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花燃转过身,但见一位头上戴着斗笠,身着宽松的米色长衫,身上沾些许泥土,他的双手戴着白色的园艺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园艺剪刀,笑着朝他们走近。
倘若不是对方自称是汪三,就凭对方这一身打扮,只怕看见他的第一眼,旁人绝对想不到他会是这座庄园主人的三公子,只会将他误认为是花圃中的花匠。
“前阵子就听说了,历来不近女色的谢大公子成了婚,当时还以为是他人胡乱造谣,再不然,便是谢大公子是被人绑了,迫不得已成的婚。如今亲眼所见谢太太,倒是恍然大悟。自古英雄过美人关,谢归年啊,谢归年,你也有这一天呐。”
汪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
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了,露出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手上沾满了泥土的手套脱去,连同剪刀一起,一并交给小厮,转过头,看着叶花燃同谢逾白夫妻,笑盈盈地道,“谢太太看中了哪个菊花的品种?尽管开口。我汪三在汪家虽无什么实权,送几样种子的权利,却还是有的。”
一开始,叶花燃并未认出这位汪三来。
直至对方摘了斗笠,凭借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她才一眼将对方认出——
汪相泓,日后享誉魁北,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的葡萄酒大亨,祥鸿葡萄酒的创始人。
这位三公子创业并不算早,故而在前几年名声并不显,他发迹是承国二十年所有的事。
因而,方才在对方自称是汪三时,她才会没能反应过来,这位便是日后声名显赫的葡萄酒大王汪相泓。
也是,上一世她认识汪相泓时,对方已是功成名就,人人见他,都尊称一句万汪老板,亲近之人或称之以名,或呼之以字。
当时,谢方钦同归年两人之间的家主之争,已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归年到底已经在商界沉浸多年,又是谢骋之亲自所教导,纵然谢方钦再有天赋,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始终稍逊一筹。
于是,财力雄厚,当时又是商会副会长的汪相泓成了谢方钦千方百计想要拉拢的对象。
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公子,便是在他名义下的一艘豪华邮轮上。
谢方钦买通了汪相泓身边的一个管事,成功地被引荐到了汪相泓的面前。
她不知当时他们谈了什么,她只知道,见过汪相泓之后,谢方钦那日的心情格外地好,还主动邀请她在当晚的舞会中,跳了一支舞。
之后,谢方钦便同汪相泓的来往逐渐地密切了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祥鸿葡萄酒庄已经答应但凡是相泓酒庄从应多进出的货,祥鸿都会交由谢家港口来运输。
这对于急需要在谢家长老面前证明自己实力的谢方钦而言,绝对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就在谢方钦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他在同归年竞争族长的位置上再添有利筹码时,到了签订合同那一天,相泓竟然同归年签订了合同。
谢方钦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可不是么,人家一开始就说好了,会交由谢家港口来运输。
谢家港口名义持有人,当时还是谢骋之。
如此,他同谢家大公子签订合同,而不同谢家三公子合作,亦是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要怪,只怪谢三公子太过自负,理所当然地将人那句会交由谢家港口来运输,解读成了会交给他谢三来运输。
因为汪相泓的倒戈,谢方钦的能力在谢家各位长老心目中大打折扣。
一个婢女所生的孩子,眼界始终太低,太沉不住气,不懂商场上就讲究个白字黑字,才会被汪相泓摆一道,闹这样大的笑话来。
当时,谢家多数长老已属意归年继任下一届谢家家主。
只是,谁能想到,就有那么巧,就在谢家一场前所未有的海上飓风,令承运着一批祥鸿葡萄酒的邮轮触礁,沉船。
不仅仅是祥鸿损失惨重,归年更是因为那一次沉船,赔了一大笔赔偿金。
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着那么多的巧合呢?
买通船上的水手,灌醉船长,本想制造些麻烦,让邮轮无法延期抵达目的地即可。偏赶上了百年未遇的海上风暴。
船上数百名工作人员,包括船长,船员在内,无一幸免。
前世,叶花燃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在初次见面时,汪相泓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眸中会掠过那种嘲弄的、轻慢的目光,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眼下想来,当时对方会有那样的反应,想必应该是同归年有关。
她倒是不知道,归年同这位汪三认识得如此之早。
如此想来,当年谢方钦在汪三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还真是一点不冤。
谢逾白一贯独占,故而叶花燃心中掠过诸多前尘过往,视线却并未在这位汪三公子身上多做停留。
说到底,她才同对方第一次见面,有哪里好意思张口就讨要名贵种子?
她回以礼貌的浅笑,刚想婉拒对方的好意,迎面走来打扮新潮,衣着光鲜的一群男女,其中一个梳着梳背头,头发抹得油光发亮,穿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开口道,“不知道是谁给三弟这样的自信?父亲嗜菊,把他的这些菊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未经父亲允许,三弟竟然敢贸然答应给出种子。啧啧啧,三弟,你胆子不小嘛。还是说,你以为,你将这花花草草花伺候得这般好,父亲便当真会高看你一眼?哈哈哈哈。这天还没黑呢,还不是做梦的时候噢。”
西装男子这么一开口,其他男男女女便或掩面,或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唯有西装男子边上那名女子面露尴尬,一副张口欲言,又唯恐自己会说错话的模样,只能涨红着一张脸,无措地看了汪相泓一眼,又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汪三脸上方才痞气的笑意早已褪去,他的双手握成拳,那指甲缝里,还留着泥土,凝结成块地嵌在他的指甲当中,无声地嘲笑他的低微同卑贱。
“这些菊花纵然再名贵,通了天,亦不过是植被罢了。怎么?莫不是,在汪家,堂堂汪三公子,不若这些菊花重要?倘若事情果是如此,本少倒要诚心实意地说一句,长见识了。”
汪三算个东西?
不过是一个偷汉子的女人所生的野种罢了。
别说是这满园的名贵菊花他比不上,便是这院子里任何一根野草,都比他要显贵!
这话,汪大,也就是方才语出嘲讽的白色西装男,汪相侯敢在心里头如此腹诽,可他又如何能够将心底的这些嘲讽悉数宣诸于口?
汪相侯纵然是个纨绔,可也是个有脑子的纨绔。
平日在家中他大可以对这个三弟百般嘲弄跟欺凌,却也深知,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前,承认汪家三公子,不若这满园的花卉重要。
否则,事情一旦传出去,可是会连同他们汪家一同被人笑话!
能够有资格出现在别院的,定然都是父亲请的贵客。
汪相侯瞧谢逾白长得面若好女,边上又有一个大美人作陪,只当他是什么戏园唱起的名角,心里头已是十分瞧不上,语气亦是丝毫不加遮掩的鄙夷,“这是我们汪家的家世,就不劳这位公子操心了。”
说罢,汪相侯狠狠地瞪了汪三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怎么?还嫌丢人丢得还不够?还不快将你身上这身土气得要死的衣衫给换下来?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汪家当真如何苛待了你这位谢家三公子呢。”
叶花燃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位这位口出恶言的汪先生。
从对方的相貌同言行当中,她大致能够判断出,对方应当是这位汪三公子的兄弟。
就她所知,汪家几个兄弟的下场,可都不大不好……
“汪三在修剪花卉,穿一身宽松的衣物,有何不妥?难不成,要如大公子这般,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才能显出自己的园艺技术高超不成?”
谢逾白实在不是花多之人,可他但凡只要一出口,每每总能噎得人够呛。
这不是谢逾白首次开口替汪三说话了。
接二连三的,汪相侯便将怒火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大少说话,也轮得到你来插嘴?”
哟呵。
新鲜。
从来只听谢归年自称本大少,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在谢大公子面前自称谢大少的。
汪三是一扫方才的眉眼郁郁,眼神顿时一亮。
叶花燃将对方眼神变化捕捉个正着。
都说物以类聚。
看来,不管归年哥哥同这汪三是如何相识、相交的,总归,也是个不怕事儿的。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人人都有言论的自由,何以你话说得,我夫君便说不得?如此,我倒想问一问这位公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才配我们同你交谈了。”
“本公子才不是个东西!本公子是个东西!呸呸呸!好啊,你给本公子下套!”
汪相侯脸色阴沉,已然在暴躁的边缘。
“是你太蠢。”
似是还嫌汪相侯不够暴怒,谢逾白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说罢,连个眼神都欠奉,谢逾白揽着叶花燃的腰身,到别处赏菊去。
这里有个蠢物,太影响心情。
“站住!”
汪相侯拦住了谢逾白同叶花燃两人之间的去路,“羞辱了本大少就想一走了之?”
叶花燃觉得好笑。
这位汪公子是不是不带脑子。
今日可是汪老先生举办慈善晚宴的日子,莫不是这位汪公子还想在这里教训他们,将事情闹大?
叶花燃气定神闲地问道,“这位汪公子想要如何?”
“本少不为难女人。你,给本少磕三个头,本少就放过你们。再不济,将你的女人抵给本少,等本少玩——啊!”
汪相侯的话尚未说完,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疼得跪在了地上。
汪家的家丁见状,慌忙进去里头将这事禀告给为晚宴做准备的老爷。
听说长子同人起了争执,王明真在管家的陪同下,匆匆忙忙地走出,一眼便瞧见了被谢逾白揪着领子教训,发出绮丽叫声的长子。
“阿侯——”
王明真急促地唤了一声长子的名字。
“阿爹,阿爹,您要给我做主啊,阿爹~~~”
汪相侯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模样狼狈,右手手腕更是无力地垂在那儿,显然是被人掰折了。
至于那个行凶的人,不作他想,定然是这个煞神了!
欺人太甚!
这个谢逾白,未免欺人太甚!
汪相侯忍着怒气,走至谢逾白的面前,厉声问道,“敢问谢贤侄,不知道我儿做错了什么,以至贤侄动手教训我儿。”
“噢,也没什么。就是大哥说,让谢太太陪大哥睡个几晚,等大哥玩腻了,再完璧归赵。”
汪三这语言可太讲究了。
汪相侯的原话分明不是如此,可意思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以至于身边几个人想要替王明侯辩解都无从辩解起。
叫人家的老婆陪自己睡觉已是非常不像话了,完璧归赵这四个字用在这里,更是说不出的嘲讽。
汪明真一听就动了气,他一巴掌甩在了长子的脸上,嘴里怒斥着,“逆子!你这个逆子!
汪相侯已经从父亲对谢逾白过分客气的言行当中,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太对劲。
比如说,父亲对这位谢公子太过客气了!
意识到今日这顿打很有可能是白挨了,汪侯是把所有的愤恨都乖在了汪三的身上!
今日,他所受的屈辱,等他回去后,定然要汪三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贤侄,是汪某家教无方。还请贤侄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饶过我儿这一次。过了今日,老夫一定携这逆子亲自登门,同贤侄和夫人再次正式道歉!”
“归年岂敢。毕竟,先前汪大公子还极为大声地质问晚辈,问晚辈是个什么东西。道歉就不必了,归年只希冀,下回碰面,令公子不要再来一句,问归年是个什么东西,又对归年的夫人出言孟浪便可。”
这一番话,直说得汪明真脸上是火辣辣的。
也是他将这逆子惯得太过厉害了,才会令他这般目中无人,口无遮拦!
归年?
这人自称是归年。
莫非,莫非这个长得比绝大多数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竟,竟然就是那位商场煞神,谢逾白?!
一时之间,汪相侯错愕得连疼痛都忘了,心里头后悔不迭。
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溯,倒回到几分钟前!
只是,他如何能够想到,汪三同谢家的谢归年竟然是认识的人?!
“对不住,对不住。汪某回去后定然对这逆子严加管教!来人,还不将长公子扶回去!”
很快,便有两名小厮走上前,将他们的大公子给带了下去。
汪相侯百思不得其解,身份低贱的汪三同谢归年到底是如何认识的,就在这时,他听见阿爹命令道,:“晚宴结束之前,不得大公子踏出门半步!”
不同于谢家的人丁兴旺,汪明真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其余不是生下后便早夭,不然便是意外死亡,养到成年的只剩下长子汪相侯同三子汪相泓,以及三个小姐。
汪家举办慈善晚宴,身为主人,势必要出来待客的。
长公子被禁足,陪同父亲一起待客的职责将落在谁的身上,自然也便不言而喻。
“阿爹,阿爹,阿爹——”
汪相侯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只是平日里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总能轻易原谅他的父亲,无论他这次如何叫喊,父亲只铁了心。
汪明真又再次拱手同谢逾白和叶花燃道了歉。
离开前,汪明真瞥了眼小儿子,严厉地道,“你随我一起来。等会儿穿着这一身脏衣服,如何招呼贵客们?”
“是,儿子这就来。”
汪相泓跟上父亲的脚步。
没走出几步,转过身,趁着父亲不注意,朝谢逾白同叶花燃两人挤眉弄眼,没个正形地拱了拱手。
叶花燃被逗笑,“这位汪三公子还挺有趣儿。”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叶花燃困惑地转过头,但见男人微勾了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夫人方才说,谁有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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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格格:你有趣儿!你有趣儿!全世界就属归年哥哥最有趣儿了!
谢大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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