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抓的。”
男人答得极其随意。
叶花燃怎么会信?
她嫁进谢家这些天,可是连猫叫都没有听到过。
何况,这猫体毛干净,显然是被清洗过。
叶花燃便倚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睨着谢逾白,“噢?是么?那归年哥哥在哪处的院子抓的?待会儿带我去瞧瞧?”
冬雪同碧鸢都是一副憋笑模样。
谢逾白淡淡地扫了两个丫鬟一眼,冬雪同碧鸢便都慌忙收起了笑。
他们还是很惧怕大少爷(姑爷)的,只是大少爷(姑爷)在大少奶奶(格格)面前格外地好说话,她们才会一时忘了形。
“不过是一处寻常院子。没什么好看的。”
瞧男人还一本正经地信口诌来,叶花燃再憋不住,笑出声,“是根本就是一处寻常院子,还是,根本就没有那样一处院子?”
谢逾白面上半点未见被拆穿的尴尬,他抿了抿唇,无奈地瞥她一眼,“去集市上买的。”
叶花燃微讶地道,“归年哥哥亲自去买的?”
“可不是。姑爷今儿提着猫笼回来的时候,可把我同冬雪两人给惊到了!是不是啊,冬雪?”
“是啊。早上大少爷问我早市是几点开,我一点也没往大少爷是要去早市买猫儿。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大少爷对猫毛过敏。”
一个对猫毛过敏的人,竟然亲自去早市买了小猫儿过来,如何不叫人惊讶呢?
叶花燃一怔。
归年哥哥对猫毛过敏么?
那上一世……
归年哥哥从来不抱九哥,不是因为讨厌九哥,仅仅只是因为对猫毛过敏么?
叶花燃咬了咬唇。
前世的她对她误会,为何便这样深呢?
如果那时候便冰释前嫌……他们又何须白白浪费那一世的时间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没有上一世的错过,谁又能知道,会不会有这一世的重新开始呢?
“那你这样同八妹待在一处要紧么?要不,我先让碧鸢将八妹给抱出去?”
才刚取的名字,小格格便叫得如此顺口,可见,是当真喜欢这小东西。
谢逾白幼年也曾经养过一只猫儿,只是后来……
他没有告诉小格格,他对猫过敏,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谢逾白瞥了眼那小白猫,淡淡地道,“不必,只要不伸手去碰就没什么妨碍。”
叶花燃信以为真,当即松了口气。
“汪明真领了汪相侯前来赔罪,现在父子二人就在大厅。你可要去见他们?若是不想见,我命人回绝了便是。”
汪明真啊,那可是现任魁北商会副会长,便是谢家,也不好轻易得罪吧?
“我是不大想见那汪相侯,不过他父亲汪明真倒是可以见一见的。再则,归年哥哥不是刚接手了港口的生意么?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发展汪明真这个大客户,也算是新官上任的大业绩了。届时,亦可以堵住洋行的那些懂事、骨干的嘴。这见上一面,既能立威,又能创收,为何不见?”
谢逾白心中亦是做类似的盘算。
不过,这件事,也未必就能成,“像是汪家酒业这样每季度走量都很大的企业,他们大都有早就合作的对象。相熟的航运公司,熟悉的航线,轻易不会变更合作对象。”
叶花燃却是笑了笑,“也没让他全部都在咱们这托运嘛,汪家产业做得这么大,红酒便销国内外。咱们不要求他将他的远洋运输委托给咱们,就让他将国内的部分货物运输,交给咱们,不就好了?外人不知内情,只当是我们连汪明真这个大客户都争取到了。对于我们骋之水运,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小格格所说的每一点,可谓是皆说到了谢逾白的内心深处。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谢逾白为小格格在经商意识上表现出来的敏锐,多少在心底吃了一惊。
他十六岁那年归国,之后便进洋学习,这才有了现在的他。
倘若今天这话,是出自汪三,甚至是出自他家那个废柴二哥之口,他都未必会如此惊讶,可说出以上这番话的人,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格格。
一个瑞肃王府的小格格,如何便能够如此熟悉商业的运作。
这些,也都是她的那位前大晏的大儒诸平教的么?
这种类似的困惑,其实不止一次盘旋在谢逾白的心底了。
垂眸,掩去眼底的疑虑,谢逾白“嗯”了一声,“那便起床洗漱,换衣。”
叶花燃便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
“慢一些,让他们多等一等,亦无妨。”
闻言,叶花燃转过身,弯了弯眉眼,“好。”
嘴上是这么答的,可让人久等,始终不是个礼数。
叶花燃在最短的时间内洗漱,换衣完毕。
八妹不肯长时间被人抱在怀里,叶花燃进了洗手间没多久之后,便喵呜喵呜地叫唤。
冬雪去取了笼子过来,碧鸢将它给放进笼子里去。
进了猫笼,八妹喵呜叫唤几声之后,便不再叫唤了,而是在笼子里追着自己的小尾巴玩儿了一会儿,寻一处,趴着脑袋,睡着了。
碧鸢蹲在笼子前头,盯着小家伙的睡颜,“咦”了一声,“这小家伙还挺能自得其乐。”
叶花燃走出洗手间,听见了,笑道,“自得其乐才好呢。它会自己玩了,就说明对咱们这个环境没有这般戒备。养个几日,等它彻底熟悉这里了,便可以不用将它拘在笼子里了。”
谢逾白坐在桌前翻阅账本,见叶花燃从洗手间走出,他瞧了眼房间里的钟摆,“快了一些。”
叶花燃失笑,“我起得已是晚的了。总不能叫汪家父子这一等,便等到晌午去。”
谢逾白挑眉,“有何不可?”
叶花燃去屏风那头换了衣服,抽了谢逾白手中的账本,言笑晏晏地道,“知道谢大公子有排面,能让明真酒业的老板同长公子都能等一晌午。可好不容易大公子今儿有休息,本格格想早点见过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余下的时间咱们也好安排。大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逾白顺势从椅子上站起,“那便走吧。”
碧鸢同冬雪两人,相视一笑。
果然,只要在格格(大少奶奶)跟前,(姑爷)大少爷就会变得格外好说话。
大厅里,汪明真、汪相侯父子二人的茶盏已是蓄过一杯又一杯。
父子二人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冷遇?
汪明真深知今日是他们汪家理亏,可纵然谢逾白要给自己媳妇儿出气,也不是这么一个出气法。
难不成,当真要等到晌午么?
想当初,谢骋之在骋之洋行初涉及水运这一领域时,便找汪明真谈过合作。
当时,汪明真以骋之洋行有洋人入骨,乃属于外资企业,非纯正承国人企业为由,给一口回绝了。回绝了还不算,老头在各个场合都曾公开批判谢骋之,以及谢骋之承办的骋之洋行,认为谢骋之是资本主义的走狗,谢骋之是靠的他的那些洋主子们才发的家。
汪明真此人有名族大义,而不知变通。
倘若不是汪祖上便是制酒大户,手中有着他人无法掌握的酿酒秘方,仅凭汪明真的固步自封,又如何能够在如今这瞬息万变的商场占有一地之席?
即便如此,汪家酒业亦早就出现日薄西山之势。
否则,这一次,汪明真又何须大费周章,借着举办慈善晚宴的由头,为儿子们铺路?
谢骋之看不起汪明真的老八股,汪明真则瞧不上谢骋之这个马贼后人(谢家祖上,乃是靠占山为王发的家。)
前几代的谢家家主有远见,深知在乱世当一个马贼不失为生存之道,到了太平盛世,却是一定会成为肃清的对象。因此,在谢骋之祖父那一带,谢家便已经全部漂白,成为魁北响当当的巨富。后来更是通过赠粥、铺桥、修路,攒了许多好名声。
谢家的发家史再没什么人提及,后来更是鲜少有人知晓。
唯有汪明真,会在同谢骋之起争执时,骂对方是个马贼头子,如此,如何不叫谢骋之记恨?
可以说,这两人是积怨已久。
如今,汪明真自己巴巴地主动撞上门来,谢骋之如何能轻易放过这个羞辱死对头的机会?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汪老板。我那大儿媳,被归年给宠坏了。这不,都这个点了还不见他们出来。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去催催?”
汪明真瞧不上谢骋之是真,可这个老头足够固执,足够偏执也是真。
他同谢骋之有旧隙不假,一码归一码,这歉却还是要道的。
汪明真如何听不出,谢骋之话里的敷衍?
要是当真有心,他们来了都快半个时辰了,大可早早派人去催,何必在这儿假模假式的道歉?
汪明真板着脸,并不搭腔。
这老头,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想当初,他去汪府拜访,汪明真又何尝不是将他给晾了半天?
这叫什么,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谢骋之心里头大为痛快。
反正人家不稀罕他派人去催催,那他便也不催了呗。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
一杯又一杯的清茶下肚,亦是没能浇灭汪相侯心中的怒火!
他自己遭到屈辱也便罢了,还得受累父亲!
汪相侯心底是将谢逾白连同谢家以及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并给恨上了。
这些人,往后最好不要落入他的手中,否则,他定叫这些人好看!
叶花燃同谢逾白两人姗姗来迟。
在家中见客,叶花燃穿的不若平日那般随意,又没有昨日参加宴会时的盛装。
今日她只穿了一件月白绣花圆领短衫,下身是彩色莲花织带裙,是寻常得再不能寻常的常服,偏生,穿在她身上,犹如初秋的一抹绿意,叫人眼前不免一亮。
汪相侯一眼,便瞧痴了。
直至,他的目光,不期然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
孽障!
这个孽障!
汪明真重重地咳了一声,脸色微沉。
汪相侯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他慌慌张张地别过眼,双手却是握成了拳头。
等到他坐上酒业的掌舵人,一定要将这些人都给踩在脚下,再将这位谢家大少奶奶抢到身边来!
“(儿子)儿媳见过父亲,母亲。”
叶花燃同谢逾白两人同时向谢骋之以及沐琼英二人行了礼。
谢骋之对这个大儿媳喜欢得紧,笑容满面地招呼她坐下,“东珠来了。坐吧。”
相比之下,谢逾白这个亲生儿子,倒像是捡来的。
沐琼英放在膝上的指尖掐进掌心,看来,她需得为轩儿觅一门比瑞肃王府更为显赫的亲事!
瞧老爷子把这瑞肃王府的小格格当成个宝贝似的!
“抱歉,因事耽搁了些时间。让汪老板同汪公子久等了。”
谢逾白朝汪明真、汪相侯二人歉意地抱了抱拳,语气真挚,仿佛先前在房中,说着令这父子二人等到晌午的人亦无妨的人不是他一般。
叶花燃是早就见识过这男人变脸的功夫的,只是每次瞧见,总也还是觉得这人演技了得,不当演员着实是屈才了。
就凭谢大公子这张脸,哪怕没有半分演技,在电影镜头面前一露面,不愁不大红大紫。
小格格的心思全写在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谢逾白淡淡地睨了后者一眼,蕴着警告,意思还是,莫要太明目张胆了些。后者弯了弯唇。
什么叫恃宠而骄?
这便是了。
“老夫素来言必行,行必果。昨日,宴会在即,老夫只口头上道了歉,并未来得及做出补偿,允下承诺,不日定登门致歉。今日,老夫便是特意带犬子登门来致歉来的。是老夫教子无方,谢贤侄蓄意叫我们父子二人等上这么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亦是我们应得的。”
所以商场之人评价汪明真这个人的脾气,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如寻常人要是受了冷遇,在主人家开口致歉时,也便顺着杆子往下了,唯有汪明真,直截了当地指出了谢逾白是有意怠慢。
即便是道歉,这个老头,也全然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自是维持着他一贯的傲骨。
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傲骨,说的不好听一些,那便是不识抬举,极为容易得罪人。
这个时候,身为晚辈,谢逾白是不便开口的,谢骋之便笑盈盈地道,“汪老板误会了。现在的年轻人嘛,活动总是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多上一些。夜里晚睡,早上这才起得晚了,哪里是存心怠慢。归年,你说是不是?”
“父亲所言甚是。”
“呵。是不是有晾着我们父子二人,你们心里有数。我也不同你们辩解。相侯。”
汪相侯便上前一步,将先前放几案上的礼物递到谢逾白同叶花燃两人的面前。
“这里头,是我们备的歉礼。昨日之事,是犬子无状。老夫教子无方,在这里,再次跟两位说一声对不住。”
父亲为了自己如此低声下气,汪相侯便是再不肖,这个时候亦是不得不不出声道,“抱歉,昨日是在下唐突。”
汪明真行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歉意,歉礼既然都已经带到,不等叶花燃这个当事人表态,他便拱手说了一句“告辞”,竟当真便这么带着儿子走了。
谢骋之愣是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这老头,当真是来道歉的?
怕不是来示威的吧?
叶花燃亦是头一回见识到,有人上门致歉,见了人,放下歉礼便要走的。只是她倒没有觉得汪明真此举像是在挑衅,相反,她从汪明真这一行为当中,窥出了寻常商人所没有的一丝率性。这令她想起她的蒙学老师,诸平来。因此,不以为怪,反而隐隐有些亲切。
她绝不能让汪明真就这么走了,倘若就这么令对方带着怒气走了,合作之事,从何谈起?
“汪老先生,请留步。”
汪明真停下脚步,语气生硬地道,“贤侄媳还有何见教?”
“昨日之事,本就是误会一场。倒累得汪老先生今日特特上门一趟,倒是叫东珠心里过意不去。今日……今日确实晚辈贪杯,起晚了。醒来后,父亲才告知前辈同令公子已在府上的消息,于是便在第一时间赶来。汪老先生误会晚辈没什么关系,还希望汪老板莫要误会了父亲同晚辈的夫君,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叶花燃这一番话说得诚意十足,倒是令汪明真心中诧异,一时间,竟拿不准究竟是谢家有意刁难,还是当真只是谢家这位大少奶奶贪睡,起晚了。
看出汪明真面色已有动摇,叶花燃便趁势提议道,“可否请汪老先生以及长公子赏个薄面,留在府中一同用餐,就当是给我们因为早上的怠慢而陪个不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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