?哈!东珠脸上的表情是不是精彩极了?只是可惜,本小姐没能亲眼瞧见。”
“回,回小姐的话……”
“不用回,回小姐的话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在谢逾白提出退婚的时候,东珠脸上的表情是不是相当精彩?有没有羞愤到恨不得去找一根柱子撞死?哈!我要是她,被人当众退婚,我肯定也没有脸见人呐!”
邵莹莹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莹儿,你先别着急。你让凝翠把气喘匀且再问话,也不迟。”
白薇走了过来,劝女儿先不要着急。
不知为何,瞧凝翠的神情,她总觉得事情并不同莹儿所想地那样。
“回夫人…小,小姐的话……谢大公子,不,不是来退婚的!他是来提亲的!而且婚期就定在五日后!”
气息总算稍稍稳一些下来的凝翠,一口气道。
“什么?!”
邵莹莹失声尖叫了一声。
她的双手放在凝翠的肩膀上,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谢逾白怎么可能是上门来提亲的?!是不是你那位在祥和酒店工作的弟弟把信给送错了地方,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把信给送到?否则,那个谢逾白在看过信之后怎么可能还会上门来提亲?!”
“不,奴婢,奴婢的弟弟是当真将信给送到了的。今日,今日谢长公子还,还同格格提及了此事。不但如此,还将信笺直接交给了格格。可见,信笺奴婢的弟弟是的的确确送到了谢公子的手中的!”
邵莹莹尚且没能反应过来,凝翠这句话蕴含的信息,倒是白薇一下就听明白了。
她的脸色骤变,“你说谢公子同东珠方才还提及了信笺一事,还将信笺直接交给了东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逾白怎会跟东珠提及那封信的事情?”
“是啊。为何归年哥哥收到信件后,会直接将信笺交给了本格格呢?当时,凝翠站的地方到底是有点远,可能许多细节,她也没听清。不如白姨你来问我呀。本格格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不好呀?”
“嘭”地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唇角噙笑,眉眼弯弯的叶花燃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题外话------
你们的虐渣达人,小格格已上线。
……
小剧场:
“希望这次,格格信守承诺。”
逃过一次婚,又闹过一次失踪的叶花燃:“……”
好气喔,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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