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龙凤呈祥绣金嫁衣,头戴鎏金凤冠,叶花燃披着红色的盖头,在喜娘小声的提醒下,对着天地方向,盈盈一拜。
耳边唢呐声声,孩童的嬉笑,满棚宾客嘈杂的议论声,落入她的耳里。
她曾经一度不喜欢任何吵闹。
今日,她却爱极了这些声音。
因为,恰是这些声音,真真切切地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这场婚礼是真的。
她终于,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个时候,叶花燃忽然很想掀开红盖头,很想要亲眼瞧一瞧她的夫君。
昨日迎亲,归年身上穿的那一身褚色红袍,已是极为叫人惊艳,她简直想不出,今日一身新郎喜袍的他,又该是如何地昳丽逼人。
当然,比起目睹他的姿容,她更为好奇,归年此刻脸上是何种表情。
是同她一样,唇角总是情不自禁地上扬,身子微微发僵,控制不住地紧张,还是全程没什么表情?
唔。
印象当中,她似乎不曾见过归年紧张的模样?
想来,脸上多半是全程没什么表情多一些吧?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咚”地一声,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块儿去。
满堂的宾客,笑出了声。
红盖头下,叶花燃羞红了脸颊。
耳旁,响起喜娘含笑的提醒声儿,“大少,别紧张。就差最后一个步骤了。就等老身再说几个字,您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哈。咱不紧张,啊。”
“噗嗤。”
叶花燃笑出了声。
原来,商界罗刹谢归年,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的么?
带着茧子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含着无声的警告意味。
叶花燃唇角微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挑逗地在他的掌心挠了挠。
男人发紧地一握。
两人这些举动,均被宽大的喜袍所掩住,是以,其他人并没有瞧见。
“送入洞——”
喜娘高亢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大厅瞬间嘈杂了起来。
握着她的那只大掌骤然松开。
发生什么事了么?
叶花燃下意识地就要掀开红盖头。
喜娘眼尖,瞧见了,连忙将她的手给拿了下来,小声地道,“大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这新娘的盖头需由新郎亲自来掀,这夫妻双方今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古往今来,多少新娘的盖头是由新郎亲自掀开的,可又有多少对新人当相濡以沫地走到了最后呢?
可见老祖宗留下来的部分习俗,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尽管如此,叶花燃并没有非违拗喜娘不可的打算。
她将手放了下来。
既是为了不让喜娘难做,也权当是,图个吉利吧。
“你来做什么?”
谢骋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方才还一脸喜色地接受长子跟长媳高堂之拜的他,黑沉了脸色,不悦地瞪着今日被本不该出现在这婚礼现场的原配。
即,谢逾白的生母,柯绵芳。
柯绵芳是谢骋之的发妻,又是谢逾白这个新郎的新生母亲。
她这一出现,便立刻彰显坐在高堂之位的沐婉君多少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仿佛张椅子忽然长了一张嘴,会咬人,沐婉君也跟着从位置站了起来,她站到了谢骋之的身旁,夫妻两人一致防备地盯着着柯绵芳。那股同仇敌忾的架势,倒像是,他们是情比金坚的夫妻,而忽然出现的柯绵芳是专门来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狐狸精似的。
柯绵芳笑了笑,“今日是我儿大婚,身为母亲,我不该来么?”
话中带刺,便是笑着,那笑容里头也藏了尖锐的针。
无论是听着,还是看着,都叫人不舒服极了。
这便是他的原配,只要是他这位大夫人一出现,总能够叫再喜庆的场面都能够变得热闹不再,而叫人无比地堵心。
谢骋之又仔细地观察结发之妻的神色,见她眼神清晰,未有疯狂神色,想来,今日应是没有发病。
今天到底是个大喜日子,谢骋之不愿场面闹得太僵,以免徒添笑话,传出去,遭他人所耻笑。
他缓和了脸上的神色,他淡淡地道,“既然来了,便坐吧。”
谢骋之返身落座。
柯绵芳便走过去,理所当然地在沐婉君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沐婉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论身份,两人都是谢骋之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沐婉君到底资历比柯绵芳浅上一些,对方又是谢逾白的亲生母亲。
沐婉君只好佯装大度地笑着,走到了二夫人徐静娴的位置,给后者递了一个眼色。
柯绵芳常年抱病,谢逾白自幼年便由二夫人徐静娴收养。
按说,今日这高堂之位应当是由徐静娴来坐,沐婉君仗着自己娘家身份比仅仅只是平民之女出身的二夫人要高,又因为徐静娴性子较为老实,便坐了今日的主位。
徐静娴被占了主位尚且不敢吱声,更勿论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不敢有微辞,唯恐惹得丈夫不高兴。
徐静娴挪了位置,谢骋之其他妻妾也只好相继跟着挪位置。
这种一人站起,一人跟着坐下,一人坐下,一人又跟着站起的场景,怕也是独特的景观了。
柯绵芳看着喜娘,柔柔地笑道,“不继续么?”
喜娘也是沐婉君请的,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雇主。
喜娘的反应,令沐婉君总算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瞧,她才是这个家真正做得了主的人。
柯绵芳就算是坐了她的位置又如何呢?
还不是空有其位,而无任何实权么?
沐婉君挽回了颜面,便对喜娘故作大方地道“听大夫人的吧。”
喜娘连忙应了一声,扯着嗓子,“送入洞——”
“慢着。”
喜娘那一最后一个“房”字,只得生生地又吞了回去,她不解又茫然地看着这位谢大夫人。
柯绵芳客客气气地提醒道,“尚未拜过高堂呢。”
喜娘为了难。
这高堂方才拜过了呀。
谁家结婚新郎、新娘还拜两次高堂的?
谢骋之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把手,显然是在忍着怒气,他沉声开口道,“夫人,凡事适可而止。”
柯绵芳没有理会丈夫,她那一双同谢逾白极为相似的眉眼,望着眼前,一身褚色,英气勃发的儿子,微带着感伤语气地道,“归年,你也是这般想的么?你跟你父亲一样,也觉得母亲提的这个要求过分了么?”
现场的宾客窃窃私语。
这位忽然出现的谢家大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当真是谢家大少的亲生母亲吗?
哪有当母亲的破坏儿子婚礼流程不说,还给儿子出这样的难题的?
按理,自古确实没有拜两次高堂的道理。
然而,倘若谢长公子不照做,岂不等于默认了这位大夫人方才的问句,认为自己母亲提出的这个要求过分了?
这叫人如何作答?
谢逾白袖袍当中的双手收拢,紧紧地握成拳。
“自然是不过分的。”
一道清丽、婉转的嗓音响起。
众人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这才发现,身为新娘的瑞肃王王府的小格格不知何时,掀了红盖头。
“哎哟。我的大少奶奶!”
喜娘惊呼了一声。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就是一个分神的功夫,这新娘子怎么就自己把红盖头给掀开了?
客厅里的众人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位有着承国第一美人之称的小格格果是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叶花燃握住了谢逾白的手,对着喜娘道,“喜娘,劳您再喊一声?”
新娘子都开了口了,喜娘还能如何?
只好依言又喊了一次,“再拜高堂——”
初时,仅仅只有叶花燃一个人弯腰行礼,谢逾白只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观礼的宾客,又替新娘子感到尴尬的,也有替新娘子感到着急的,当然,其中不乏是看笑话的。
该!
叫你自作主张,丢面子了吧?
谢归年是谁呐?
这位谢家大少,岂是个好相与的主?
这魁北谁人不知,谢家大少八岁便养在二夫人徐静娴名下,同生母感情生分?便是谢骋之这个当父亲的额也从不插手人母子之间的事儿,身为新嫁娘,谢大少尚且未曾开口,小格格便自作主张,岂不是存心自讨没趣呢么?
“夫君?”
叶花燃轻轻地唤了一声。
任凭是谁都想不到,从方才起便未发一言的谢大少,不再维持着方才一动未动的姿势。
谢逾白身形微动。
两人一起,再一次对着谢骋之、以及柯绵芳,行了再拜高堂之礼。
所谓智子莫若母。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这个儿子心肠有多硬,又有多恨她。
她以为,他是绝不会低这个头,更不会对她行这份礼,直到她自己主动收回方才的要求。
没想到,不知何时,竟也学会妥协了。
是因为她这个儿媳的缘故?
柯绵芳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小格格一眼。
叶花燃坦然地与之回视。
柯绵芳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喜娘见两人再拜了高堂,赶紧随之喊道,“送入洞房——”
这一次,喜娘总算是顺利地喊出了这四个字。
喜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只要是把新人送入洞房,这份差事,她也就算是完成了。
新郎新娘被送进了洞房。
自从昨日见了小格格一面,谢家几个少爷就惦记上了他们这位冒昧的大嫂,就等着闹洞房的机会,闹一闹新娘子呢。
喜娘一宣布新郎新娘入洞房,谢家几个少爷便也跟在了后头,那几个还不晓事儿的,见哥哥们去了,也要跟,全部被轰了回去,“去去去。去吃你们的糖果,喝你们的汽水儿去。”
历来都是小的喜欢缠着大的,大的不喜带着小的玩儿,古往今来,大都如此。
成功地用糖果摆脱了那几个小的,便直奔婚房而去。
也有谢家其他的亲朋也跟着一起要朝着闹洞房的。
“哎,这门怎么锁了?”
“大哥,嫂子,把门开开呀!”
“就是,哪有洞房把门给锁上的。这不行啊,不符合规矩啊!大少,把门开开啦。”
有人用力地砸门。
这哪儿是闹洞房,分明是拆洞房了。
“几位少爷,几位少爷,是这样。今日是大少大喜的日子,大少自然是希望各位能够尽兴。为此呢,大少特意为各位准备了上等的香槟还有精致的西洋菜肴,几位不妨随我们来?各位,我们大少的脾气不大好,我们知道各位也是为了给大少作个热闹,故而赏脸来闹这洞房。偏生主子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来,来,来,我们一起到院子里,来它个不醉不归,可好?”
谷雨跟白露两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门口的两边,用身子挡着。将门外闹洞房的人全部挡了下来,就这样半是威胁,半是哄劝的,把人全部都给劝走了。
终于,外头吵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叶花燃坐在婚床上,红盖头在她被送入洞房之前,便又被喜娘给盖上了。
是以,透过红盖头,只能隐约瞧见模糊的身影。
视线当中,能够隐约地瞧见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朝她走近。
终于,她的红盖头被掀开。
一身新郎喜袍,眉目昳丽到几近妖魅的浊世公子,成为她眼中唯一所见。
“归年哥哥这是,早就料到有人会闹洞房?”
哪有人闹洞房,把房门给锁上了的。
这种事情,怕也只有谢归年这个大醋桶能够做的出来了。
当然,对此叶花燃是乐见其成。
她自是也不喜欢在这种时刻,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绛红色嫁衣衣袖掩口,小格格笑弯了眉眼,似星辰映河。
她的眼,便是最璀璨星河。
谢逾白没作答。
他走到桌边,端起桌上下人已经准备好了的合卺酒,分别倒满,将其中一杯,递给小格格。
“夫君该不会,不知道何为合卺酒吧?”
叶花燃看着立在床边的男人。
忽地,叶花燃福临心至。
她微讶地睁圆了眼,“归年哥哥,可是在紧张?”
谢逾白唇角微扬,说出口的话,噎人得很,“夫人这是在,瞧不起谁?”
说罢,施施然,在床边坐了下来。
成吧。
当她自作多情了一回。
两人酒杯交错,杯子尚未沾唇,杯中之酒水纹晃荡,部分洒了出来。
观杯中之酒,并非是溢满的状态。
叶花燃眸光促狭,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紧张,嗯?”
谢逾白:“……”
“这酒,还喝么?”
叶花燃将酒杯,又往他唇边递了递。
那狡黠的眼神,见了,叫人气得牙痒痒的。
合卺酒,岂有不喝之礼?
谢逾白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小格格,眼神凶狠,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叶花燃眉眼弯弯,也笑着将自己杯中的合卺酒喝完。
“叩叩叩……”
门外传来白露的声音,“大少,老爷让您出去陪他一同跟宾客们敬酒。”
不等谢逾白开口,叶花燃便主动道,“去吧。今儿起得太早。正好趁这个功夫,补个眠。你去吧。我在房间里睡一会儿。”
叶花燃说着,便伸手要去摘头上的的凤冠,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嘟囔着抱怨道,“这凤冠,太沉了。早知道,还不如穿婚纱,至少头纱没有凤冠这般重。”
凤冠太沉,又没有镜子,叶花燃一个人,不太好摘。
她正想要下床,好去梳妆镜前将凤冠摘下。
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叶花燃摘凤冠的手一顿。
她放开了手。
谢逾白接替了她的动作。
他的动作很是有些生疏。
期间,好几次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发,叶花燃却是眸光漾笑,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的弧度,享受这个男人独有的,难得的笨拙。
------题外话------
其实,在归年试着愿意去相信,去接受小格格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启一种暗戳戳地宠妻模式了哈。
当然,接下来WULI归年哥哥会不断地解锁新的宠妻方式哒。
……
明儿见~~
求一波月票当是格格跟归年新婚贺礼,可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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