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
有了,还能是有什么了呢?
婉瑜一个姑娘家家,哪里好意思将有些事情说得太过直白,尤其是还当着二贝勒一个男子的面前?
婉瑜是脸颊都臊红了,可世子妃叫她来传话,她是无论如何也得把话给带到,只好红着脸,小声又急促地道,“邵夫人有身子了!”
担心小格格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还是听不明白,婉瑜索性也豁出去了,只得焦急而又快速地简单地把事情交代了,“邵夫人这是怀有身孕了呀,那,那腹中的怀的,孩子,是,是王爷的。现在,王妃已得了消息,在映竹院闹着呢。王爷,王爷护着邵夫人。总之,现在映竹院是乱成了一团。偏上这个点,世子爷去军机营去了。王妃已经派人去请世子爷归家了,可总归是要在路上耽搁些时间的。三贝勒又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上哪儿去找人都不晓得。世子妃这才命奴婢来请格格过去一趟。总之,格格,二贝勒,劳驾您二位都随我去一趟吧。这事儿,这事儿太大了。世子妃一个人,处理不了啊。”
“怀有身孕?”
叶花燃彻底怔在了原地。
她倏地上前一步,用力地攥住婉瑜的手臂,“怀有身孕,你说白薇怀了阿玛的孩子?”
“是。”
被抓的手臂有点疼,婉瑜点了点头,“启禀格格,千真万确。格格,二贝勒,请您二位快随我赶去映竹格吧。具体细节,奴婢在路上再告诉您,好不好?”
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临允,此刻面容亦是少有的冷肃,他对叶花燃道,“东珠,我们先去映竹院看看。”
叶花燃松开了抓住婉瑜的手臂,眸光一沉,“好。”
叶花燃、临允两人随世子妃的贴身婉瑜一起,三人赶往映竹院。
路上,婉瑜一边疾步地走着,一边转过头,同格格还有二贝勒临允,压低了音量,交代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奴婢跟世子妃陪同王妃一起,在佛堂抄写经书。忽地,外头吵吵嚷嚷。奴婢便听从世子妃的吩咐,去问个究竟。这一问才知晓,原来是下人们聚在一起乱嚼舌根。说的是邵夫人不知因为何故,撞住自戕。映竹院的凝翠去请了大夫。邵夫人额头上的伤倒是没怎么,却是因此诊断出了怀有身孕。
格格,二贝勒也晓得的,这邵夫人自从莹莹姑娘的生父去世,被接来王府之后,便一直同莹莹姑娘两人一起住在映竹院,一直都再未另行改嫁。如何便忽然怀有身孕了?可邵夫人严格意义上而言,算不得王府中人,听到这个消息,奴婢自是有些意外,却是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加之邵夫人终究已经是个妇人,至多是行为有些不妥,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便如实地告知给了世子妃、王妃知晓。
不曾想,王妃听说了这个消息后,直接将手中刚抄写好的经书都给撕毁了,接着沉着脸,疾步往外走去。王妃当时的脸色太过吓人,世子妃自是什么也不敢问。当时世子妃已觉着事情有些不好,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便同奴婢一块跟了过去。世子妃跟你奴婢赶过去时,刚好瞧见王妃掌掴了邵夫人一巴掌。世子妃自是吓了一跳。之后王爷竟为着王妃掌掴邵夫人的这一巴掌,竟,竟也对王妃动了手。
总之,现在映竹院是乱得不成样子。至于那邵夫人为的何事撞的柱子,奴婢却是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叶花燃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只要几滴眼泪,便能够令阿玛心软,白薇却用了这种极端的方式,求得阿玛不要怪罪于邵莹莹。
这恐怕才是白薇的真正目的吧?
故意撞柱自杀。
只要她受了伤,府中之人一定会为她去请大夫。
大夫一诊脉,她怀有身孕的消息便彻底瞒不住。
她这是,想要借用她腹中的孩子上位?
呵。
野心倒是不小!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阿玛可还真是不挑!不过一个徐娘罢了,竟也下得去这嘴。甚至为了一个白薇,同额娘动手,我看阿玛真是疯了!”
婉瑜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环顾左右,四下看了看,“我的祖宗,这话,这话可轻易说不得的!”
幸好现在路上没什么人。
要是回头话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就算是格格马上就要嫁去魁北,天高皇帝远的,这话到底太伤父女情分,不好叫王爷听见的。
叶花燃冷笑,“怎么?阿玛敢为了一个白薇同额娘动手,我还说不得么?”
婉瑜不敢再出声了。
生怕自己多说多错,火上浇油,
临允不愿在下人面前指摘自己的阿玛什么,可听了婉瑜的这一番叙述,也是将眉头皱得紧紧的。
阿玛怎能如此糊涂!
“阿玛同额娘动手?你们几个没有拦着么?”
临允出声质问道。
“拦的,奴婢们几个包括世子妃自然都是拦了,可王爷真的动了怒,命令我们几个都滚开,世子妃跟奴婢也不好拦啊!亏得碧鸢替王妃挡下了王爷一个耳掴,要不这会儿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
难怪碧鸢迟迟未回。
很快,三人赶至映竹院。
行至走廊,尚未踏进屋子,便隐隐听见从房间里传出虚弱的低泣声,“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民妇愿意即日便跟莹莹两人从王府搬出。只求,只求王妃能够给民妇腹中孩儿一条生路。民妇发誓,民妇定然会带着莹莹连同腹中这个孩儿搬得远远的,此生都不再踏足瑞肃王府半步。若是有违此誓……”
白薇的额头上缠着纱布,纱布渗血,她脸色苍白靠在床头,虚弱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了王妃的跟前,声泪俱下地乞求王妃放过她腹中孩儿。
白薇已委身于崇昀,腹中怀的又是他的孩儿,崇昀如何忍心见她这般哀求?
不等白薇将她毒誓言完,崇昀跟邵莹莹两人便急忙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薇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肚子里还怀有身孕。你先快起来。”
“王爷……”
白薇虚弱地靠在崇昀的怀里,仰着脸,注视着瑞肃王,泪流不止。
邵莹莹亦是眼底含泪,以至于崇昀也跟着不免红了眼眶。
这对卑贱的母女!
王妃眼睛烧红,“你这个贱人!”
王妃的手高高地抬起,尚未落在白薇的脸上,已被崇昀给牢牢地钳制住。
叶花燃迈进房间,瞧见的,便是阿玛将白薇护在怀里,对额娘动手的这么一幕。
尽管已经从婉瑜的口中听闻了阿玛为了白姨竟然同额娘动手的事情,眼下亲眼瞧见了,临允到底有难以置信。
他疾步地走过去,拦下了阿玛的动作,“阿玛。您这是做什么?”
见临允跟叶花燃来了,当着儿女的面,崇昀行事不便太过偏袒,只冷沉着脸,松开了手,冷声道,“你问问你们的额娘,问她都做了些?!”
“额娘,你有没有事?”
临允拦下阿玛的动作后,关切地看着额娘。
王妃的发髻乱了,嘴角也些渗血,她的丈夫同其他女人苟合在了一起,还为了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孽种跟她动了手,这样得话,王妃要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告诉儿子?
王妃狼狈却又矜持地摇了摇头。
可临允自己长了一双眼睛,额娘脸上的伤他如何瞧不见?分明是受了伤,只是额娘心性高,不愿同他们当儿女的诉苦罢了。
临允心疼不已,
听了阿玛不但没有一丝一毫认识道自己的过错,反而将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推到了额娘的身上,气愤不已。
偏生,他一贯斯文惯了,笔下纵横捭阖,当真怒火中烧,对方还是自己的阿玛时,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与之争论。
倒是一旁的叶花燃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阿玛您说说看,额娘都做了什么?”
因为女儿一贯同映竹院走得近,更是对白薇亲切地称之为白姨,跟邵莹莹两人也是情同姐妹,纵然先前因为那封告密信,兴许闹了点不愉快,被白薇怀有身孕这一喜事给冲昏了头脑的崇昀依然以为,女儿是真心发问,当真在关心她的白姨。
他直气壮地跟女儿指责发妻的不是,满心以为女儿会站在自己的一边,“你白姨腹中怀你们的弟弟妹妹,你额娘却几次三番对她动手,你说,在这件事上,是不是你额娘做得太过?”
自从王妃剩下东珠后,身子亏损,不但再难怀有身孕,对房中一事,更是甚为抗拒。
早年,王妃娘家鼎盛,赫舍里将军手握军权。
他因为忌惮赫舍里,加上那时的王妃却是温婉可人,哪像现在,是他碰一碰她,她都不愿意的了。
如今,赫舍里手中兵权都已被稀释,难成大器。
难道,还不许他为自己娶一知冷知热,知情知趣的偏房么?
弟弟妹妹?
王妃的心情本来因为一双儿女的到来而稍稍平复了一些,听见丈夫的这句话,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薇的腹部,简直恨不得将其剖肚、挖心才好。
白薇察觉到了王妃的眼神,自是微颤地更加依偎进崇昀的怀里,而崇昀对发妻的厌恶自然也就更深。
“弟弟妹妹?那我跟二哥是不是还得跟阿玛,白姨道一声恭喜,恭喜我瑞肃王府又添丁添喜,开枝散叶?”
说罢,还拍了拍手。
这个时候,便是个聋子,都能够通过叶花燃眼神里的鄙夷辨别出她话语里讽刺的意味了。
白薇只紧紧地攀附着瑞肃王崇昀的手臂,后者的胸膛剧烈起伏。
“东珠,你这是跟阿玛说话的语气吗?!”
“我这语气,我这语气怎么了?难不成,阿玛你还想要我跟二哥乃至嫂嫂真心实意地跟你们道声恭喜?”
“你!”
崇昀抬手就要掌掴下来,叶花燃把脸更凑近了一分,“打吧。打吧。反正阿玛已经对额娘的动了手。再对我动手,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好是,把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一并打散了才好!”
四个子女里头,崇昀到底是最疼这个小女儿的。
他红了眼,他以为叶花燃当真只是个十六岁,人事不知的小姑娘,以为她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孺慕的白姨即将成为她姨娘的这一事实,他放软了语调,拿话哄她,“东珠。你不是向来同你白姨关系最好的么?你跟莹儿也玩儿得好。如今,白姨肚子里怀了阿玛的孩子,你跟你白姨还有邵姐姐,关系便又近了一层,不好么?”
叶花燃如何听不出,阿玛这是在拿话哄她?
叶花燃推开了父亲,既然阿玛拿她当十六岁的孩子在哄,她也索性拿出十六岁的小格格应有的娇蛮,任性而又蛮横地道,“不好!”
“东珠!”
崇昀的脸色冷沉了下来。
“阿玛。您忘了白姨是为什么撞的柱么?她是将邵莹莹对女儿做过的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负疚才撞的柱子。阿玛,您有没有想过?倘使不是归年哥哥信任女儿,倘使归年哥哥轻信了那份信上所言,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倘使归年哥哥当真信了信上所言,今日他还会上我瑞肃王府来提亲么?
是,女儿过去是同白姨跟邵姐姐交好,真因为如此,女儿才心寒。
这么些年来,东珠总是经常听府中佣人或者是阿玛提及,当年白姨对东珠那一次的救命之恩。东珠亦是时时刻刻铭记在心,无一时一刻,不心存感激。宫中赏赐了什么贵重物品,阿玛、额娘送了什么好看的首饰,哥哥们又给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有不跟邵姐姐一同分享的。
可结果呢?
便是我视同阿姊的邵姐姐,故意故弄玄虚地造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派人送去给归年哥哥,在信中对阿玛跟我极尽诋毁之言语。而我从小孺慕、尊重的白姨,她明知道这事儿是邵姐姐做的,可她不但没有让邵姐姐给咱们认错,反而姑息了她,甚至不惜用她的性命去保全她。
当然,或许白姨本意并无意要阿玛愧疚,她是太爱邵姐姐了,所以才做出如此刚烈的行为。所谓血浓于水。身为母亲,白姨偏袒邵姐姐,我无话可说,可是阿玛,邵姐姐是白姨的女儿?我便不是您的女儿了吗?为何当您的女儿遭到欺侮的时候,您不但没有为女儿做主,反而要女儿,反而要女儿……阿玛,东珠到底还是不是您宠爱的小明珠了?”
那最后一声阿玛喊出时,一行清泪便从叶花燃的脸颊悄然滑落。
这其中,绝不仅仅只是作戏,更是十六岁的小格格发自肺腑的,对她从小便孺慕到大的父亲最真切地诘问。
叶花燃是鲜少会哭的。
她看似柔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她只比临容小两岁,在临容摔倒了都会哭鼻子的年岁,叶花燃却从来只是拧起秀气的眉头,从不肯轻易落泪。
漂亮却又有一股韧劲儿。
这也是为什么四个子女中崇昀偏爱小女儿的原因,因为他在小女儿的身上,看见了复兴大业的希望。
太漂亮的东西最容易被采摘,只有漂亮又坚韧的东西,才容易在被赏识的同时,不容易被摧毁。
崇昀被女儿那一声“阿玛”以及脸上的清泪勾起了这么多年来的父女之女之情。
这一下,倒是当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白薇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他的子嗣,可他亦是不好太过寒了东珠的心。
听今日东珠的语气,分明是爱孺慕他这个阿玛的。
倘使这个时候太过寒了东珠的心,届时东珠嫁去魁北,想要她做什么事,天高皇帝远,可未必有那么顺当了。
叶花燃如何没看出阿玛的犹豫来?
她打铁趁热,“阿玛,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嫂嫂来办,好不好?”
意外被丢了一个烫手山芋的世子妃一怔。
崇昀看了儿媳妇儿一眼,“交给芷晴?”
“是啊。原本这种后宅之事应当是交给主母处理最为妥当的。可……想来现在若是将白姨交给额娘,阿玛定然是不太放心的。不如就交给嫂嫂来处理吧。这些年,嫂嫂跟在额娘身边学习掌家,也有好些年月了。而且,嫂嫂素来为人宽厚,行事稳妥,阿玛也是清楚的。阿玛不如就试着,交给嫂嫂来处理这件事,如何?倘使嫂嫂的处理令您不太满意,届时您再出面干预,可好?”
“不行!”
瑞肃王尚未表态,邵莹莹便突兀地尖声道。
说什么交给世子妃来处理。
世子妃可是王妃的儿媳,说到底,不就是王妃的人?难不成王妃的命令,她还能忤逆么?将阿娘交给世子妃,这同直接交给王妃有什么区别?
“莹儿!”
在邵莹莹出声的第一时间,白薇便意识到了要坏事。
王爷都没有表态,任何能有莹儿开口说话的份?
白薇严厉出声制止了女儿。
邵莹莹也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闯了祸,她咬着唇,眼睛猩红,却是不敢再出声。
可是,终究还是迟了。
邵莹莹这一行为,真正地犯了崇昀的忌讳。
但凡上位者,最忌讳有人越权。
崇昀自己都尚未出声,莹莹却敢擅自表态。
这令崇昀不由地反思,是不是这些年来,他对映竹院当真太偏爱了一些?
以至于莹儿这般放肆。
说到底,莹儿算是什么呢?
他不过是白薇跟她前夫的女儿,他喜欢白薇不假,莹儿这孩子也确实是嘴甜,会讨他的欢心,可无论是他对白薇的喜欢也好,对邵莹莹的宠爱也罢,都不过是基于一种高高在上的,纡尊降贵的施舍。
这种感情并不牢固,至少,远不及他对自己的子女的感情来得深。
眼下,邵莹莹当着他的面,露出了他平日里未曾见过的骄纵跟放肆,这足以引起崇昀的反感。
这种反感,使得白薇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都不再那么令心驰动摇。
崇昀因为意外得知白薇怀有身孕的喜悦而冲昏的大脑,逐渐地冷却了下来。
“阿玛,不如就试着交给儿媳来处理?”
世子妃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开口。
崇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世子妃迎上公公崇昀的目光,没有任何的退却,眼神澄澈而又坦荡,“如同东珠所言,倘若阿玛觉得儿媳处理得不好,届时您再亲自出面处理。阿玛以为如何?”
对于世子妃的品性跟处事,崇昀确实是放心的。
崇昀缓缓地,松开了环抱住白薇的那双手。
白薇不可置信地看向崇昀。
崇昀却是连余光都没有看向她。
“好,这件事,便交由世子妃来处理。”
话落,便步出了房门。
白薇的目光追着崇昀的身影。
这个薄情的男人,至始至终,未回过头,看过她一眼,哪怕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孩子。
白薇的目光同叶花燃对上。
小格格脸上泪痕未干,因着刚哭过,那双眼睛似天上泓,清澈、透亮,那样好看。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我见犹怜,单纯无害的模样。
就在这时,小格格冲她,弯了弯唇。
那双眼里的波光便荡漾开去,绵延凝结成了无边的霜雪。
白薇倏地,狠狠地打了个冷噤。
------题外话------
好的,铺盖已经为白姨跟邵姐姐卷好啦~~~明儿就让她俩麻利儿滚蛋。
摸摸。今儿被气到的小可爱,挨个顺毛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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